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
希歐理替希絲特莉亞在客房準備好乾淨的枕頭與棉被,這個房間裡除了一張單人床與書桌還有幾件掛在衣架上的衣物外沒有其他的家具。柔軟的床墊、高度適中的枕頭以及厚實的棉被,這是繼剛剛泡澡之後希絲特莉亞再次在這個世界感到幸福的時刻,雖然很舒適但希絲特莉亞卻不怎麼有睡意。明明一整天下來發生了這麼多事,馬萊的外交會議、與萊納的對話、和希歐理的相遇、希歐理那和自己幾乎如出一轍的外貌…希絲特莉亞覺得身體很疲憊,但就是睡不著。
反而是希歐理在安頓好客人後就馬上進入夢鄉,與希絲特莉亞聊到一個段落準備就寢已經接近凌晨兩點了,但希歐理平時也是沒少熬夜做研究寫論文的人,今天卻出奇地反常感到昏昏沉沉。
輾轉難眠的希絲特莉亞擰亮了夜燈,她看著衣架上零星的襯衫與大衣,尺寸顯然不像是希歐理的衣服,這些衣服的主人應該比自己還有希歐理高上許多,也許是希歐理「從前的戀人」的衣物。
置身在這樣安穩舒服的空間裡,希絲特莉亞想起自己編造的那些關於自己身分的謊言,要是自己能和尤彌爾在這個地方生活不知道該有多好,但旋即又因為有這樣的念頭而對女兒還有丈夫產生一陣罪惡感。他們都是自己重要的人,但像這樣時時刻刻考慮著別人的心情是真正的「為自己而活」嗎?明明自己內心最深處真正的願望並非如此…
本應在八點起床出門進研究室的希歐理睡到十點才驚醒,希歐理一再確認自己確實有設定鬧鐘,況且自己平時是個相當自律的人,睡過頭這樣的事幾乎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即便整整多睡了兩個鐘頭,希歐理仍覺得疲憊無比,她覺得自己整個晚上都在作夢,雖然很記憶很模糊但她隱約夢見自己成為像是特種部隊的軍校生在和巨人戰鬥、然後夢見自己帶著皇冠受人景仰、接著好似又夢到不同的人生成為某所高中裡人氣最高的少女,就著麼輪迴了好幾個人生最終驚醒。
她下意識想要翻身抱住某個人,然而她並沒有觸碰到她所期望的存在,僅僅是空蕩蕩的床罷了。
「喀啷—」廚房傳來餐具碰撞的聲響將希歐理從落寞的情緒中拉回現實,她急忙跳下床奔向廚房,「不是說過不可以搗蛋嗎,雅各…啊,克里斯塔?」希歐理所見的光景是正在煎蛋的希絲特莉亞還有吃飼料吃得津津有味的雅各。
「啊,我想說妳還沒起床…就先餵雅各吃飯了,這孩子一早就跳到床上叫我起床了。抱歉我擅自用了廚房…」
「不…我只是以為雅各在廚房裡搗亂…」不,其實希歐理一時間沒有意識到自己收留了希絲特莉亞,只是以為那個已經離開這個家的人回來了。
「克里斯塔的廚藝真是不賴呢,這個蛋煎得真好吃,這個蘋果也削得真好看。」希歐理平時根本不會自己下廚,甚至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食材毀滅者,她的日常伙食總是仰賴速食或外賣。
希歐理和雅各都一臉滿足地大口吃著自己的早餐,這讓希絲特莉亞不禁回想起還是訓練兵的時期,每一天、每一天,104期的大家都會一起在食堂裡用餐,那是她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回憶之一,畢竟在加入訓練兵團之前的孩提時光她總是一個人獨自吃飯的。
「啊對了,既然我今天已經向學校請假了,不如我就帶妳去逛逛吧!克里斯塔也需要添購一些生活用品呢。」
「咦?逛、逛街嗎?」對希絲特莉亞而言,距離自己上一次逛街不知道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許幾乎可以回溯到還是訓練兵的時期,她和尤彌爾會在放假的時候到街上買東西,那是在高強度的鍛鍊生活中難得可以偷閒的日子、也是她與尤彌爾只屬於彼此的兩人時光,她曾在尤彌爾的短髮留長及肩之際替她選了一個紅色的髮束。
明明是很遙遠的記憶了,卻又好似昨天才發生的事。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希歐理戴上了眼鏡與口罩,而她則讓希絲特莉亞戴上了帽子,以免兩個長的過份相似的人吸引路人的目光。畢竟希絲特莉亞在這個世界無法證明自身身分與來歷,幾乎可以說是偷渡者,若是因此被拘留或盤查肯定是會造成不小的麻煩。
希歐理帶著希絲特莉亞搭乘地鐵到市中心,其繁華程度簡直讓希絲特莉亞目瞪口呆,動輒四、五十層樓的商業大樓比比皆是,商品琳瑯滿目的精品店與電子產品店遍布在整個街區。希歐理在「超市」替希絲特莉亞購買了盥洗用品與生理用品、在「便利商店」買了「儲值電話卡」、她們甚至到「百貨公司」購買好幾套衣服還在「咖啡廳」吃了下午茶點心。當終於回到家裡時,兩人便馬上雙雙累倒在沙發上。
儘管希絲特莉亞被這些過於先進的變化搞得有點無所適從,但她可以感覺的到今天的希歐理十分開心,和昨天晚上那個在提起從前戀人時泫然欲泣的樣子完全不同…
「希歐理,讓妳花了這麼多錢真的沒關係嗎…?」
「沒事沒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幫妳打掃家裡好了。」希絲特莉亞總覺得過意不去,希望可以為希歐理做點什麼以作為答謝。
「那種事情交給掃地機器人就行啦。」希歐理打開一個圓盤的開關,那個機器開始在地板上移動。
「那我幫妳洗澡上的碗盤!」
「啊…那個我出門前已經放進洗碗機了」希歐理指著廚房方向說。
「那…那洗衣服呢?」
「我家裡有洗衣機…克里斯塔,妳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希歐理的笑容簡直要讓希絲特莉亞融化,她幾乎在希歐理的身上看見了完美的克里斯塔,而且並不是為了受到讚美或是帶著任何企圖,是發自內心喜歡幫助他人、照顧她人的「克里斯塔」。
「那我…到底該怎麼報答妳呢?」
「嗯…不如和我說更多關於五百年前的事情吧!不過不是巨人也不是馬萊,我想知道克里斯塔和戀人的事情。比方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平常都會一起做些什麼事情…諸如此類的。」
「啊…這……」
「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不用勉強,抱歉我好像不該問這麼隱私的問題。」看見希絲特莉亞為難的樣子,希歐理便覺得自己似乎問過於私密的問題。雖然自己也覺得穿越時空應該是只有在電視劇或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情節,但她就是很快地接受了希絲特莉亞,即便她也不敢斷言希絲特莉亞真的是從過去來到現代的人,但反正她就是願意相信。又或者說,從遇見希絲特莉亞的那一刻起,她便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正在面臨巨大的命運。
而此時的希歐理再次感到強烈的睡意席捲而來,明明才晚上八點,但估計是在外頭玩了一整天才使她感到疲累,希歐理對此並沒有多想,便在與希絲特莉亞輪番洗完澡後各自回到房間休息了。
隔天一早希歐理在歷經五個鬧鐘與希絲特莉亞的叫喚下才醒來——為了避免睡過頭她請希絲特莉亞務必叫她起床。明明一直以來都會因為生理時鐘而在固定時間醒來、或者頂多一兩個鬧鐘就可以吵醒自己,這希歐理這兩天卻連續睡過頭,而且反覆做著相似的夢。
希歐理在胡亂吃完希絲特莉亞替自己準備好的烤土司與紅茶後便急急忙忙出門了,她將希絲特莉亞留在家裡並交希絲特莉亞如何使用手機以方便聯繫。她答應過希絲特莉亞會試著打聽關於時空旅行與還存在著巨人的那個時代的事情,而她所能想到的最佳人選就是同為歷史學系所裡,以研究舊馬萊地區及巨人相關歷史的蘿米教授。
「出差?!」
「是啊,蘿米教授為了籌備下個月的巨人展出差考察了。」蘿米教授研究室的研究生向希歐理說。
「巨…巨人展?」
從850年來到現代的希絲特莉亞還有即將舉辦的巨人展,這兩天自己涉及巨人議題的頻率讓希歐理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換研究主題跟指導教授了…
雖然沒有辦法馬上得到答案,但值得期待的是也許可以從巨人展裡幫希絲特莉亞找到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希歐理回到研究室後繼續攤開陳舊的紙捲並小心地用噴霧瓶將紙捲打濕後攤平,在開始用吹風機將其吹乾,最後再進行拍照與掃描,這是她閉著眼睛都能做好、早已滾瓜爛熟的工作。
但希歐理卻在工作到一半時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宛如貧血一般差點就要昏過去,好在她勉強攙扶著桌子才沒有讓自己摔倒。她開始對於自己這兩天的精神狀況感到擔憂。也許是回到自己一個人生活有陣子了,她並不是個太會照料自己起居與身體健康狀況的人,她所有的生活重心除了雅各之外就是研究生的生活了。
無論如何,希歐理仍是撐著度過了今天。當她回到家看見希絲特莉亞已經準備好晚餐,和雅各在等著自己開飯時,她忍不住想哭泣。身為父親外遇所生下來的她作為家族中的私生女從小就不被喜愛,深知這點的她在中學時期就毅然決心要離開家中,這樣對大家都好。希歐理願意離開家裡是整個家族樂見的事,所以她那富商父親提供她衣食無缺的好日子,只要她不回家、作為一個不存在的人。
所以像這樣有人在等待著自己對希歐理來說簡直幸福得太過奢侈,雖然她也曾經有過幸福。
「希歐理!妳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呢?」希絲特莉亞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過來摟住希歐理。
「喵—嗚—」雅各也跟了過來,在希歐理的腳上磨蹭。
「我沒事,我只是餓壞了…」覺得此刻身邊洋溢著幸福的希歐理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