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羽潇走远了,邓艺涵问夏采悠:“小云,你想吃什么?”说着她打开了车门:“走吧,边走边说。”
夏采悠摇了摇头:“陪我在附近走走吧,我还不想吃饭。”
邓艺涵注视着她:“好。”
车就停在路边,两个人在马路边漫无目的到处游走。
夏采悠有点沉默,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回到北京后,杂乱不堪的生活快要把她的精神掏空了,不堪重负的灵魂只有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身边有一个可靠又安全的邓艺涵时,才能稍微放松一下。
毕竟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她的另一个灵魂。
邓艺涵看在眼里:“小云,累了?”
夏采悠:“嗯,累。”
邓艺涵叹了口气:“你不要给自己那么沉重的负担。”
夏采悠无奈地笑了:“所以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分给别人吗?”
邓艺涵知道她说的是Joker、Queen和King。
她想了想,很郑重地对夏采悠说:“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分给我,小云。”
夏采悠转过头看看她:“我知道,板凳儿姐姐。这话你说过好多次了。”然后她回过头仰望着天空:“但是这不够,这不是问题的本质。”
邓艺涵看着她仰望天空时专注而寂寥的表情,心里一阵无以复加的疼痛感,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她知道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她不该违背信仰所要她前往的归宿。
但是,这太难了。她们想要做的事,不管是对夏采悠还是对她来说,都太难了。
她从未怀疑过夏采悠是否能够做到,但依然为她一路上遭受的痛苦而感到心疼动摇。
邓艺涵一脸犹豫地开口:“本质真的那么重要吗,小云?如果本来就没有答案呢?我觉得你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与自己和解……当然,我不是说我要劝你……你知道的,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在,只是我觉得……你太辛苦了……我有时候害怕,真的害怕你哪天……”
夏采悠打断了她:“板凳儿姐姐,那些本来就是我应该承受的。但我太弱小了,所以我承受不住,所以我拉了三个垫背的陪我一起承受。对他们来说,我就是本质。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呢?”
邓艺涵沉默。
她转过头看着邓艺涵:“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世界会印证它的判断,定义我就是一个废物。”她的声音低沉阴冷,“至于过程,没有人会在乎,也没有人会看见。世界只在乎结果和自己主观意识中重合的那一部分。因为人天生自恋,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占大多数的那一类庸人。”
“我的错误是因为我存在着,我存在着就是一个错误,可是我不存在了,正确的却是这个世界。不可笑吗,板凳儿姐姐?”
邓艺涵:“……”无法反驳。
夏采悠是,她又何尝不是。
“我只是心疼你,小云。”
“我知道。”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两个人在沉默中保持着默契的平衡。
夏采悠只是一直向前走着,像是倔强得不肯停下般向前走着。
走向她远方的归宿。
但这条路似乎看不到尽头,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是偶尔有飞驰的汽车从旁边驶过。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正该是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最忙碌最热闹的时段,这片还未开发完工的郊区却永远这样安静着。
路过一家咖啡厅,邓艺涵停下脚步:“进去坐坐吧,外面也太热了。”
夏采悠:“好。”
两个人走进店里,十分安静,一位顾客都没有,只有柜台后面两个店员不急不忙地工作着,柜台近处的桌子旁坐着几个在等订单的外卖骑手,个个低头刷着手机。
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店员正在喊:“两杯冰美式好了,0178谁的订单?”
其中一个人应了一声,快速收起手机站起身拿起咖啡走出去。
这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互联网交互成为了主流和常态,一系列随着互联网而衍生的种种逐渐取代了老旧的产业链,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
夏采悠以前那个疑问就像个和社会脱节的山顶洞人:这些商店开在这么偏僻的街区,哪来的顾客光顾?
不过她最善于分析,只要她想,找到答案并不难,却也偶尔会感叹自己和这个时代太过于格格不入了。
店里空调开得很足,夏采悠在沙发上坐下来就昏昏欲睡。邓艺涵点完单,过了一会儿店员端着一杯拿铁和一杯牛奶,都是冰的。
夏采悠端起牛奶喝了半杯,觉得舒服多了。
邓艺涵:“你这不喝咖啡的人真少见。”
“太苦了,不爱喝。”
说到咖啡,她又想起羽潇。
只有羽潇那种受虐狂才会喜欢喝咖啡。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心甘情愿把自己累死呢?
夏采悠想不明白,但也不深想。
就像也不会有人理解她自己为什么宁愿去死,宁愿承受一百倍的痛苦也要完成一个并不能算是多重要多有意义的计划一样。人的感受,本来就无法共通。
邓艺涵随手刷着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
夏采悠:“你怎么了?”
邓艺涵:“你看这个。”
夏采悠伸手,等着她把手机递过来,邓艺涵却站起身直接坐到了对面,坐在夏采悠旁边把屏幕放在她眼前:“你看,他又在作妖了。”
是以前红极一时的情歌王小鲜肉,现在已经过气了。昨天半夜发的微博,卖惨中夹杂着一些煽风点火的引导向言论,其中还有很多句明里暗里Cue到云岛,阴阳怪气。
到现在已经发布快整整一天了,结果点赞就几千,评论和转发都是两位数。
自从云岛出现这两年,好像音乐圈刮起了一阵嘲讽烂俗的风暴,不少靠着嗓音好听唱烂大街情歌圈了不少粉丝的流量歌手都被听众抵制起来,人气和收入都大不如前,加上云岛为人口无遮拦,被人阴阳怪气就要写歌嘲讽他们,一点委屈都不想受,这些人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又左右不了什么。
而云岛却只是照常发歌,一首比一首好听,一首比一首出圈,人越来越红,而他们却好像早就被那些曾经口口声声捧着他们的人遗忘了。
心里不平衡也是正常的,能接受就怪了。
邓艺涵:“矫情死了,酸溜溜的。”
夏采悠只草草看了一眼,随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废物都这样,管他干嘛。”
她又端起杯子来喝牛奶。
邓艺涵也没坐回去,就挨着夏采悠旁边继续刷手机,刷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和云岛有关的段子,点进去觉得挺有意思,就准备分享给夏采悠看。
“哈哈哈,小云你看这个,真是……”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去,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
夏采悠靠在沙发背上,头向后仰着,呼吸均匀。
她睡着了。
邓艺涵心里五味陈杂。
她轻柔地用手托着夏采悠的脑袋歪向自己,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睡。
就像她们以前在医院里,那个小小一只的小家伙半夜坐在黑暗的病房里紧紧靠着她的肩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