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玥坐在自个儿屋内的八仙桌边,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击木头桌面。
她还在回想先生说的那个梦,口中不住的叨念:“桃树……怎么偏要是桃树,它不能是盆花或者草吾的,难不成,先生想让我去折根桃树枝辟邪用?”
再一寻思又觉得不对,先生梦里的她还穿着红衣呢,总不见得要把自个儿当邪祟给辟了吧。
“都说日有所想夜有所梦,那准定是先生想吃桃子了!”
蒋玥蹦起来,想着这就去买了桃子找先生,可步子还没往外迈呢,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悻悻然的坐了下,蔫头耷脑地趴桌上。
“她要想吃自个儿都能买,哪用着这样。”
蒋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脑门子官司,她双手抱头,无情地对自个儿头发较了劲儿。
从发际线到脑后来回捋动,偶尔还扯几下,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激发出点子,口中还跟念咒似的:“蒋玥,你就是一傻孛儿,被驴踢脑袋的都比你灵光,吴佳瑛这丫也是,见天儿跟我这兜圈子,玩那些个弯弯绕,嫌我活久了成祸害嘛!”
至于薅下了多少发,这不明所以,不过好在她想出了个辙,找自个儿娘去,任何想不明白想不通的,说不准娘就能给解决。
蒋夫人此时,正盘腿坐在屋内的佛龛前,闭眼双手摸转佛珠,虔诚地焚香诵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被忽然闯进来的蒋玥扰乱了心境。
她顾不得蒋夫人是否需要清静,火急火燎地跑到蒋夫人一旁跪下:“娘!当儿的有解不开的惑,在心中困扰着,需要您来为我化解!”
蒋夫人不必想也知道此番因女先生而起,便仍旧转动佛珠,继续诵着:“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到了这,蒋夫人才缓缓睁开眼,面向佛像与蒋玥道:“玥儿,虽然我不知晓你和瑛儿之间发生了何事,误会也好相互埋怨也罢,可你总得清楚是哪种因素导致,乃至于瑛儿出走。”
“可我就是不知道才来问您的!”蒋玥双手伏在地上,身子下弓着,就差没给娘磕头了。
她接着言语:“我今儿早跟先生在您院门前有过争吵,起因是先生总将那规矩挂嘴边,我不自在,也厌烦,怎的她就能如此注重,好似没有规矩她就过不下去,便图一时嘴快顶了几句。”
“只是顶几句?”蒋夫人声音里有了些许严厉。
这句问话叱得蒋玥头磕在地上,瑟缩着说:“还……还把先生推倒了……”
蒋夫人站起身,对仍伏在地上的蒋玥吩咐:“跪好!我问你,平时你胡闹,娘可有说过你、骂过你?”
“不曾。”蒋玥老实回答。
蒋夫人质问道:“所以你就敢做出这种事来?”
“这事上我做得离谱,后果也该受着。”
蒋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你这不是伤人,堪比杀人呐!瑛儿她打小儿就被灌输了规矩为大的理念,哪怕是落魄了,乃至于命丢了都不能丢了规矩,这就像她的命根子,你却拿来诋毁,她能不记恨你?”
蒋玥憬然有悟,原来先生她的恼,是因自个儿将她一直以来的奉信踩在了脚下。
“先生家去前还留了话,说她梦里我们一同栽了棵桃树,桃花盛开落败时节,我以十八岁的模样着红衣在树下,先生还说,等我想出结果后再去找她,可我参不透这里面的意思。”
这便是蒋玥的困惑。
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使她再次想起那如儿戏般的姻亲,这些年无人提,她就没再去想,以为日子久了一切都可以被洗涮掉。
她这会儿也犯难,该不该告诉蒋玥实情,可又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先生对你是情意,是许了心的等待”。
但两个姑娘家真得能同夫妻一般?在世人的眼光下她们又该怎样过活?真就是他们这辈造的业,应在了这两人身上,自个儿信佛,知晓“缘”本就挡不住、断不了,倒不如就成全了,全当是消减了业障。
蒋夫人终究是过来人,思考过后委婉的表达:“玥儿啊,娘教你一句,愿同尘与灰,记住了,就这么去跟瑛儿说。”
“娘,这句什么意思?”蒋玥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娘。
蒋夫人不愿多言语,只让她快些走:“问那么多作甚,走吧,娘得诵经。”
屋里只留下蒋夫人一人后,她双手合十跪到佛龛前,虔诚地祈求:“佛祖保佑,愿我女蒋玥与女吴佳瑛,无病无灾,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