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悠看着门口的男人,露出一个极为随意却让人后背发凉的笑容。
跟羽潇的气急败坏不一样,她作为一个局外人,自然是怎么气人怎么来。
男人缓过神来之后,简直要被气死了:“我又不认识你,这是我和我女儿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夏采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几声,又慵懒随意地变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可以说慵懒随意这形容词,天生就是为了挑衅和威慑而生的,男人看她这副模样,顿时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大叔,你别自作多情了,她都不承认,你逞强给谁看呢?赶快走,别在这儿撒野了,你以为阿潇没人护着吗?”夏采悠在笑,笑得很嘲讽也很淡然,“还是说,你想试试看后果?”
“你!”男人恼怒地指着夏采悠往前走了一步。
“嗯?别指着我,我最烦被人指着了。”
夏采悠往前一步,正好站在男人面前,伸手打掉了他指过来的手。
男人气得想打人,可只是迟疑地看着笑里藏刀的陌生女孩,那份不容置疑的气场就连他一个饱经风浪的中年人想上前都不禁要思忖再三。
丝毫不亚于孔明坐于城墙之上悠然抚琴却使那司马仲达慌忙退兵的震慑力。
当然,这只是一个在社会中摸爬滚打没读过什么书只草草听过人戏说的中年男人。
所以这个形容似乎并不十分准确,但作为一个不太懂文化的人,这是他最先想到的最贴切的感受。
若他细细悟过三国,便会知晓那三国乱世两大顶尖谋士在空城计这一千古流传被后人津津乐道的事迹之中的博弈并不如明面上这么简单。
孔明之所以能用空城计使司马懿退兵,那是因为他比司马懿高想一层,但他只能高出这一层,这计策才有效用,要是换了旁人来攻这空城计,怕是城池早已不保。
夏采悠也是如此,面对这个男人,她只停在上一层,用他觉得有用的方法解决问题,永远比自己认为有用的方法更有用。
于是便不多不少,刚好让他产生了被压迫被威慑的感受。
男人没敢轻举妄动,连话也说不出口,还在犹疑之间,夏采悠也观察着对方,不失时机开始侵略。
她摆出一脸不耐烦和轻蔑:“看够了没有?真亏你这个当爹的能干出这事儿来,自己心里没有感觉到自己也太混蛋了吗?”
想伤人,就要照着软肋捅,夏采悠分析中这个男人的软肋便是对女儿的愧疚感。
果不其然,男人像是陷入痛苦和挣扎中一样,进退两难。
“你……这跟你没关系……”
夏采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对,跟你有关系,真亏你说得出来。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而且你女儿根本就不想认你,你看看你多失败啊,要是我,都没脸继续在这纠缠了。”
男人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羽潇的手被人紧紧握着,从温暖干燥的手心传过来一丝安心感。
夏采悠站在她的前面,三言两语就制止了自己一直以来也无法独自解决的父亲。
此时她从心底深处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弱小。
特别是在那个无论何时何地似乎都强大得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仰视的人面前。
现在那个人就站在她前面,解决着她解决不了的困境。
羽潇心里不禁在想,她一直主动去招惹夏采悠,真的只是因为控制欲吗?
她和夏采悠纠缠不清,究竟是无法承认自己的弱小,还是不想承认对方的强大?
前面的两个人还在僵持着,夏采悠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男人的状态。
以她判断,这个男人虽然一直很强硬,但应该不会因为生气而对她们俩动手。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地用万能句式戳他伤心处。夏采悠自认身体没什么底子,更别说打架这种体力活动,要是真动起手来,她恐怕也没有招架之力,所以一定要判断清楚再出手。
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这就已经很起效果了。
毕竟他的心结就是愧疚,他应该是曾经做过什么事,对不起羽潇,或者对不起这个家庭。
夏采悠一边观察对面的男人,心里一边琢磨着。
可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一对亲生父女足以反目成仇?
男人再也没说话,但也似乎犹豫着没打算离开,只是默默看着夏采悠身后的羽潇。
羽潇别过了头,不想看到他。
夏采悠也看得差不多了,差不多是时候补上最后一刀了。
最后一刀,需要羽潇的配合,才能让这个男人的此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但是她不需要和羽潇商量,也不需要担心羽潇不配合。
羽潇一定会配合她补这一刀。
于是夏采悠脸上的轻蔑愈发放肆。
她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男人,又转过头,眼神变得温柔了一点。
她问羽潇:“阿潇,他好烦啊。毕竟现在也还算是你名义上的父亲,我骂脏话的话你不介意吧?”
对面的男人骤然睁大了眼睛。
而羽潇似乎关注点跑偏了。
她好像没特意去听那句话,只是无言地细细品着夏采悠转过头那个柔和的表情,还有似乎是刚刚才有的新称呼。
阿潇……
夏采悠微微用力捏了一下羽潇的手:“阿潇?”
羽潇这才回过神来:“不介意,随你喜欢。”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有什么比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当着他的面允许别人辱骂她的亲生父亲更让人扎心吗?
他看着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亲生女儿,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还有点出神。
感觉自己像万箭穿心。
而羽潇之所以出神只是还在想着那两个字。
阿潇……
过于温柔的语气了。
夏采悠就没他们俩那样呆呆的了,她拿着羽潇递过来的许可令,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那就好。”
羽潇已经亲手给自己的父亲捅了最后一刀,捅在致命的心脏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
她现在要做的,拔刀。
夏采悠松开羽潇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上前去。
她一步一步走到呆滞的男人面前,一双漫不经心的眸子里突然迸发一道凌厉的光,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轻蔑又嘲讽。
挑衅意味十足,那双眼睛看上去有些诡异。
不过羽潇看不到,只有男人看着走过来的少女和她的那双眼睛,陷入了不可自控的恐惧感里。
压迫感太强了,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让人止不住地心悸。
夏采悠直视着男人,看着他陷入迷茫又害怕的状态里,微微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却和眼神一样显得诡异,丝毫不能称之为一个笑容。
对付这些可怜的庸人,她只要用King的一个眼神就够了,还真是容易。
夏采悠不疾不徐地缓缓开口,语气的力道没有太重,但压迫感却成倍增加。
“喂,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无赖,浪费空气的废物,你站在这,碍到我的眼了。”
“还看着我干嘛?不想死的话,马上从这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