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说不清是第几次发现自家孙女心不在焉，老夫人皱皱眉一巴掌呼到奈叶背上。
“想去找媳妇就去，在这探头探脑心神不宁的做什么？”
“我哪有？”
教授下意识想反驳老夫人，可对上老夫人那双仿佛看破一切双眸，刚鼓起来的勇气又消下去，她摸摸鼻子讪讪道：“我去找她做什么？家主和菲特在谈话，我冒然去打扰也不太好。”
“那你就离我远点，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看得心烦。”
老夫人万分嫌弃地挥挥手示意奈叶走远点，她年轻时便是这幅说话直来直去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年老了也未收敛，哪怕面对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女也从不留情，更别提高町家主，分居以来老夫人没给他任何好脸色。
“我这不是想多陪陪祖母你吗？”
“呵。”
冷笑声，老夫人冲教授翻个白眼，“你上跳下蹿得像个猴，是来陪我还是来气我？不敢去找你祖父就来嚯嚯我？”
“家主在找菲特谈话，我有些担心。”
“你还怕他吃了你媳妇不成？”
颇为尴尬地咳嗽几声，奈叶忽略老夫人口中的媳妇二字转而提起另一话题，“家主想与吉田家联姻。”
“恭也和月村家长女结婚，美由希也有男朋友，高町家就剩你一个。”老夫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眼孙女，“老头子给你选得谁？”
“吉田家大小姐，吉田沙耶。”
“奈叶与吉田小姐似乎并无感情基础。”
挑挑眉，家主拎起茶壶缓缓将茶水浇到茶宠上，金色茶宠颜色渐渐转深。
“家族联姻，感情不重要。哪怕拿冷水泡茶，时间久了总会有些茶香。”
“泡茶终归是热水冲泡风味更佳。”
端起紫砂小杯菲特抿抿茶水，“否则您今日就该用冷茶招待我了。”
“伶牙俐齿。”
家主嗤笑声，为奈叶选定未婚妻前，他曾吩咐家臣整理过奈叶资料。资料极厚，最丰富的莫过于研究史与情感史，家主并不在乎奈叶那些风流韵事，世家子弟多风流，奈叶既未闹出丑闻也未惹出过敌人，在家主看来便无伤大雅，何况还有其他世家纨绔衬托，奈叶这也不算缺点，只要最后结果合他心意——同他择定的未婚妻成婚，那婚前有再多对象又如何，加之只在暧昧边缘试探游走更是安全。唯一引起家主注意的只有菲特——这个在奈叶身边超过三月甚至还搬进郊区别墅——出身中立派哈拉温家的人。
直觉告诉家主，眼前这孩子绝对会成为他计划最大的阻碍，单从奈叶的态度便表明些许真相。家主相信奈叶在见到吉田那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但在此情况下，奈叶还与菲特保持联系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用冷茶招待客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多不待见你，高町家还没做过那么失礼的事。”
闻言，菲特弯弯眉眼笑道，“我对高町家守礼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家主悠悠道：“你应该能猜到我今天找你谈话的目的，你和她的事我都清楚。”
“请您原谅，小人愚钝还请您不吝赐教。”放缓声音菲特轻轻道，她当然明白家主找她何事，从听到吉田小姐名字那刻起，她便猜到家主并不赞同自己和奈叶恋爱。
“管理局盛传哈拉温小姐为人聪慧，善于断案，是法务部侦查的好手。”
家主冲菲特笑笑，奈叶长得像他，二人皆长得温和可亲初见便令人心生好感，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夹枪带棍，“今日看来倒是名不符实。吉田小姐是我为奈叶择定的未婚妻，这点我已经同你说过，但有一点让我无比苦恼，你和奈叶走得太近。关系再好，终归要避嫌。”
“您既然说过您清楚我和奈叶的事。”菲特坐得端正，高町家主已然摆明意图，她自然不肯轻易松口，“那我想您应该知道我和奈叶不会答应与吉田小姐成婚。”
“作为高町家人，她没有选择。”家主面色倏地转冷，他沉着脸凝视菲特，常年身处高位的气势腾地展开，他拎起茶壶又往茶宠上浇水，“家族联姻哪有她说话的份，何况她还是高町家嫡系继承人。”
“您有把奈叶当成继承人看过吗？”回想起疾风曾对她说过的话以及恋人自述，再听到高町家主这句继承人，菲特心底腾地升起股暗火，语调也不复平和变得尖锐冷漠起来，“您既然在她被判定为普通人之后对她置之不理，又何必说她是高町家继承人？”
“可我有说过废除她继承人身份吗？”
家主轻飘飘的一话登时令气氛陷入僵局，菲特惊疑地望着家主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家主话中含义。
“你到底怎么想？”
老夫人望着奈叶问道，家主今日为何而来，她能猜到一二多半是来说联姻之事。此事桃子曾找她说过多次，每次都皆被她以自己不便过问的理由挡回去，如今事件已经解决，算起来是时候解决奈叶的家庭问题。
“我和吉田小姐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教授推推眼镜，说到这她就头疼，“再者，我之前还和爱丽莎她们说我没玩够近两年不想结婚，虽然现在改主意了，然而我也不想对象是她。”
“吉田小姐是你的贴身秘书吧。”
老夫人没好气地看看奈叶，自家这孩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什么话都敢讲，也不知是和谁学的，“你那段时间没少和她约会。”
听到这话，奈叶差点跳起来，“我哪有？”她叫道，生怕传出去被菲特听到，那她今晚又要睡书房，说罢，教授清咳几声，“别人邀请我，我还能拒绝不成？”
“哦，所以就拖到现在。”
“那段时间我和菲特发生了点矛盾。”奈叶解释一句，又趁祖母开口前赶紧接过话题，“我现在都和吉田小姐说清楚了。”
“她是普通人，高町家历任家主皆是哨兵向导，她没有手腕如何能震住家臣？”
“难道您认为单靠漠视她，就能令她成为您心目中的合格继承人？”
菲特竭力维持面上表情，奈叶在办公室向她坦白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每当想起时，她心头便泛起阵阵疼痛，那幅落寞神色，哨兵敏感，心思波动自然瞒不过她。
“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无法解决，那她也没必要继承高町家。”
家主凉凉道，端起茶杯轻抿。他并不认为自己当年做错，普通人在哨兵向导世界毫无优势，奈叶没有能力去应付那些世家，将来进入管理局也没办法坐稳位置。何况，家主自认并未对奈叶全然弃之不顾，生出放弃念头亦是在对方大学选择就读物理专业，而这早在奈叶转读哨兵向导科学时便消失，否则他也不会将X处交给对方又暗中促成格里芬与奈叶的相见。
“您有问过奈叶是否愿意被这么对待？”
“这是她的责任。”
“我不认为接受联姻也是她的义务。”
菲特突然打断家主，她一字一顿道：“没有人能随意干涉她的人生。”
“呵。”
冷笑声，家主道：“又回到这个话题。”他的声线仍旧平稳，只是眼神寒凉，“还记得我在天台上和你说过的话吗？”
奈叶的求婚妻不会是你。
菲特自然记得这句话，但也记得后面那句，“可您当时也只说至少现在不是，并不代表以后不是。”
“怎么我还不能做高町家的主吗？”
“可您无法安排奈叶的人生。”菲特沉着脸缓缓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已经成人，理应有按自己想法生活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她稍稍停顿，抬起头迎上家主目光，“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您执意要与吉田家联姻？”
“很简单。”家主回答得非常干脆，“吉田家是高町家最大的的助力，她想要全盘接手高町家必须要吉田家帮助。”
“什么时候高町家也需要靠其他家族才能坐稳位置？”
家主摇摇头，“不是高町家需要，是她需要。如果是桃子，没有人敢置喙半句，但如果是奈叶，总会有人质疑她普通人的身份，能否带领哨兵向导世家，稳住局面。”
“她比世家中绝大多数人要了解哨兵向导。”菲特反驳道，这种事情根本无法充作理由，“奈叶能力如何，我想您应该也有所感受，一个能管好X处的人，还怕她震慑不住那些世家吗？”
“可你无法给她提供助力。”家主笑道，眸心毫无温度，“哈拉温家是中立派，从不站队，而你的亲生母亲泰斯特罗莎是著名学者不错，可书香门第在军政世家面前不算什么。高町家有自己的立场，奈叶需要稳住高町家所代表的势力，她未来的伴侣必须具有帮助她的能力。”
“您——”
抬抬手，阻止菲特接下来的话，家主话锋一转，“你还有个女儿对吧。”
“是。”菲特没有隐瞒。
“高町家可不会接受——”
“那是我女儿。”
家主话还未说完，门突然被人拉开，奈叶冷着脸站在门口，她直视祖父，“薇薇欧是我与菲特亲生女儿，如果您不接受，我也没办法，但请您尊重我的恋人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