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夜，收拾好房间安顿好一切，菲特打开电脑，登录帐号点开与疾风的聊天窗口。白天挂断电话估计让挚友跳脚，要是自己晚上再不联系，她能够预想到开学返校自己将迎来怎样场狂风暴雨，或许不用等到开学，疾风现在就已经让她迎击信息轰炸。

屏幕上疾风头像不断跃动好友列表中疾风备注红色小点内的数字不断攀升，现代信息的泛滥在这体现得淋漓尽致。哪怕内心拥有再多无奈，菲特都老老实实逐一回复，以免引发更大悲剧。

看完自家挚友的汇报后，疾风一拍脑门发出声叹息，为菲特的过分迟钝。左手托腮支在桌面上，她不由怀疑直到假期结束学长进展依旧为零，可能为负数，如果把爱情作为正轴、友情作为负轴的话。

谁叫对方选了个地狱难度的恋爱剧本。倒并非是指选择菲特当恋人是个糟糕决定，正相反，在疾风看来，菲特简直可以称为理想型，温柔、聪慧、善良、落落大方、适当的帅气、精灵般的外形等等，能有这样的女朋友绝对是人生最为值得夸耀的事之一。奈何对感情太过迟钝，和万年神木有得一拼，要让铁树开花可谓难于上青天，没准马长角了这位还没开窍。

要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告诉菲特，克拉伦斯学长喜欢她。在讲什么笑话？她，堂堂八神家继承人怎么能说连当事人都未承认的话，说对了叫揭露帮人一把，说错那岂不是造谣破坏他人情谊吗？其实说到底也只是想掩饰自己看戏的心。毕竟亲身恋爱哪有看其他人恋爱来得好玩？经验人疾风如是说，恋爱她谈过几次，类型多样分分合合，该有的反应她都知道，这令她万分好奇向来温柔娴静的菲特恋爱会是何模样。

想远了，意识到自己还没对菲特汇报作出回复，疾风转转眼珠笑得有些狡猾，她打下一行字。

疾风：所以你今天就只是单纯到点吃饭？

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字句，菲特咬咬唇，指尖静静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无法按下去，本来可以很简单地回复没错，敷衍过去免得招来对方更多八卦，但莫名的，她不想这么做。

菲特：并没有，今天还见到了一个人。

疾风：谁？

雷达瞬间滴滴作响，疾风凭直觉感到菲特这句话肯定有瓜。这瓜，她海鸣猹王吃定了。

回想起今天下午见到那人的场景，菲特脸颊便不由自主地发烫把耳根都蒸得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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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这么热闹？”

淡淡的疑惑从远处传来成功令准备走进小院的菲特与克拉伦斯顿住脚步。提问的声音很好听，如同临行前母亲放在她包中的薄荷糖，开始是清朗透亮，可细细品尝后却发现内里包含熬煮多时糖浆的甜美温润。

下意识地，菲特选择转身寻找提问人。那时阳光正好，明亮而不刺目又兼顾迷朦之美，金芒细碎浅浅地铺在地上像条金色地毯。提问人信步朝这边走来，柔和的光线淡化了外形棱角勾勒出模糊轮廓，又渡上层暖调色彩，令她整个人仿佛是从幅久远油画中走出，朦胧而雅致。漆黑手杖落地，替来人增添几分从容优雅，若非架在对方鼻梁上的那幅墨镜与稍稍偏离他们站位的视线落点，想来任谁都会认为那根手杖单纯起修饰礼节作用。

手捂住心口，佯装自己在整理耳机线，菲特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境地。她既希冀那个人再走近些，好让自己看清相貌，又暗暗祈祷对方止住脚步，否则当对方经过她身旁时肯定能听到那宛若擂鼓的急促心跳。

“有一队大学生来暑期社会实践。”

另一道女声响起，声音较之前的提问人要低沉些可也更亲近温和。说话的是位白发女子，见提问人停下等她，她快走几步和对方并肩站立。

轻轻点点头，提问人笑笑表示自己知晓，旋即切换话题问起别的事。白发女子瞧见克拉伦斯与菲特，朝这边点点头权当打招呼后，又开始倾听回答。

心底漫起丝失望，菲特抿抿唇默默把情绪按下去。尽管内心想在门外多待会，但良好家教使她放弃这个想法，选择和学长进入小院而非继续站在门外听人谈话。

“她们应该算我们房东。”

学长的话及时在耳边响起，菲特扭头望向学长，绯红双眸稍显疑惑。

看到菲特望着在小院前遇到的说话人，克拉伦斯以为菲特是好奇对方身份，遂开口替菲特解释。

“我们这个小院还是向琳芙斯女士借的，多亏她，否则估计我们现在就要露天野营了。”他继续说道：“她就是那位白头发的女士。”

“那和她说话的人是——？”

“这我就不清楚了。”克拉伦斯摇摇头，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和琳芙斯说话的人，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把琳芙斯当成这座小院的主人，毕竟他来考察时，遇到的人也只有琳芙斯而已。

“可能是琳芙斯女士的朋友吧。”最后，克拉伦斯给出自己猜测作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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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思绪，菲特眸光暗了暗。

菲特：我不认识，好像是我们房东。

打完这行字，她便再无动作，怔怔地盯住屏幕，发呆出神。她骗了疾风也骗了学长，她知道和琳芙斯说话的人是谁。高町奈叶，她细细咀嚼几遍这个名字，随后放任自己思绪四处发散。怎么可能不认识，早在转身那刻，她就认出对方。可那又怎样，于对方而言，自己仅仅是个陌生人，所谓认识不过是她单方面知晓奈叶而已，想到这她兀地感到些许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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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小院。

艾茵斯推开书房门时，奈叶正坐在书桌后低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桌上摆着份摊开的文件，雪白纸面遍布凹凸圆点，指尖轻轻抚过圆点，她偶尔停顿拿过放在旁边的椎笔与字板打下几方圆点，又用钢笔在圆点下方写下注释字符。文件是由公司专人转译成盲文打印以便她阅读审批，出于习惯她总会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制定下步方针。为方便其他人看懂，她在写下盲文的纸张背面用钢笔写注释。虽然麻烦但却是目前为此唯一可行效率的沟通方式，于现代商务活动而言文字有时比语言更高效。

这哪里是来休养度假，分明是换个地方继续工作。见奈叶迟迟未抬头依旧沉迷工作，艾茵斯在自己劝说和拿出公司领导命令两个选项之间反复权衡，最后决定搬出自家顶头上司，“总裁刚刚还和我说要让你多休息会。”

“你不告诉她自然没事。”

放下笔，抬头推推墨镜，奈叶语气中带着丝无奈。按理讲，她此刻应该在海鸣处理集团最新洽谈合作业务而非是在乡村休养，奈何好友爱丽莎看她毫无休息的意思，竟直接向董事会提出报告强硬命令她休养度假。熟悉好友脾性的她自知无法说服对方，便乖乖收拾好行李前往度假村，顺便带上几份文件准备实时跟进项目进度。

“总裁一问肯定都清楚。”

随手拉把椅子坐下，艾茵斯也不和奈叶讲什么客气，几年相处下来，二人之间关系与其说是上下级倒不如称作朋友更为合适。但如果这位上司再听话一点，她们相处应该能更融洽。她默默吐槽道，至少那样她不用担心自己职位被撤。想到这，艾茵斯不由怀疑起自己当初应聘奈叶特别助理职务的正确性。

随意应了声，奈叶靠在椅背上，摸摸下巴轻笑道：“好像没错。”

知道没错还这样？艾茵斯看着眼前浅笑的某人，脑袋更疼了，自己年终绩效奖金估计要泡汤了。只恨当时年少识人不清，错把乌贼作绵羊，否则她怎会放弃去海外部门工作的机会，选择来当奈叶的特别助理，连带自己都从最初的温柔少女变成吐槽弹幕机，她突然想念起曾经那个单纯的自己。奈何木已成舟，现在想调换岗位亦错过最佳时机。磨磨牙，艾茵斯强忍住冲奈叶翻白眼的冲动继续听下去。

“关于那群小朋友，艾茵斯你没有想对我的说吗？”

“哪群小朋友？”

“暑期社会实践。”

叫一群大学生为小朋友貌似不太合适。艾茵斯默默槽道，要是她大学时被人这么叫，她肯定会认为对方有意逗她。但问题是比他们大近十五岁的奈叶称他们为小朋友好像也没毛病，毕竟年龄摆在这，在三十多的奈叶眼中这群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自然是小家伙，就连今年刚满三十的自己不都下意识把他们当小孩看待吗？又抓错重点了，回过神的艾茵斯收敛思绪，回答奈叶。

“他们是来这采集标本和考察调研的。我和他们队长交谈过几句，觉得他们人还可以，就把院子租借给他们当作这段时间的落脚点。”

出奇地，奈叶没有回答，双手交叉左手食指轻点右手骨节陷入沉默。她自然不会怪罪艾茵斯将小院出租，来此之前，她承诺过对方有处置权力。她所关注的也只有那群小朋友是来采集标本，在她印象中，采集标本似乎都在深山老林之类的地方。可这里是巴宁斯集团准备开发休闲庄的候选地之一，却有人来收集标本，给奈叶唯一的感觉就是危险。

“这里安全吗？”

听到奈叶问话，刚准备回答的艾茵斯瞬间卡壳。在奈叶思考半小时内，她已经拟定数个说服奈叶的草稿，谁知对方竟在关心安全问题。难怪顶头上司巴宁斯总裁说，面对奈叶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毕竟谁都摸不准，这位思维能跳跃到哪个位面。

“当然安全。”尽管如此，艾茵斯依旧好好回答奈叶，“公司派人考察过。”

“那为什么有人来采集标本？要不让保镖去保护那群小朋友，免得采集标本过程中受伤。”

“……”

艾茵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家上司解释，收集标本绝大多数情况很安全。而派保镖去保护小朋友们，怎么看都像自家上司想摆脱总裁监视以便自己自由行动。回想起临行前总裁再三强调的红线准则，艾茵斯思考起现在申请调岗是否来得及。那厢，奈叶又起旁边的话题，二人便就着话题一路聊下去，直至月上中天。

“时候不早了，艾茵斯先回去休息吧。”摸摸腕表，奈叶指指桌上若干物什轻声道：“我把这整理好后就去卧室。”

奈叶都这般说，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艾茵斯叹叹气，只能再叮嘱几句早点休息。

待门合上确认艾茵斯彻底走后，奈叶整个人陡然松懈下来，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从口袋中摸出瓶药拧开瓶盖，倒出几粒直接往口中送。也未拿水送服，就那般径直生吞。希望今晚能多睡一个小时，仰头枕于椅子横梁，她漫不经心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