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

在從希歐理那得知研究巨人領域的權威．蘿米教授出國考察時希絲特莉亞並沒有感到太失望，相反的，她很期待即將到來的「巨人展」。希歐理說這個展覽會展出舊從馬萊地區以及帕拉迪島出土的相關史料，希絲特莉亞想知道過往那段人類與巨人戰鬥的歷史會以什麼樣的形式呈現在未來的人類眼前，並且也希望可以藉由這次展出找到可能可以幫助自己回到「自己世界」的線索。

於是便這樣日復一日，希絲特莉亞在希歐理家已經住了兩個星期了，在這段期間裡她不曾獨自外出，因為希歐理除了擔心希絲特莉亞還不是那麼熟悉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之外，希絲特莉亞畢竟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希歐理更擔心的是萬一在外頭碰上了什麼事，希絲特莉亞根本無從證明自己的來歷。希絲特莉亞倒是覺得無所謂，在希歐理的家中待著一點也不會感到無聊，希歐理出門時她便在家裡和雅各待在一起做各種事情，比方說雅各總是喜歡在希絲特莉亞幫希歐理打掃時跟在希絲特莉亞後頭把整理過的地方又弄亂然後露出奸詐的笑容，希絲特莉亞總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她從來沒有對雅各發過脾氣、一次也沒有。

因為從前的尤彌爾也是這樣捉弄自己的。

而雅各雖然喜歡欺負希絲特莉亞，但當希絲特莉亞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便會蹭過去躺在她的腿上睡覺、或是在希絲特莉亞休息時窩在她懷裡撒嬌。不僅是眼睛，雅各的一舉一動也都像極了尤彌爾，總是把自己耍得團團轉或是到處惹事生非讓希絲特莉亞幫忙打圓場、卻又只對自己撒嬌喜歡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偷懶睡覺的尤彌爾。

希絲特莉亞忍不住想：如果希歐理是這個時代的自己，那雅各肯定就是尤彌爾了吧。

而希歐理通常會在晚飯前回到家，所以希絲特莉亞會在傍晚前就開始準備晚餐等待希歐理回家。希絲特莉亞觀察到希歐理似乎是個不太會照顧自己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日新月異的科技所造成的影響，希歐理的家中是由「掃地機器人」來掃地的、衣服則是由「洗衣機」清洗跟烘乾的、碗盤會放在「洗碗機」理清洗、雅各的貓砂有「自動貓砂盆」、經常吃用「微波爐」加熱的食品…還有叫外賣。但希絲特莉亞倒是很熱衷自己動手做這些事而不是交給機器。

希歐理有時會帶著順道去買的甜點回家，她們會在晚餐後一邊吃著千層蛋糕、檸檬塔然後一邊聊天，這也讓希絲特莉亞不禁暗自感嘆這樣彷彿她曾經在心中描繪和尤彌爾一起生活的樣貌居然是在數百年後與剛認識的希歐理一起實現的。但不管是對希絲特莉亞或希歐理而言，她們彼此就像多了個孿生姊妹一般。

希絲特莉亞會選擇性地分享過去在帕拉迪島的故事給希歐理聽，但她始終不曾提及自己的身分與尤彌爾；希歐理也是，不談論自己的身世背景與戀人，只說這個時代的故事與近百年來的世界歷史或是彼此分享電影心得。她們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默契。

蘿米教授回國的日子終於到來，不過即便已經回到學校內，她仍為了兩個星期後的巨人展忙得不可開交。

「教授！我是文物修復組的希歐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請教您。」希歐理好不容易在午休時間才逮到機會闖進蘿米的研究室內，還差點沒被散落一地的書籍絆倒。

蘿米正專注地盯著電腦回覆策展的相關郵件，她沒停下打字的手指，只是瞥了希歐理一眼說「如果是想加選我的課我會幫妳簽名的。」

「啊不…我是想問關於展覽的事情…」

「展覽？看不出來妳對展覽會感興趣呢。文物修復組的學生應該有不少差活要忙吧？」

「其實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對舊馬萊還有巨人很有興趣的朋友，所以想來問問這次的展出會有什麼樣的內容。」

「展出的內容我不能向妳透露，但門票的話我倒是可以送妳幾張。」

希歐理連忙向蘿米道謝，原本打算就此結束對話的她停頓了一下，又開口問道：「教授妳聽過可以穿越時空的巨人嗎？」會有這樣的疑問並非希歐理懷疑希絲特莉亞是不是巨人，單純就是穿越時空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發生在普通人身上的事。希絲特莉亞所描繪的關於「巨人」的世界太過栩栩如生，真實到反而讓生活在現代這個和平的世界的希歐理感到有些虛幻，雖然希絲特莉亞的出現本身就也不科學就是了。

但這個問題倒是讓蘿米覺得有些有趣，她終於停下手邊的工作推了一下眼鏡對希歐理說：「就我所知從前多數的巨人都是所謂的『無垢巨人』，而被稱為『智慧巨人』的總共只有九個，但在這之中並沒有擁有可以穿越時空能力的巨人。」蘿米接著露出一抹笑容說：「但巨人本身就是謎樣而且充滿魅力的生物，也許真有這樣的巨人也說不定。」

希歐理最終沒有從蘿米教授口中得到任何跟希絲特莉亞穿越至現代的任何線索，當然也沒有問出能讓希絲特莉亞回到過去的方法，她所能做的就是在兩個星期後和希絲特莉亞一起去參觀展出。

希歐理結束了今天的研究工作準備離開學校，正當她一邊盤算著等等經過商店街要帶什麼樣的甜點回去和希絲特莉亞一起享用時她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今天並不是好天氣，傍晚時分的天空沒有夕陽的餘暉，取而代之的是灰藍色的天空。華燈初上的大學校園一隅，路燈將那人照出好幾個長短不一的影子，希歐理像是被冰凍住一般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該朝那人走去。

『當初是和平分手的，即使重逢也不會尷尬吧？』『但真的是和平分手嗎，和平的定義是什麼？自己是被丟下的吧？』『明明還是愛著的為什麼突然一聲不響地消失？』希歐理的腦中有無數的問句浮現，像是高速演算的電腦在運作，但她還是決定上前去。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仍避而不見，那麼自己也不會再有主動聯繫的勇氣或契機了，就真的是永遠的陌生人了。

希歐理邁開腳步向正在低頭滑著手機的人影走過去。

「紗季…」希歐理怯懦地發出微弱的聲音，幾乎比蚊子拍動翅膀的聲音還要細微。

名喚紗季的女性卻嚇了一大跳，手機還差點沒摔到地上，她有些狼狽地看著希歐理吃驚道「希歐理？！妳還沒回家呀…？」

「妳才是、妳在這裡做什麼？」對於紗季如此稀鬆平常的問候，好像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雲淡風輕，希歐理感到有些不甘心。

「啊…我來找妳們系上的蘿米教授做採訪，最近要寫巨人展的專欄。」

又是巨人。

希歐理是有很多話想對紗季說，像是『為什麼一聲不響地離開』、『為什麼丟下我』、『妳現在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但她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只能故作鎮定擠出無關緊要的「蘿米教授的研究室在史學館的六樓」。

「嗯，謝啦…早點回家休息吧，妳看起來氣色不太好。」紗季說完便對希歐理搖搖手，轉頭往史學館方向走去。

『就這樣？妳就又這麼轉身離開？』希歐理所期待的事情一件也沒有成真，好比她以為紗季會像從前那樣拍拍她的頭、或是回應她一個笑容、甚至像電視劇情節般抱著她說好想她。全部都沒有發生。

希歐理氣餒地走出校園，她告訴自己必須在回家前振作整理好心情，畢竟上次突然的哭泣嚇壞了克里斯塔。

而紗季則是在希歐理走遠後才偷偷地回過頭，她看著希歐理的身影沒入夜色中，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說：

「我很想妳。」

建築物大門上的螢光幕跑馬燈公告著歷史學系近期的重要資訊，此刻映在紗季雙頰佈著雀斑的臉上，忽明忽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