“悠儿她人呢？”
“不知道，说是要办点事就一个人跑出去了。”
“是吗？”
羽潇一边和顾欣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一边从饭盒里夹起一块炸鸡排。
一个人跑出去……那会不会是去那里了？
操场的露天看台。
夏采悠似乎很喜欢跑去操场的看台上——那是羽潇还没成为辉华的学生时就最喜欢去的地方。
但是来到这里的一年多，却再也没有去过。要说是因为生活太忙其实只是听上去合理实际上拙劣的借口。但真正的原因……已经成为刻在心口的一道疤，因为不想疼痛，所以再也没伸手去触碰过。
顾欣晴坐在前桌把椅子转过来，问她：“悠儿是不是最近都心情不好啊？”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她平时太酷了，和谁都聊不上两句话。就有点儿像小说里那种男主剧本，受了压迫强制来上学的不良转校生，你知道吧。当然了我不是说悠儿是什么不良转校生哈。”
羽潇叹口气：“……少看点小说。”
然后心里不禁也在想，夏采悠是被迫来上学的吗？
“她也没有对别人爱答不理吧？我看她和别人来往挺有礼貌的。”
顾欣晴想了想，接着她的话茬说：“也不是爱答不理，但就是感觉距离感很强。而且她几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经常一下课就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就你在的时候，我感觉她比平时状态亲和点，看来你们感情还是好，我觉得她特别亲你。”
羽潇：“……”对，她亲我，她装的。
顾欣晴感叹：“我没见过比悠儿还酷的女生了。你看，穿衣打扮特有品味吧，那帽子一戴从远处看比男生还帅，长得还好看。不过吧……虽然挺养眼的，跟偶像剧似的，但是感觉性格太孤僻也不好，容易有心理问题。你看偶像剧里那些拿了主角剧本的，都要么比平常人厉害但是有毛病，要么比平常人惨了十几倍，比如什么集团大少爷身家上亿但是小时候被人追杀绑架，或者动不动就帅气校草父母双亡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亲妹妹。”
羽潇看着喋喋不休的顾欣晴：“……少看点偶像剧。还有，悠儿是女的。”
“潇潇，你没听过那句话？女生要是真帅起来，还有死男人什么事？”
“……”
她记得这家伙本质上也挺孤僻的，怎么现在越来越话痨了？
夏采悠肯定对这些东西讨厌极了。她记得上次前桌的女生给她看网上的主播在那装疯卖傻鬼哭狼嚎，她恶心得人家刚一回过头就听歌洗耳朵。
夏采悠要是知道顾欣晴在这儿把她往脑残偶像剧的剧本里套，还一副入迷样儿，可能要直接怀疑人生。
莫非她们这种忧郁的作家，都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思维功能？
顾欣晴的另一个身份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写手，虽然言情小说和偶像剧也没少看，但自己写东西又一点不沾，在一众脑残偶像文里清新脱俗。
她向往颓丧文学，人生最大的偶像作家是太宰治。她笔下的小说主角，基本都多多少少有点儿自闭，对于某种信仰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比如，顾欣晴上次拿链接给她看，主角是一个心理阴暗的女生，童年受过家里男亲戚的骚扰，从此特别恶心男人，成年之后把自己整容成动漫里女主角的模样，专门诱导那些迷恋二次元的男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自杀。
故事剧情主要是讲一个在现实里受人欺负的懦弱宅男，疯狂迷恋二次元的纸片人，遇上了一个像是在二次元走出来的女生，爱上了她。在女生的诱导下，听信了在暴雨天受到强烈撞击就可以穿越去二次元，在一处铁轨旁边等火车穿过时纵身一跳直接死亡。
羽潇觉得顾欣晴在某种程度上和夏采悠挺像的，特别会装。她偶尔会特别抑郁，但永远都是一副欢脱样儿，有点像陈奕迅歌里唱的那种，外向的孤独患者。
比如上个星期她突然抑郁，去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她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想死，但在那之前还是要找个合适不被怀疑的借口抽身，比如拿羽潇当挡箭牌。
回来时也还是像个没事人，瞒着所有人，继续做她的开心果人设。
羽潇默认做她的挡箭牌，帮她周到地掩护好一切。顾欣晴说，这是她的安全感，也是她的保护色。她说羽潇是第一个真正看到她的人，她想和羽潇一直做朋友。羽潇当时只是一脸认真地安慰她，实际上心里不以为然。
控制住就好了，做朋友就算了。
不过比起夏采悠的深不见底，顾欣晴那点儿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吧。
夏采悠，这只处不熟的狼崽子，才是真的让人看不透。
羽潇一边吃饭，一边低头想象夏采悠摆着比哭还难看的职业假笑脸听顾欣晴滔滔不绝，嘴里发出敷衍的笑声：“哈哈哈哈，嗯嗯，对对，哈哈哈哈。”
她一个没忍住轻轻笑出声。
豪华打包盒里的饭菜吃了不到三分之一，羽潇就饱得不行了。她拿起旁边的牛奶，愣了愣神。
已经很久没喝牛奶了……平时为了支撑精神一直都喝咖啡，能够买到牛奶的时候总是想不起来要喝牛奶，等到想起来喝牛奶的时候又总是没时间特意去买。
唉，毕竟一个人生活能够勉强把必要的日常和学校的事打点清楚就已经够辛苦了，根本没有闲下来的心思去考虑怎么活得精致一点。
羽潇叹了口气，拧开瓶盖把牛奶慢慢喝了下去。
其实她最近也不怎么喝咖啡，因为口袋里就揣着一盒强力薄荷糖。
上周五在学生会办公室她问夏采悠：“这什么牌子的？”
夏采悠看着撕了包装纸的糖盒：“不知道。”
“挺管用。”
“那送你了。”
“你不吃吗？”
夏采悠一脸嫌弃：“不吃，我没有把自己累成狗还要忍着头疼脑胀做事的习惯。”
这是话里话外挤兑她呢。羽潇听出来了，但还是收下了糖：“谢谢悠儿。”
……
羽潇咕嘟咕嘟把牛奶喝完，感觉自己现在撑得一步都走不动。
不过她还是站起身慢慢往外面走去，和顾欣晴打招呼：“我出去一下。”
她在想，顾欣晴表面上的样子是人见人爱的欢脱金毛，真正的样子是寂寞又黏人的奶猫。
那夏采悠呢？
她表面上的样子是傲慢又孤独的北极狼，那她真正的样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