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夢大路栞並沒有看過自己的姊姊在學校是甚麼樣子。
因為年級差的關係,大多數都是聽到來自別人的描述,還在席格菲特的姊姊,是不苟言笑、十分拘謹、嚴格律己、難以靠近的人。在舞台上散發光芒,在練習時追求完美。
每當別人描述這麼時,夢大路栞的腦內其實很難與平時總是對自己寵愛有加的姊姊作連結。
當然她也看過夢大路文嚴厲自律的一面,比如說為了讓成績維持在一定水平,臨考前都會很認真的讀書,完全不受外界干擾;比如說準備登台前幾天,為了保持最佳狀態,會保持非常良好的作息生活。
要說不苟言笑或十分拘謹……只有在前陣子的『戲劇慶典』的排練中才看見這樣不同一面的姊姊。平常時候更多的記憶還是簡單一瓶柚子醋就能讓她的姊姊笑得開懷。
難以靠近則是完全不用說,如果排除姊妹分開的時間,放在以前夢大路栞完全無法理解別人怎麼會得出這個結論。
但從席格菲特與凜明館共同練習的第一天起,又讓夢大路栞對姊姊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之前從沒有過這種經驗,在同一個空間下進行最基礎的練習。從伸展、拉筋、發聲到練習一個個可能會在舞台上使用的基礎技巧、腳步、演唱。
夢大路栞第一次見識到自己的姊姊是多麼的嚴厲。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席格菲特的前輩們也比平常更嚴厲…
雪代晶跟夢大路文的聲音可以說是此起彼落,可能是糾正動作的角度、時機點,偶而則是在討論怎麼做會比較好。鳳未知留的聲音間或會穿插在兩人之間,大多時候都是在當和事佬替被指導的人緩頰,也順便把另外兩個人拉到一旁冷靜。
「累死了…這兩個人湊在一起還是跟以前沒兩樣唉...」利用中場休息時間,鶴姬八千代拿著毛巾邊擦汗邊抱怨著,一旁的柳美帆也應聲附和著說很久沒有經歷兩個人的魔鬼訓練都忘了有多可怕。
在他們休息的時候,同年級的三人還在練習室的中央討論動作細節,看來意見不合而鳳未知留也無法阻攔的時候,兩人就會直接演練起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版本,藉由觀察彼此的表演來得出最終結論。
大多數時候看來,雪代晶的贏面還是大一點…
「差不多該再開始了吧。」 「欸!?不是才休息沒多久嗎?」 「時間可是不等人的喔,快點快點。」
無視音無一愛的哀號,在三人組的號召下大家又重新聚到中心準備下一輪的練習。
「小心!」「欸?」
不知道誰的喊聲穿透整個練習室,夢大路栞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太過在意音樂的節奏,一時踩錯了腳步的位置導致重心失衡。
感受到身體不受控制向一旁傾倒時緊緊閉上眼做足等下與地面碰撞的心理準備……但預想的撞擊與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見那張熟悉的面孔離得很近,臉龐的點點汗水都清晰可見,那雙蒼藍的眼眸透著一點輕藐與驕傲…
還在恍神的時候對方攬在腰間的手已經幫自己恢復好平衡的站姿,明明應該道謝的但不知為何,在看到姊姊明顯不悅的臉龐跟渾身顯而易見的低氣壓時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這就是別人說的…驕傲而嚴格的『翡翠皇君』…
「好了好了~今天就先到這邊吧,大家都辛苦了。」
在一片沉默間鳳未知留站了出來,將還處於不知所措的幾個人都打發去一旁。
「但…」「栞剛剛已經沒辦法保持專注了對吧?」
「還有其他人也是,還沒習慣這個強度吧。強求是不會進步的呦」
順著鳳未知留的視線看去,不提凜明館的人本來就不熟悉她們的節奏,鶴姬八千代跟柳美帆看上去也是出汗量比平常大得多。
如果要說仍有餘裕的,只有一旁正在伸展筋骨的雪代晶,雖然跟平常比也是狼狽了些,但跟在場大多數人比起來還是綽綽有餘。
默默走到一旁收操,一旁的鶴姬八千代她們又在閒聊著過去與現在的差別,隱約還能聽到他們感慨著前輩們變得圓融多了,話語一出就引起凜明館的人驚訝,這種程度已經是比較圓融的話…那之後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了。
視線再轉回依舊還在努力的三人組,夢大路栞覺得自己又認識了以前完全不知道的姊姊的另一面,她只是聽說但從未見過或感受過的,難以靠近的一面。
接著幾天並未像第一天那麼高壓,據說是三人組事後經過一陣討論覺得這樣的做法顯然效率不彰。兩校本身有不同的練習節奏與強弱項,與其讓所有人聚在一起配合彼此,不如打散重組成兩個群體練習,之後再視情況與情境決定全體共同練習的時間與項目。
於是基本上每天會組成的練習小隊都略有不同,偶爾也會有整個高低年級分開的時候,雖然對夢大路栞而言大家都是較高的年級就是了。
每當低年級組聚在一起的時候,可能是沒有前輩們在場的緣故,大家顯然都比較放鬆之外,話題也天南地北的四處展開。
「說起來,文さん回來之後又開始了,那些人。」
「メイファン…我說你唉…」
話題一岀就無法收回,當其餘三人眼中都投岀好奇的目光時,鶴姬八千代已經來不及阻攔自己的同輩開啟這個不應該由他們來描述的故事。
斜給對方一個眼神,終是將這個不討好的話題給攬過,只是開頭就打好底說只會點到為止,畢竟不是當事人的她們只能說些皮毛的事情,而真相的原貌他們無從得知也無法還原。
──
『背叛的騎士啊!事到如今為甚麼還要回到這個國家!』
駐守邊境的將軍站在高聳的城牆上,對著城牆下看似旅人的騎士大喊道。
『我在這個國家尚有未完成之事。將軍勢必也能看到吧,如今這個國家暗潮洶湧的波動!』
『胡言亂語!叛逃國家的你竟敢如此大放厥詞,來人啊,將他收押到大牢中!』
在將軍一聲令下,閉鎖的城門漸漸敞開,從裡頭竄出一個個高舉武器的士兵,迅速地將騎士團團包圍。
騎士沒有反抗,自動從坐騎上落地,儘管士兵粗魯地將他按壓在地上用繩索加以束縛也沒有任何怨言。
昏暗潮濕的地牢裡,潑水聲、皮鞭甩動的聲音、士兵大呼小叫的責問聲,唯獨欠缺囚犯低聲下氣的求饒聲。
『這毫無反擊之力的就是曾經倍受矚目能成為下任王者的騎士嗎?』
『面對我們這些平凡人連一聲都不敢吭呢,害怕得發抖了嗎?還是過著太舒適的生活,連一點點冷水都讓偉大的騎士著涼了?』
『太丟人現眼了吧,這種人怎麼會是我們國家的騎士!』
『這樣也能成為騎士的話,我們都能加冕稱王封侯吧!』
『所以騎士的弟弟現在不就是侯爵了嗎?取代一無是處的哥哥正合適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的笑聲環繞著整個地牢,驕傲鬆懈的士兵們絲毫未覺身後多了一道不屬於他們的影子。
當他們反應過來時,已是雙目圓睜躺在髒水上的冰涼屍體。
『謝謝,也請向君王傳遞我的感謝。』
『等事成之後再言謝吧,現在,先拿下這個據點。』
騎士並未對忍者的出現感到意外,只是很平凡的道謝,接過對方遞來的武器,難得的跟在平時總是隱匿蹤跡的忍者後頭。
──
低年級組當天被高年級組特別關照了一番,美其名曰加強訓練,直到規定最晚的教室使用時間到了才好不容易被高年級放過。
回到宿舍的夢大路栞打理好自己之後,躺在被窩中頂著疲倦拿著手機死撐著不肯閉上眼,但迷迷糊糊的腦袋又不知道要跟對話框那頭的人說甚麼才好,就這麼跟自己僵持不下直到另一頭先傳來訊息,沉重的眼皮才不堪重負的落下。
看到自己的訊息變成已讀後也沒有任何回應,完全可以想像自己的妹妹又拿著手機睡著了。
今天發生狀況大致上已經從鶴姬八千代那邊聽說,知道悠悠之口根本無從遮攔,至少聽上去只是被輕描淡寫的帶過而已,但難保自己的妹妹會不會多想,所以還是發了訊息給對方。
姑且還是發了則感謝的訊息給後輩,感謝她保留屬於自己的故事,但也同時提醒她麻煩關照一下她的另一位同期生。
「下次再發生的話,就不是加強訓練那麼簡單。」
鶴姬八千代如實的將前輩的訊息轉給柳美帆後,無視手機的訊息聲將其丟到一旁,也無視好像隱隱約約能聽到宿舍一頭傳來的哀號聲,試圖趕快進入睡眠狀態好安撫自己這一天的過度疲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