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在被子上，吴佳瑛睡眼婆娑醒来，习惯性去摸枕边的手机，语音已经断线，显示时长为501:03。

“竟然打了这么久。”她不禁觉得好笑，舒服地抻了个懒腰，之后下床趿拉鞋去洗漱。

原来睡到自然醒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自从小学起她就再没睡过懒觉，周一至周五早上六点准时被爸妈叫醒，闭着眼洗漱迷迷糊糊吃过早饭，就得背起书包上学堂，周末两天全在特长班度过。

初中时间更紧， 周末不仅要上特长班还加上几节辅导班，想偷闲玩个游戏都是白日梦，而高中被学业榨出油，那半年集训宛如炼狱，睡眠不知何物，至于大学……不说也罢。

等擦干脸摸完一层又一层的护肤品，回房间后看了眼挂表，九点整，离十一点的面试还早，正好肚子咕咕叫不停，出门吃个早饭溜溜达达走过去，时间差不多刚好。

她从衣柜里拿出件卡其色大衣，与米白的毛衣搭配一起，裤子随便找了条浅色的，套靴子、带手表，拿着手机、钥匙出了门。

尽管阳光再好可化雪时该冷还是冷，道路两旁是聚集的雪堆，上前踩一脚吱嘎作响，令人忍不住想堆个雪人或者找谁打场雪仗。

打雪仗吴佳瑛是在行的，初中时每到冬天就盼着下场大雪，这样课间可以去操场滚雪球，雪块压实追着同学满操场跑的事她干过不止一次，班里“雪仗小能手”的称号非她莫属。

有一件令她想起就可乐的事，那时候年纪小，对于“暖气片化雪会不会更快”的问题表示好奇，也恰巧坐在教室暖气边上，可不就天时地利人和，便在课间堆了个小雪球，赶在打上课铃前跑回教室，趁老师没来同学不注意，偷偷将雪球放到暖气片上，还欲盖弥彰用本书挡住。

铁皮暖气片散热一等一的好，没多一会儿，雪水顺外皮流下浸湿书页，等她察觉时湿的地方已经被烤干，五、六页黏一起只撕开就费劲，可更惨的还在后面，这是下节要用的语文课本，黏住的那几页该是老师要讲的内容，刀架脖子上了她能怎么办，认命埋头撕吧。

撕书可得技术活，对于她这种手残党来说，简直是场挑战，撕一页烂半页，撕两页那恭喜她获得不对称的一张，等全撕完烂乎乎惨目忍睹，眼见要上课了，不知她从哪个犄角旮旯扒出来的损招，用胶带把不同页数粘住，指望以此蒙混过去，至于以后，她现在哪还有心思想以后。

被这么一骚操作，课文就成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所以她总是背差《木兰辞》好似也合情合理。

她咯咯笑起来，怀揣着恶趣给小孩儿发了条微信：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下一句是什么？

本以为回复得等一等，没料到那边立即给了答案：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

见小傻子上钩，她笑盈盈的打过去：错，是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哈哈哈！

蒋祎隋坐在书桌前看着对话框里的消息，只觉得脑仁疼，看样子这姐姐缺了不止一根弦，是缺个脑子啊，敢情脖子上那颗头是用来顶身高的。

她无奈的按下一行字：之前有句话我一直搞不懂，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真是谢谢你啊

一分钟不到，对话框蹦出两条消息，疑惑的表情包外加两个字：什么？

她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随即发送：智障儿童欢乐多，你在哪儿呢？起这么早

吴佳瑛一边走一边留意屏幕，暴露在外的手都冻麻了，看见新消息就哆嗦着点开，要说看到后的心情，她只想杀对方家里搞死那小王八蛋。

指尖狠狠点击屏幕，气焰汹汹地打出：我在哪儿不重要，我现在想知道你住哪儿！

而对话框里显示：这两者有关联吗？我住哪儿，我住地球啊，姐姐不也是，难不成咱俩在隔着银河交流？那你得坐飞船来找我，记得多带些燃油

吴佳瑛正要怼回去，那边又发来：算了，带了也浪费，还没活着见到就没半道儿了

熊孩子吐槽最为致命，打字已经难以表达她的忿懑，手瞬间就不冷了，干脆一个视频通话拨过去，反正浑身都气热了，哪还在乎手冷。

“姐姐好啊，不化妆都认不出，诶，穿的真少，太羡慕你抗冻了，哪像我，不裹个里三层外三层都迈不出门，对，您外星人我这住地球的跟您没法儿比，哎呦，没吃饭呢吧？上我家吃点那，电池您吃吗？还是我到外面捞地沟油去？”

语速像打开的水笼头，一个劲儿哗哗往外淌，阴阳怪气的，还没个好脸色。

令吴佳瑛对自己产生怀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招着她了，但细细想了半晌，似乎是没有，对，没有，继而瞪起眼语气不善的说：“吃枪药了？甩脸给谁看呐，我可不吃你这套，你家是秘密机制不成？还不叫人问了？你怎么不把家搬山沟沟里，谁都找不见才好，德性！”

被人这么呛，蒋祎隋可就不乐意了：“我德性？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仔细想想，好好想想，想起来再说也不迟，给你个提示，昨儿晚上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吴佳瑛还真在翻记忆回想：“面馆、蛋糕店、生日歌、你想逃学……等等，你今天怎么没上学？你还真逃学了？！”

这不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蒋祎隋蹙起眉按揉着太阳穴：“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一早起来头疼，就请了病假，不是逃学，正儿八经的休息。”

五点的闹铃将她吵醒，起来确实感觉头疼，不止头，骨头也跟散了架似的，一夜睡睡醒醒，梦到从甲板跳下去，又从海里拼命往岸上游，吹拂的海风与奔赴的希望，一切是那样真实，好似曾切身体会过。

想起来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疼，她托着一侧脑袋恹恹地跟吴佳瑛抱怨：“估计被你讲的影响了，连做梦都是船、甲板和岸边，我在海里游了一夜，现在身体还觉得飘，就是那种水里泡久了，走路和踩棉花似的，绵软无力。”

“怪不得脸色这么差。”

吴佳瑛有一点挺好，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小孩儿都这么难受了，于情于理还是得去探望一下，便说道：“这样吧，地址发过来，我面完试去找你，有想吃的吗？我一块给带上。”

“带根冰棍儿吧。”蒋祎隋整个人蔫儿吧唧的，说话声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地址是冬月门11号楼一单元301。”

要冰棍儿的行为着实让吴佳瑛震惊，她不可思议的说：“大冬天你吃冰棍儿？而且你还头疼，吃冰棍儿不就更疼了？你啊，回床上躺着吧，我自己看着带，先挂了，中午见。”

蒋祎隋眼看冰棍儿要离她而去，心里那个急啊，连忙喊出：“等等！”

一喊完，阵痛就席卷而来，疼得她双手捂住头，仍旧支撑着说：“凉的能缓解头疼，要冰棍儿是想敷一下额头，说不定能好受些。”

吴佳瑛瞧她这模样心里不是滋味，便将声音放轻极其温柔的哄：“好啦好啦，给你带好不好，听话，去躺会儿或者睡一觉，醒来我就到你家门口了。”

蒋祎隋晃晃悠悠站起身，拖沓着步子走到床边，一头扎进被子里，手机留在不远处的书桌，前置头正对床，这边的情景视频里看的一清二楚。

吴佳瑛默默等了会儿，见对方没任何动作，这才挂断视频手机放回大衣口袋，过马路去对面药店买止疼片，出来随便在小摊买个肉夹馍，之吃几口就不想吃了，便往垃圾箱里一丢，买瓶水漱过口后，匆匆赶去面试点。

面试的人加上她拢共三个，所以进度特别快，十点五十她就已经在便利店里买冰棍儿了，结果还是那样，依旧没过。

拿上冰棍儿路过蔬果架时，忽然间想到：“小家伙儿不是没吃饭吗，要不买点菜给她做吧，家里没人怪可怜的。”

便利店里的菜种类也就那几样，土豆白菜、胡萝卜青椒，吴佳瑛蹲下身在盛土豆的筐里挑选，半天只找出四个品相最好的，白菜拿一颗，又选了三根小一些的胡萝卜，一手拿几样走去柜台结账，仨袋子一手满能提了，还能空只手来招辆出租。

小孩儿住的小区她去过，初中就在附近上的，从她家走过去二十来分钟，当年为了图省劲，上学还从人家小区里穿行呢。

“说不定真遇见过，只是她那时太小，没注意到这小不点儿。”

吴佳瑛这样想着，招手拦下辆出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