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抱歉。”
被淡淡地提醒了一声后，『南瓜头』小姐连忙扶正了那颗圆滚滚的大脑袋。
“重吗？”
这时，大概是终于对这个『话痨』南瓜头产生了一丝丝兴趣，夜雨用手撑着下巴，转头仔细打量起了那身玩偶服。
“唔……还好？”
另一边，有些俏皮地摆了摆脑袋后，南瓜头里再次传出了一阵轻笑。
“哈哈哈~习惯了就好了啦~”
“这样啊。”
“你也想来兼职吗？我……”
“免了吧。”
“诶……好过分！”
只不过，原本正想要好好宣传一下这份工作，却立刻就被『无情』打断，她又很不满地扬了扬拳头。
“明明可以和各种人一起玩，给大家带去好心情，还有工资拿~还不怕晒黑！”
“可是我不想……”
这时，夜雨的声音突然变轻了许多。
“诶？”
“我……”
身边，南瓜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让她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接着，她将视线从那双其实并看不见里面的眼睛上移开了。
“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对逗别人开心没兴趣，也不差钱。”
“……”
“不过……换个角度说，其实是我几乎没有朋友，不太会和人相处吧。”
“……”
南瓜头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愣住了，说不出话了，还是单纯在等夜雨继续往下说。
“你这样的性格，朋友应该很多吧？”
“诶？啊……还、还好？”
嗯，看来，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唔……问吧~”
得到同意后，夜雨淡淡地和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双手合十，用指尖抵住下巴，望向前方的地面。
属于万圣夜的秋风吹动着地上的落叶，在安静的周围发出沙沙声。
……
“我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可能是喜欢我，然后前两天的时候……”
“应该算是和我表白了吧……”
“因为某些原因，这一年我都得寄住在她家里，每天都待在一起，一起去上学……”
“我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我……”
“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这两天几乎没有说过话……”
“可是……我也怕她误会我是在故意疏远她……”
“我……”
……
语气中充斥着犹豫、迷茫，夜雨用风一般轻的声音向这位陌生人倾诉了这几天的心境。
“那、那个……你等等，让我想想啊~”
即便是性格开朗的『南瓜头』小姐，也被这突然变沉重的话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个……那个……”
或许是习惯性的动作，她伸手使劲挠了挠脑袋。
“那个，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可能会有点冒犯……”
“问吧。”
夜雨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只不过，此刻她的语气和表情显示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就是……你喜欢她吗？”
“……”
而紧接着，她就因为南瓜头这个过于直白的问题而陷入了沉默。
“……”
她下意识地朝另一边扭开脑袋，被微寒夜风逐渐剥去温度的白皙脸颊上泛起了一丝极浅的绯红……
身处于缺乏光照的地方，或许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这一点不那么起眼的变化。
“嘛、嘛嘛~”
这时，南瓜头连忙摆了摆手。
“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告诉我啦……”
“对不起……”
夜雨依旧扭着头，小声回应了一句。
“唔，也不用说对不起嘛~”
一旁，南瓜头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在中途又缩了回去。
“我不太熟悉这种事，所以可能没法给你什么有价值的建议，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啦……”
“……”
“只不过……”
这时，那个来自于厚重头套下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分隐隐约约似乎是伤感的东西。
夜雨的脑袋稍微往回偏了一点。
“虽然可能会有些尴尬，但如果是很重要的人的话……疏远什么的，肯定会舍不得的吧。”
“……抱歉，刚才骗了你。”
“其实我的朋友很少，大概和你是同一类人吧。”
“摘下头套的我并不是那么开朗的，平时说话也不多，就和那种网络上很健谈现实里却很胆小的人一样~”
说到这，南瓜头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但即便如此，我也一直都很珍惜我的那几个朋友~如果吵架了，闹矛盾了，或者是发生了和你的情况类似的事情，我觉得我一定会舍不得和她们慢慢变疏远的~”
“……”
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开关突然被『咔哒』一声打开了。
夜雨缓缓转过头，愣愣地注视起了那双『眼睛』……
“御坂……桑？”
“诶？”
南瓜头似乎是愣了一下。
“你……”
同时，夜雨有些恍惚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在了那个大脑袋上……
明明声音不像，说话方式也不同，此刻却有一个朦胧的声音在脑海中告诉她——
『南瓜头玩偶服』里就是『御坂有希』。
现在，只需要像平常那样随手发动一次能力，或者甚至只要用上另一只手，直接将那个头套掀起……就可以一睹这位热心的『南瓜头』小姐的真容。
可是……
那样真的好吗。
……
『算了吧。』
……
“对不起。”
夜雨缩回了手，并再次垂下眼睑。
“这是怎么了啊……”
一旁，南瓜头被搞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
“唔……”
她继续歪着脑袋，望着这位突然变得有些失落的红发女生，若有所思……
“啊~”
空气安静了一分钟后，她才恍然大悟。
“你不会以为我是你朋友装扮的吧？”
“呃……”
居然被这个刚认识没一会儿的看起来笨笨的南瓜头给猜中了心思，夜雨有些窘迫地朝另一边偏过了点脑袋。
“我的声音很像吗？”
“也不是……”
可是，她并没有隐瞒。
“诶？那是怎么怀疑的呀？”
“就是……一种感觉而已。”
“唔，那我要把头套摘下来让你确认下吗？”
“……”
这时，那轻描淡写的提议，让夜雨又重新回过了头。
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样……真的好吗？”
“你是指？”
“啊……就是，我的意思是……工作时候，不会违反规定什么的吗……”
但很快，那张白皙脸颊上就再次泛起了一抹绯红。
“噗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说这个啊~”
对面，被某些『奇思妙想』给逗笑了的南瓜头很大方地摆了摆手。
“如果你去当老板的话，手底下的员工想必会怨声载道吧~至少我们并没有这样死板的规定哦~”
“呃……”
“况且，我的工作就是给大家传播快乐，如果摘头套能让小朋友们开开心心的话，我很乐意这么做~”
“我不是小朋友……”
只不过，前不久才认真提醒过的事情，这就已经忘记了，果然是笨笨的南瓜头。
『工作啊。』
“啊！抱歉抱歉~”
反应过来后，南瓜头连忙摆摆手道起了歉。
“因为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小朋友，所以下意识就……抱歉啦~”
“切，随便你……”
这时，夜雨移开目光，小声嘟囔了一句。
“嘛嘛~”
南瓜头则是有些『得寸进尺』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刚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嘛~其实不管有没有「不能摘头套」的规定都没关系呀，因为现在是休息时间，嘿嘿~”
“唔……”
或许是觉得那只手太大了，夜雨又重新转过身，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将它拨开。
“所以，你是主动愿意摘头套的吗？”
“拜托，摘头套又不会少块肉~不要说得好像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嘛~”
“……那你摘吧。”
被反驳得有些词穷了，她只好赶忙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
“嘛~不过有一点~”
只是，这个南瓜头现在好像在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又不紧不慢地晃起了『手指』……
动作是那样的动作，只不过玩偶服没有手指而已。
“可能我长得不如你预期中的那样，还请你不要表现出来哦~”
“……我对评价别人的相貌没兴趣。”
对夜雨来说，这种不知不觉间就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自来熟都是这么麻烦的吗……』
假如让有希知道她被偷偷划进了『自来熟』的范畴，真不知道是会开心还是感慨呢。
当然，如果加上后面几个字的话，一顿白眼是肯定少不了的。
“那我摘了哦。”
“嗯。”
而就在夜雨的耐心即将发出警报的时候，南瓜头终于开始了行动。
似乎比想象中要轻许多，只见她双手捧住脑袋两边，向上一举，很轻松地就将圆滚滚的头套给摘了下来。
紧接着，她将头套放在腿上，一手护住，另一只手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整洁的蓝色短发，海洋般的蓝色眼睛。
“……”
此刻，夜雨已经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半分钟前女生的那句『长相可能不如预期』……
真不知道该说是谦虚还是炫耀。
“啊，那个，谢谢……”
说好了不评价相貌的，她只好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颊。
“唔……”
可谁知，女生看起来竟然也有点局促。
夜雨又想起了她之前说过的『原本的自己其实并不开朗』……
“其、其实不用道谢啦……”
“啊，嗯……”
“……”
“……”
“那个……我应该，和你的朋友长得不太像吧？”
“呃，完全不像……”
“好吧……”
“……”
“……”
……
“那个……”
大眼瞪小眼过去了快三分钟后，觉得话题已经完全进行不下去的夜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要不，还是把头套戴上吧？”
“嗯，好……”
女生点点头，接着将头套慢慢摆回了脑袋上。
“抱歉，一定让你觉得反差很大吧……”
只是，现在即便是重新变回了『南瓜头』小姐，那个声音也依然有些失落。
“……”
望着那个似乎正微微垂下的脑袋的同时，夜雨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内疚涌上心头。
她也想起了自己的某种特质。
“嘛、嘛~不用道歉的，其实我很能理解你。”
大概是遇见这位『南瓜头』小姐以来的第一次，她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其实，我和你有相似的状况。”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了前方。
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将世界分隔成节日与寂寥的两部分。
“当然不完全一样，但我想本质上应该是相同的，只是在这里不太方便说而已。”
“唔……”
“所以你不用道歉啦……每个人都有弱点的。”
“……”
“老实说，今天我心情不太好，但和你说过话之后好像好了一点了~谢谢你传达给我的快乐~”
这时，夜雨再次转过头，眯起眼笑了笑。
“……真的吗？”
“嗯~”
“那……真是太好了呢~”
久违的笑容，让南瓜头重新打起了精神。
那个咧着大嘴的『阴森』笑容之下，夜雨似乎能感受到女生嘴角的那一抹弧度。
“呼——”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她站起了身。
“哟西，我也要准备继续上班去了！”
“嗯，去吧~”
“不过~”
“诶？”
但她没有立刻走开，而是背过手灵巧地转了个身……
南瓜头的玩偶服配上这个充满少女气息的动作，让这一幕看起来十分滑稽。
“今天是万圣夜吧？不给礼物怎么行~”
“礼物啊……”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唔……算上我的话，四个。”
“行，稍微等我一下哦~”
紧接着，趁夜雨好像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她就一蹦一跳着跑开了。
“唉……”
『礼物什么的，无非就是糖果之类的吧。』
望着那个背影，本想拒绝的夜雨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呵呵~』
……
很快，『南瓜头』小姐就提着个大纸袋回来了。
“抱歉，呼……因为休息之前发完了，所以只好再回去拿~”
即便是很熟悉的兼职，穿着这身玩偶服一路小跑的话，果然也会有些微喘呢。
“辛、辛苦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夜雨感到心里暖暖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去买罐饮料给你吧？”
“不用啦~休息时间结束了，而且我刚刚已经喝过水啦~”
『南瓜头』小姐则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后将大纸袋放在长椅上，从中取出了三个小纸袋。
“喏，这三个是给你朋友的~”
“唔，谢谢……”
这时，『给你朋友的』这几个字，让夜雨愣了一下。
她疑惑地接过袋子，同时很快地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是常见的万圣节糖果。
“还有这个，给你的~”
紧接着，『南瓜头』小姐又递来了一个小纸袋。
“唔……”
接过后，夜雨很好奇地看向了包装上的透明部分……
“金平糖？”
“嗯~喜欢吗？”
“……”
那一颗颗色彩缤纷的小星星，仿佛有一股魔力的似的，让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空白……
“不喜欢吗？”
“啊！不是……”
猛然回过神来后，夜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很喜欢，只是……有点惊讶~”
“嘻嘻~”
这时，『南瓜头』小姐俏皮一笑。
“你看今晚没什么星星吧，其实是被我收集起来了哦~”
“唔……”
猝不及防间，这句话竟让夜雨觉得脸颊发烫……
“你……”
“噗哈哈哈……”
那呆呆的脸红样子，一下子把『南瓜头』小姐给逗笑了。
“好啦~开玩笑的啦~其实是因为我觉得很好看，所以就自己买了一些，用来作为特殊礼物~”
“这、这样啊……”
“你现在的表情，让我觉得这份礼物真是买对了呢~”
“得、得寸进尺！”
不知怎么的就又被戏弄了一番，这让夜雨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我要走了！”
“哈哈哈，那我也继续上班去咯~”
“唔……”
只是，这出乎意料的、完全没有『客套』的、过于爽快的分别，又让一股丝丝缕缕的不舍感突然涌上心头……
『她看不出来我是在说气话吗……』
“那个！”
眼看着『南瓜头』小姐就要提着纸袋离开，夜雨连忙叫住了她。
“咦？”
“呃……”
可是，等她停下转过身后，夜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嗯……”
但好在，『南瓜头』小姐一直都停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这位红发少女。
……
“可以……抱一下吗？”
……
“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