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个人想要了解一些事。”高芊说。

夏阳觉得她是想掌握对话的节奏，但是心里吊着，怕高芊把案件的细节捅出去了。

“请说。”常影答应了，继续制作咖啡的动作，直到将拉好花的拿铁平稳地放到夏阳面前。

“前段时间的事。”高芊锤了锤夏阳的肩膀，“这家伙头脑简单，我代表我们刑警大队，给你道个歉。”

夏阳配合地说：“之前算是个人的。”

可你们这个代表，没什么说服力呢，常影心想，在吧台后坐下，透过镜片观察外面的世界。

店外的阳光与树影固定在大地上，晃眼。

店里眼前的两个警官时不时交换眼神，不算显眼。

但有所行动，就总会被注意到。

高芊是心理学专业的，怎么想也不会在刑侦大队称为夏阳的上级。

两人说说笑笑，和夏阳与另一个男警察来得时候并不一样，更像是平级才对。

所以，常影猜测，她们是为一件不便透露的事，打起了已结案件的幌子。

那就是为了正在调查的案件了。

“我不在意的。”常影微笑，“不算什么事。”

做出了猜测，常影便打算配合着，把能验证猜测的事情钓出来。

“果然啊。”高芊举起杯子，尝了一口咖啡。

苦咖啡，带点果酸，回味起来醇香。高芊不算很懂咖啡的人，只能喝出来挺好的咖啡与很差的咖啡，Shadow的咖啡明显属于前者。

难怪夏阳被迷住了。

既然已经被看穿今日来此不是为了道歉，那就稍微说直白一点吧。

“还是我个人。”高芊放下液面稍降的咖啡杯，“那个案子我没有参与，事后看了相关记录。”

“你是怎么看的呢？”高芊看向常影，“那天晚上的场景。”

坐在店里看的，常影的脑海里飘过一句冷笑话，不打算说出来，她直到对方想要的不是这样简单的回答。

“充满激情。”常影摇摇头，“但很粗糙。”

激情杀人，刀子入体的时候想必没有考虑过伤口形态与血液喷溅造成的卫生问题。

不好看，这是常影的真实想法。

“我猜，您还想问的是手机里那些？”常影发问。

“你介意吗？”高芊回问道。

很敏锐。

当初在导师的诊所外，常影让高芊印象深刻，大概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喂……”夏阳适时地作出反应，“那次是我的问题，不提了行吗？”

她倒是真觉得在这种场景下喝咖啡，多醇香的拿铁都索然无味。

“怎么会？”常影笑着摇摇头，“当然不介意，误会还是早点解开比较好。”

“确实只是一些素材。”常影端起自己的半杯咖啡喝了一口。

“不害怕吗？”高芊问，“放在手机里天天看。”

“我不会。”常影自己的咖啡已经凉了，有些苦，“每个人害怕的点不一样。”

“害怕吗……”高芊转了一下咖啡杯，想要举起了，又放下。

“也是。”夏阳截住高芊，“那天张队也训了我一顿，他觉得人的喜好不同，有些怪的也正常。”

“所以，害怕也一样吧。”夏阳说。

她觉得高芊不对头，这次来的目的恐怕不仅是找个参考，真实目的十有八九连她也瞒着。

高芊表面上没理会夏阳，却话风一转，问起常影是在为了什么作品收集素材。

“只是平常自己画点画玩玩。”常影说，“哪里说得上是作品？”

“作品，至少要是完整的吧。”常影像是失去了兴趣，划了几下手机。

但她很快抬起头，将手机推到高芊与夏阳面前，说：“像是这样的。”

那上面是一张图片，漆黑的水面，漂着白色、紫色与淡粉色的花瓣，围绕着一只白皙的手。

像是一张摄影作品。

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只手其实是惨白的，连甲床都毫无血色。

这是这次案子的图！夏阳立马反应过来。

“我猜，你们想问的是这个？”常影看着愣住的二人，内心其实觉得很刺激。

愿万事如意。

“这张图是哪里来的？”夏阳提高了声音问。

“网上。”夏阳看到店主平静地说，像那天在刑侦大队的房间里一样。

但不同的是，常影主动将话题延续了下去。

“一个小平台上的账号，会发一些比较怪的作品。”常影展示着，“昨晚发的这几张，我觉得拍摄环境有点眼熟，就想到今天早上夏警官来问的事情了。”

夏阳接过手机，仔细查看。

确实是一个小众平台，夏阳没见过。

使用起来略显卡顿，页面设计简洁，让人很快就找到了发布作品的账号。

这次的作品，是这个叫“D摄影师”的账号第一次发帖。

作品名为《水中的奥菲利亚》。

夏阳记下了账号信息，马上联系负责网络安全的同事。

“走了。”她拽了一下高芊，“回去加班。”

余光里，夏阳看到常影平静地目送二人离去，以及高芊挥手，留下一句“咖啡不错，有空再来”。

夏警官人不错，就是性子急了一点。常影走出吧台，坐回刚才的墙角的座位中。

她看着停留在用户“摄影师”个人主页的手机，点开“D摄影师”的关注列表。

如果夏阳再多待一会儿，看得再仔细一些，就能发现“D摄影师”的关注列表最下方，也就是最早关注的账号，叫做“死亡爱好者俱乐部”。

不过刑侦大队开始调查的话，迟早也会发现吧，常影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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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也要跟着回去？”回到车上后，高芊不解，“我又不是你这个加班狂。”

“难道你还想再聊？”夏阳忍不住讽刺，“专业人士？”

之前还在劝说夏阳不要A上去的人，自己A了上去，怎么看都不合理。

“之前，疑罪从无。”高芊解释，“现在……坦白讲，多少有点问题。”

“嗯？”夏阳感到惊讶。

“我的第一个问题，你记得她是怎么回答的吗？”高芊问夏阳。

“充满激情……”

高芊示意在此打住：“这个地方她可以用的词有暴力、血腥、恐怖、吓人……就是每个人害怕的点不同，至少也可以用激情杀人这种描述客观事实的词语。”

“但是‘充满激情’，不是。”高芊说，“她在评价，甚至鉴赏。”

“也就是说，她对死亡的场景，并不害怕。而是清醒地，与她自己的一套标准对照、打分，甚至欣赏。”高芊做出了判断，“你看了生气的那些图片，应该不仅是所谓素材，而是她的爱好。”

高芊拍了拍夏阳僵住的肩膀：“所以啊，我比较建议你小心一点，做朋友，或者其他的什么，都是。”

“你在胡说什么？”夏阳

“开个玩笑。不过确实留点心，咖啡好喝，上瘾，过量有害。”高芊提醒，“果然还是要见一面才能想起来，我对她印象那么深，是因为我那老师有次和她聊了聊，然后夸她是个好苗子。”

“那不是……挺好的吗？”夏阳看着高芊阴森森的眼神不解。

“是啊，有观察力，敏锐，会把所有的想法藏得让你看不见，很有天赋。”高芊叹气，“如果我那老师没走错路的话，确实是很好的评价。”

高芊的导师，据说是利用心理咨询和治疗，犯了罪。

当时高芊已经毕业了，进了刑侦大队，为这事还碰上了点麻烦，张武出面才解决的。

不过夏阳当时被外派学习，不算太了解。

“是……”夏阳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能让这高材生一副留下心理阴影的样子。

“啊算了，我叫老公来接我回家。”高芊开车门下车，“您自个儿加班去吧。”

但夏阳也没回刑侦大队，因为就在高芊离开不久，她就收到了消息，“D摄影师”的账号注销了，再加上那个社交平台不规范，没有要求实名制注册或者完善信息，没能查到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夏阳索性坐在车里，看高芊和前来接人的丈夫恩爱地离去，确认她没有再偷偷跑到Shadow乱来才回去。

她其实还挺遗憾的，被高芊和案子一搅和，那杯拿铁没喝完。

抛开潜在的弊端，咖啡还是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