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庭加奈和牧野遥到学校时，已经八点半了。

这一路上，牧野遥依然一言不发，要不是知道她的性子，秋庭差点以为自己之前是幻听了。

对于牧野遥为什么迟到这件事，秋庭没有过问。先不提牧野遥会不会搭理她，人总是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吧？谁都无权干涉别人的隐私，有时死缠烂打只会让双方都尴尬。换位思考，要是有人问秋庭加奈今天为什么迟到，她也只会含糊其辞。

虽然对牧野遥这么一个以前从没迟到的人有些好奇，但一看到她那冷淡的面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诡异的安静就一直持续着。

因为是头一次骑车载别人一起来学校，秋庭难免有些生疏，有几次险些没控制好方向。到学校停好脚踏车后，她才后觉小腿有些酸痛。

她半蹲下揉了揉腿，这时牧野遥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先去教室的意思。把两腿都稍微按摩了一下，秋庭站直了身子，用力跺了跺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似乎感受到了一束目光，侧过脸，正对上牧野遥那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瞳。

牧野遥……居然在等我吗？秋庭加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按那些女生的话说，牧野遥是个自私自利，不懂人情的家伙。到了学校，秋庭本以为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牧野遥就该径直走向教室了。她不奢求牧野遥能说一句谢谢，本身秋庭载她一程就是举手之劳，也不图那廉价的“谢谢”二字。可如今牧野遥的静候确实让秋庭有些感动。

虽然牧野遥没有说话，但秋庭加奈好像在她的身上读出了这么一句话：你没事吧？

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秋庭加奈打算先解释一下：“没什么大事，腿有一点酸罢了。那个，我们先上楼吧？已经上课20几分钟了。”

牧野遥一言不发，收回了视线，迈步向前走去。秋庭加奈也跟上了牧野遥的步伐。她边走边回味这个早晨与牧野遥的相遇，觉得班里人对她的描述还是有些片面了。牧野遥虽难以接近，本性却是不坏的。虽然她的确是没和秋庭加奈道过一句谢谢啦。

只是这种想法要是让班里人知道了，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班上第二冰山觉得班上第一冰山难以接近，这是什么？轻小说吗？

终于，秋庭和牧野到了二年B班的门口。她们俩这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心不在焉的学生们的注意，对此秋庭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向上课的老师们道了歉。教室中正上课的冈崎老师是教数学的，他的男低音很有磁性，相当好辨认。但这个人对待学生可是抱有“只要有错，绝不放过”的态度啊。

低语的恶魔……秋庭看了看身旁的牧野遥，她倒是面不改色，就直直地立着，也没有伸手的打算。

好吧。秋庭加奈敲了敲门。

“进来。”屋中的男低音道。

秋庭加奈依言开门，随即感受许多视线向这里探来，忽然，嘈杂声渐起，他们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向同座窃窃私语。好像有提到自己和牧野遥的样子，可声音又多又杂，秋庭加奈没有听清。

“闭嘴，混帐！”冈崎一发话，四周归寂，学生们有好奇心，但绝不会和暴躁老哥冈崎先生硬着来的。

“你们先回位置吧。”冈崎注意到了秋庭她们的窘境，没有过分为难。这也就是看在她们都是女生且平日里都准时的份上。要是班上几个常犯事的刺头儿迟到了近他的态度可不会这么和蔼。

秋庭加奈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快速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课后来一趟我的办公室。”突然响起的男低音吓了秋庭加奈一个踉跄，一阵香风袭过，牧野遥迈着稳稳的步子超过了她，坐到了秋庭位置身旁的空位。

这个“你们”指谁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不同于牧野的淡然，秋庭加奈望着台上那个卖力画着几何图形的背景，感觉有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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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昏昏欲睡的半堂数学课很快就过去了，在课堂上，秋庭加奈注意到身旁的大萝莉险些睡着。下课铃明明已经打响了，牧野遥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影响，依然是一副迷蒙的仪态。

“喂，牧野同学，一起去找冈崎吗？”秋庭加奈摇了摇牧野遥的肩膀，刻意用比较冷漠的语气道。一来她的确和牧野遥还不太熟，二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软弱可欺的态度。

牧野遥的眼睛这才有点神采，她打量了一下推她的秋庭加奈，一言不发，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两个人没有交流，却自然而然地并肩走了。在通往办公室的长廊里，对面走来的学生都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过来，然后让出一条道来，仿佛路中间走来的是人中猛虎，黑道至尊一样。

“莫名其妙。”秋庭加奈低声道。她的音量是足以让牧野遥听到的，然而牧野遥是当然不会给出什么评论的。她就像一款被设计好的人工智能，除去到办公室这个任务，别的东西休想影响到她的心。

到了冈崎的办公室，秋庭刚抬手准备敲门，不料牧野遥直接推门而入了。秋庭加奈有些尴尬地放下手，随着她进去了。

办公室里除了冈崎，还有教国文的青木小姐在。坐在电脑前的冈崎，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确认了来者是秋庭和牧野后，道：“说吧，理由。”

秋庭稍微楞了一下，才明白冈崎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的话，是因为闹钟坏掉了。”

“你呢？”冈崎看向牧野。

“睡过了。”言简意赅，真的是一点不怕冈崎大发雷霆。

结果冈崎还真就没生气，他用手指轻叩着桌面，道：“这样没什么意思，不管你们说什么理由，反正我也无法考证，今天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这肤浅的事情。当然，也给我记着一点，下次再敢迟到，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女生。”

“好，进入正题。秋庭加奈，你先来。最近有女生找我解决你们女生间这点破事儿，说你目中无人，冷嘲热讽，请求我把你调到班里最后的位置去当个制冷空调，你有什么想说的？”

牧野遥在一旁听着，嘴角忍不住弯出一个可爱的弧度，但谈话双方都没有注意到。

“那天我亲戚来了，心情不好。”秋庭加奈的手不自觉地抬了起来，轻轻地捻着脸颊旁的鬓发。

说不记得那肯定是假的。她很清楚那天的事儿，新年聚会嘛，班里搞了聚餐加卡拉OK的夜间活动。她倒是有心参加，可无奈没有闲钱，只好婉言谢绝。只是有个不长眼的男生，缠着她偏要她加入，烦不胜烦的秋庭直接把这群挥霍父母工资的家伙给骂跑了，这才舒心。

现在想想，那个叫西本直人的男生貌似是有点帅的，或许暗恋者不少吧。

“随你怎么说，我对你们私下怎么搞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就传达一下那个女生的意思。”冈崎打了个哈欠，接着道，“可你的成绩我就得管管了，每次考试你排名就在20多名徘徊，我就搞不懂了，你看上去也不是个笨学生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每次的周末作业都是抄的吧？怎么，放假就不用写作业了，网瘾少女？”

当然是抄的啊。不然哪里来的时间去打工呢。

“成绩这种东西，不是说好就能好的。”秋庭加奈心里憋着一口气，但还是面带微笑回应他。

“那是取决于你的努力程度吧？不努力的人没有资格狡辩，我们家的家训是天道酬勤，我希望你也能记住。别一到周末就想着玩，你就不能贴心一点，自己考好一点你父母不也会开心一点吗？你马上都要成为一个成年人了，连这点道德都没有吗？”

“自以为是，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明明怒火都已经烧到心头了，秋庭加奈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话。

“……”冈崎没有料到以前这么沉默寡言的姑娘敢当众顶撞他，“好，好，你是第一敢这么和我说话的女生。你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解决。一会儿等牧野遥回去了，你给我留下。”

秋庭加奈冷着脸，此时她的心里完全没有先前对冈崎的畏惧了。

“牧野遥，多科老师跟我问怎么把一个自闭症扔到正常班级里了。班上人对你的评价是目中无人，我行我素，爱答不理，蔑视团结，心思歹毒，建议我把你的位置调到教室外去制造冬天。”冈崎的语气有点恶劣，“怎么回事？”

五秒钟的沉默后，牧野遥开口了：“污蔑。”

“就当它是污蔑吧。”冈崎不耐烦地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自闭症？你多说几句话促进一下班级团结能怎么样。我自己的工作都忙不过来了，你们能不能别给我搞这些破事儿？”

牧野遥早就无心搭理这自大又多事的家伙了，老师也是人，而他是那种特别烦人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她的脸色是照摆不误的。他对秋庭的态度让她很不爽，他对她的态度让她更不爽。她非常赞同秋庭的话，因而觉得在这里待着实在是浪费生命。于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了冈崎的吼叫，转身，走出，甩门，一气呵成。

秋庭被大萝莉这一瞬的帅气折服了，她算是明白了，外面对牧野的评价全是流言，一点也信不得。看着冈崎那因过度气愤而涨红的脸，她决定，说什么都要为牧野买杯奶茶当谢礼，在这时，就算自己没有什么闲钱也是不能吝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