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光迹【1】

第二年 4月18日

【Part 1.】

距离真的能够产生美吗？

不明白。

只知道，我的内心里并不希望、也不愿意与灯子之间出现这个距离。

会有这种想法的我，或许心理还很是幼稚的吧？

不晓得。

那么，那些朝夕共处的夫妻们是如何保持这个距离的呢？

那些恋爱中的情侣们，她们又会是怎样的呢？

不清楚。

......

星期一的清晨，我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

脑中反反复复地思索着这些...这些我还无法知晓答案的问题。

它们就像是拂晓时夜空中忽明忽暗的几点残星，令我琢磨不透！

今天，灯子就要从学生会卸任隐退。

这就意味着：从明天开始她将不再会出现在那个小木屋里。

同时，就仿佛是灯子在我们之间将要出现的这段“距离”上，

迈出了那令我惶惶不安的第一步。

更甚的是，这些使我再度想起了十个月后，那即将开始的...

我和灯子天各一方的一年。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像被牢牢地抓住了一般。

令我痛苦，令我窒息！

上学的路上，灰蒙蒙的天空阴暗沉沉。

厚厚的云层如同是要把所有的光线都吸食干净相仿。

望向身旁同样沉默无言的灯子......

曾几何时，像这样与灯子的相伴，

平淡之中让我觉得毕业的分离明明还是非常的遥远。

可谁又能料到这个分离，

会不会像木屋里即将没有灯子的存在那样，

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的悄无声息呢？

...来得令我如此的痛心，如此的无奈！

或许，在灯子心中也是抱有着与我同样的心境吧？

在远见站出口微笑的问候之后，

心事重重的她一改往日开心的样子，只是静静地与我牵手同行。

沉思的她将目光投向远方，

任凭那缕缕长发，在夹杂着丝丝凉意的晨风中纷乱飘舞。

明明知道，即便自己再这样郁郁寡欢下去，也改变不了现实。

明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只会给灯子徒增烦恼，然而......

知道这些道理的我，还是没有办法平复自己忧伤。

并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这份难过的心情更是在不断的加剧着。

「侑，在想什么呢？下节是体育课，该换衣服了。」

朱里的声音将我深陷泥沼中的思绪拉了出来。

不知何时，朱里和历已经拿着运动服来到了我的桌旁。

「啊——，知道了。」

「侑~~。」

历担心的看着我，

也许她和朱里应该已经看出来我的心思所在了吧？

「我没事。走吧。」

「好久没有看到侑闷闷不乐时的样子喽，还真是让人怀念呢。」

朱里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脸上带着笑呵呵的表情......

「难道说侑和前辈吵架了？嘻嘻...」

唉...我就知道朱里是在幸灾乐祸，只不过猜错得太过离谱了。

历在朱里的身边，用一只手捅着朱里的腰间，

另一只手扶着她自己的额头，不住地叹息着。

『朱里、朱里......你忘了今天是前辈隐退的日子了？』

『啊——！忘了、忘了...』

恍然大悟的朱里立刻抱歉的看着我。

「不好意思。我给忘记了。」

「没关系，我只是...」

无法说出口的隐隐心伤。

即便说出口，也不会有什么改观。

不过，闺蜜的关切却犹如寒风中的棉衣般，为我带来绵绵的暖意。

空旷的体育馆里，我们排列整齐的等待着老师到来。

惊喜的发现，排在旁边班级的队伍里，晃动着一个我所熟悉的身影。

虽然那头秀丽的长长乌丝，已被束成了脑后高高翘起的马尾。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我的灯子。

我的视线穿过慵懒的人墙，

就如同深怕将她遗失不见一样，紧紧地贴附在她的身上。

啊！随着高马尾消失在我目光的彼端，

转过脸来的她也发现了人群中的我。

收到你惊喜欢颜的同时，也为你送去我开心的微笑......

哦！猛然间想到：

难道说，这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十几米、人头攒动的距离，

从而产生的所谓的“美丽”吗？

呼呼...这个想法，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可笑了。

唉......

不过，我倒是发自内心地更希望能够牢牢地贴在灯子身边。

「小糸同学！老师在这边呢，上课时请看向我这边！

......还是说你落枕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已经走到了两个班级队伍的前方。

「对不起，老师。呜呜...」

好丢人！

赶紧双颊发烫的低下头，

同时，偷偷的向着“落枕”的方向望去一眼。

发现灯子竟然在捂着嘴笑个不停。真是的...

「今天三年级的体育老师临时有急事来不了。

所以，你们两个班的这节体育课合在一起上。

接下来，每个人做仰卧起坐十个，两个人一组，

一个压腿、一个做，然后轮换。

散开！」

在“是”的一声后，大家一哄而散，各自找对去了。

历和朱里在人群中并排站在一起，

同一时间向我投来了不怀好意的微笑。

有种被恶意孤立的感觉呢！

我明白她们的意图，这是让我去找灯子吧？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去找高年级的女生呢？

而且，还有灯子的同学在呢。

「七海同学和我一组吧？」

寻声望去，灯子的同学正在向着灯子发出邀请。

「不好意思，我和别人已经约好了，下次吧。」

「这样啊，好吧。」

那位同学悻悻地转身离去。

而对着我秋水含情的灯子，则穿行在人群之中，笔直地向我走来。

感觉到我的脸开始慢慢的发热，好害羞啊！却......

好幸福！

『噫~~~~~！侑的脸上，这是赤裸裸的胜利者微笑耶！』

『朱里，这个应该叫：‘夫君笑’才对！』

哼！无视那两个品头论足的家伙。

飘至面前的灯子，送来和风般的细语。

『侑............我们走吧。』

紧接在我名字的后边，

灯子双唇无声的默念出“老婆”两个字。

......感觉我的脑袋要开锅啦！

『噫~~~......酥了...』

呜呜......朱里那个家伙！

『嗯，侑的脸就像蒸锅里的螃蟹，通红还冒着气儿。』

...不理你们，我走了！还有...

『灯子，你不许笑！』

『侑叫我名字，小心让别人听到！哈哈......』

呜呜......

来到地垫边，附和着已躺成一排的大家，

灯子将身体仰卧于地垫上，膝部屈曲成了九十度。

我跪坐在她的脚前，双膝夹住她双脚。

两手将灯子在短裤下露出的一对白皙小腿紧紧的揽入怀中。

她的腿有些微微的冰凉，

而随即却又能感到徐徐的温暖传至我的手心。

不过有些搞不懂，为何灯子的双腿在我的怀中轻轻的左右晃动？

是我抱得太过用力吗？

看着灯子脸上那诡异微笑......

......

啊——！这个工口的家伙！

「都准备好了吗？」

「「「哦！」」」

「开始！...一......」

随着老师的发令，

灯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力坐起。

就在这一瞬间...

你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就在这一瞬间...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就在这一瞬间...

我们的刘海彼此碰撞。

一瞬之间，

我的眼睛还未来得及聚焦，

只看得到五六厘米外，你模糊的明眸。

一瞬之间，

我的大脑还未来得及反应。

只感受到了你呼出的气息扑打在我的唇上。

然而，

转瞬之间。

你的面容又飞快的离别了我模糊的视野......

「二......」

下一秒，

你回归在我的眼前。

这一秒，

已调整好焦距的、我的眼中......

是你刘海发丝的缝隙中，头顶灯光在额头反射出的微微高光。

这一秒，

彼此相距两厘米的鼻尖下......

我们呼出的气息融汇相交后，再度返回彼此的体内。

随即，

你又一次消失。

「三......」

这一秒的重聚，

再现眼中的是你弯曲的细眉，它们一根根柔顺的俯向两侧......

浓黑却清晰的留露着嫩白的肌肤。

这一秒，

你的幽幽体香，

婉如使我的嗅觉细胞屏蔽其他的气息，只闻得见你的存在。

离别...

「四......」

这一秒的重聚，

是你秀立在眼睑边缘，那向上修长曲翘的睫毛...

每一根都在我的眼中清晰可见。

在它们中间，

还存在着两根如同此时的我们一样，交错缠绕在一起。

这一秒，

能够感觉到我的心跳在逐渐的加速...

离别...

「五......」

这一秒的重聚，

你的巩膜纯白晶莹...

却稀疏的散布着淡淡的血丝。

或许，为了今天的退隐，你也是许久难眠吧？

这一秒，

我耳边的声音仿佛全都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之音。

离别...

「六......」

这一秒的重聚，

我看见辉映在你深邃的眼瞳中的，是我专注而又痴痴的脸庞。

还能看得见，你虹膜上那些纹理犹如夜空中纷繁的星系一般，

让我无法理清。

这一秒，

其他的感官均已被大脑屏蔽，

并将所有的精力只留给嗅觉与视觉。

以便使我的鼻子和眼睛，能够更加清晰的捕捉到你的全部。

离别...

「七......」

这一秒的重聚，

你浅浅的眼袋，确实的佐证了我的猜想。

不想分离的人是你与我、是我们。

这一秒，

想要将你的每一寸影像，全部牢牢地刻画脑中。

以便使我纵然是在茫茫人海，也能够寻见你的身影。

离别...

「八......」

这一秒的重聚，

你脸颊上凝脂般的肌肤，淡淡地透着红晕，

更加的衬托出那些小小的、软软的绒毛。

她们每一根都是如此的柔弱，却又是如此的倔强。

这一秒，

想要将你的每一丝味道，全部深深地铭记于心。

以便使我纵然是在黑暗之中，也能够觅见你的气息。

离别...

「九......」

这一秒的重聚，

我要将你轻轻含笑的双唇上，那每一条细纹全都看个清楚。

即使我已然品尝过多次，可是...

反射光辉的她们、粉粉的她们、

嫩嫰的她们、草莓味道的她们，

却依旧孜孜不倦的在诱惑着我。

这一秒，

我的唇在疯狂地想要越过这五厘米的距离；

醉心地想要再一次与对面的、你的唇重叠。

想要将这份冲动抑制住，好难！

难舍的离别...

「十......」

期盼的重聚，

不敢再直视那诱人之地，

在你眼眸之中重现出的是，我的脸庞。

而在那里、在那如黑洞般吸取一切的瞳孔里......

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就在这一瞬之间，

我似乎明白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

你没有离去......

就在这一瞬之间，

双臂交叠在膝盖上撑住下巴的你，

轻声细语......

『无论多少次的离别，无论多遥远的距离。

我终将回到侑的面前！

回到我归宿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