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笔记本荧幕点亮的寂静房间，几乎一片全黑。家人并不会想到，更没有发现过曜的这个习惯。从小活泼开朗得简直有点过度的曜，怎么会把房间反锁，给自己营造一个幽闭的单人空间？

曜并不理睬这点，只是继续沉浸在网络世界。

「ricorico弹幕网」

「请输入账号和密码」

「账号：watanabeyou577」

「密码：******」

登陆成功。

曜的眼神顺着关注列表，页面检索，最后停留在账户名为「夜羽堕天☆giran~」的超链接上。

点击。

「直播未开始。」

有点不相信而瞪大眼睛，但只能无奈接受。

曜是偷偷关注的。为了防止被发现，还特意把改了很男孩子气的昵称。

至于何时开始，又是为了什么，则早早被淡忘。人们每天都会忘记成百上千件事情，对于习以为常的事物，往往只能记住最近再会时的感觉。

善子每周五都必定会因为放假做一次加长直播，感觉只记得这一点了。其次的话，是每次直播弄得再难以理解也有心情看完。

可是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开播呢？今天也不巧被千歌拉去新开的现榨果汁店了，所以比往常的开播时间晚了两个小时才到家。曜顺着今天记忆的线索寻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有点小小失望。毕竟曜可是喝了半杯高浓度蜜柑汁，结果变得更渴的情况下一路冲刺回家的。

感觉为此付出的短暂紧张和忍受的渴感白费了。「我想索赔...」曜小声嘀咕道。

想做点其他的事情，却只发现大脑一片空白。曜已经习惯于在星期五加长午睡，然后把晚上的安排全部放在看善子这件事上了。

遇到困难，怎么办？

睡大觉？不行不行，现在太精神完全睡不着。

逛逛收藏夹？为什么是空的.....当初为了什么来着，一气之下全删了好像。

最后乱点一通，却依然排解不了这份无聊。连平日有心情看的购物网站或是做菜教程，这会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力气按下鼠标左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曜无力地软瘫下来，不停怀疑自己的生活为什么忽然连个学妹都离不开了。

与此同时——

******

善子把母亲的吹风机也拿过来，开满功率到处烘干，今天的直播就不做算了。

善子摔水坑里了。

可是，真就只是普普通通地在跑步，经过水坑右边的时候也有注意的，结果就是要刚好在那个地方脚底打滑，又刚好让半边身倒向坑里。

善子已经类似这样倒霉太多次了，多到人都有些麻木，既不想发生的缘由，也懒得在意带来的麻烦，纯粹当成会发生的日常事件插进日程表里就行了——

「不就是祸不单行嘛，我懂我懂」

祸不单行指的是善子刚好把最后一套能穿的校服也弄湿了——昨天刚好把其他的制服一次性洗完；而自己明天又刚好需要制服....

「别问为什么，小恶魔的日常装是不可以轻易让熟人看见的。」

善子会想象一个吐槽役出来然后自问自答。

真无聊。吹着吹着就发呆起来，注意力不知何时忽然转向一个地方——自己是怎么突然开始跑步的？

要说的话，是因为上周直播的时候，有个ID叫「我永远喜欢ysk」的人....

（*yoshiko，即善子，竟然没发现www）

这个阿宅不知道在喜欢谁，但看着昵称就会有点不满....不想看见，却又一直送礼物...

「这个人到底什么态度啊？把昵称早点换成夜羽什么的不好吗？」

而且发表的内容也都简直是来抬杠的，天天不配合气氛——

叫大家闭上眼睛，否则会破坏占卜，那个人却愣是不配合，不配合还要发出来——「哇，饭上的胡萝卜看起来好好吃」

自己刚念完「堕天」咒语，大家都齐刷刷一片「giran~」，却刷着刷着冒出一个熟悉又刺眼的ID说着烦人的话——「好奇怪的直播间，不过还是蛮有趣的草」

考虑气氛只能装作没看见，但心里记得比谁都清楚。

所以那句话也一样能记得是他说的。

上星期那个在「新装试穿!堕天POWER激增~」标题的放送间里刷「感觉变胖了呢。」

善子因为一眼就能望见那条评论，情不自禁就想回复，不过表面说的是「那是因为冬季即将到来，夜羽也需要更多体表罩护才能抵御寒冷魔法哦，不是肉身质量增加~」

其实已经快被这人气炸了。

「真的是!这些阿宅就不能让我对男性的期待高一点？不喜欢为什么还天天来直播间捣乱呐!是喜欢惹自己生气然后还要送礼物让自己感谢是吧？」

但因为夜羽形象活跃中，很快还是专心回直播——「打住。身为引领各位小恶魔前行的堕天使，自己怎能轻易被一个挡路石乱了心智？就当无事发生。」

只是直播结束以后，却越想越气，望着肚子上多的一圈肉，还是下定决心每天运动。

因为暂定在人行道跑步，善子特意在地图上标记上各成员的家庭住址，规划出的路线尽量远离任何成员，以防撞见尴尬。

但是代价就是会跑一段郊区路段，有水坑泥泞什么的。

脑中又忽然幻听出插话——

「所以才?……..嘻嘻」

「才不是因为这个摔倒的!就是倒霉而已!」

瞬间强硬回应，因为对善子来说，这是不容打破的规律。

这不过是笔必须要交的倒霉税而已。

才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

「别跑，别跑!伞你别跑了!!」

善子在梦里忽然穿越回小时候，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静静看着当年的自己在雨里滑倒。

湿了整个前身。还好衣服是黑色的，痕迹不太明显。

这个孩子没有忙着难过或者哭泣，爬起来捡到伞以后就当无事发生继续前冲了。

沿着道路的方向看去，远方好像是和花丸共读的那个小学。不过梦境很神奇，想到什么就能移动到哪里，一眨眼间画面已是教学楼下躲雨的小学生花丸了。

忽然间花丸的眼睛亮了起来，身后则传来「伞送到了哦——」的童稚声色。

原来是花丸没带伞也没有家长接送，想起来了。

「牵手手吧？一起走吧~带花丸酱一起回家~」

「嗯...」

当年的善子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眼睛永远落在别的地方，只有独处的时候才会注意到身上发生的种种不幸。

雨丝连成的线好像越来越长，拉得近景逐渐模糊，让梦里的思绪也仿佛跟着雨浑浊起来。

伞下的两人紧贴在一起，但善子为了保护花丸不被淋到，又下意识牺牲了一部分自己的身子——

花丸总是让善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保护欲，但自己意识不到，只觉得有心中有股力量在指引自己。

浑浊的雨搅得过去现在的界限也开始模糊，不知不觉间搅出几句零碎想法，浮现空中——

「成为 堕~天使_ 所以 能*保 护天使 」

「堕天+是 保=* 护 天使 的#税」

「滑：倒 是 ”税」

...................

「.善..........善zi?....你...?~同学.....~+来了？」

「善子~!」

忽然被母亲的声音拉开双眼，但身体过于迟钝，除了睁开双眼和听见声音，基本和睡着了无异。

「还没起床吗？快不快招待下你同学？」

「？？？」

「善子酱~~是我喔~~」

「曜？？」

花了好几秒才真正意识到曜此刻在自己家中。

「妈!为什么就放人家进来了啊？」

「没礼貌。难得有同学来做客还不好吗？好了好了快起来招待招待~」

结果刚起身房门就被曜推开。

善子突然心头一惊——房间还没整理设备全在那里头发还是乱的&=*P$/0+s？&3~

但已经瞬间无可挽回了。

「来我家干嘛!不是说好的下午全体活动吗!」

「这不是两回事吗？」

「那说也不说声就来我家干嘛呀？」

「唔...我觉得善子酱在家也是什么也不做,就想和曜一起做做作业什么的~」

「呐~」曜右手提起，示意手边的塑料袋，「我还给你带了奶茶哦，就不用准备茶水了」

「不是...等下，怎么就什么都不做了，才没有好吗？谁那里听到的啊？」

「是花丸酱」

「没让你回答呀啊喂!」

「善子酱好好玩呀，真可爱」

不知为何，「可爱」两字忽然仿佛击穿了善子，穿得一时半会恍了神。

「嗯？」曜左手移到善子面前晃了晃，把她注意力拉回自己期待的方向。

「没事没事...嘛...算了，来都来了，那就别乱动我设.....」

「哇，这个摄像头看起来很高级的亚子」

「啊喂!」

曜转眼间就在善子不希望示人的事物里东张西望，到处摸弄。

跟不上曜的反应，只能乱说句「别乱动!会弄坏的!」什么的紧急制止。

「还没看够呢...好吧!善子酱作业还没写对吧？现在一起写？」

曜看起来好像满不在乎，一直都是一副开朗的神色。但是感觉节奏已经完全被人家带着走，也只能暂时放下点自尊，不情愿地听人家话。

善子经常翘课，其实也没什么作业可写的，就装模作样乱拿本习题册就强行写。

结果抽到的是数学习题册，根本不会，而且一笔都动不了。

身旁的曜那表情却好像真的就是来写作业的一样....为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就变得这样，善子忽然疑惑但又无可奈何。

呆发着发着，左肩忽然被曜拍了拍，「不喝奶茶吗？」

刚要应着人家话走，忽然想起运动的事，「呃...不用了，我不喜欢喝，不好意思」。

曜杯子都快要递了过去，才听到了拒绝，但思维敏捷，一下子就知道了原因。只是手实在没控制住，可能是玩弄千歌习惯了，意识刚回来，手部就已经传回善子松软肚子的触感。

「唧呀!!!」

随后是猛地一缩。

「曜你干嘛!!吓死人了啊」

沿着手望去的曜回应着「啊，抱歉」，顺便趁着把手拿出来的空档再偷偷观察片刻善子的神色。

「真是的……」

老让自己心率突增。

随后的时间里，善子莫名其妙对两人间的距离开始在意起来。又靠这么近又没法集中精力在作业上....难言的尴尬感卡得自己无法行动，如坐针毡——

「算了!」

「其实这本数学我一道题都不会写!学这里的时候我就没来上过学!」

「那可以现学啊？」

「怎么可能学得会啊？」

「嗯？堂堂一个能和命运使者建立隐形羁绊联络的堕天使却驾驭不了三角函数吗？」

「啊呃.....倒也是」

「等下...」善子突然感觉有点不对，「我有在你们面前通灵过这个吗？」

「有喔!嘻嘻」从曜的笑容里找不到一丝异样，善子只能无奈地放下这个问题，因为全程都仿佛只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随后是学姐曜和学妹善子的，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一对一三角函数辅导时间。让堕天使从此也要和普通人类一样，接受反三角函数与半角公式的制裁。

同时也一次性把两个人都带进梦乡去了。

曜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人睡着时候其实一直贴在一起。善子对身体接触好像很敏感，万一被发现反应估计又会很大，就挪开了一点距离。

曜的作业写完了，善子竟然还没醒，情不自禁就观察起善子的睡相——放松得像只慵懒小猫，侧脸在阳光光束下显得很绮丽，让人很难和平日的善子印象勾连起来。

算是又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吧?

好像有点不公平，一直都似乎只是曜发现善子的种种秘密，关于自己的却越来越多。

要是跟她说自己过来只是因为周五直播见不到善子进行的“报复性打击”会怎样呢?要是跟她说自己其实周五计划一乱以后想善子想了一宿，还是咬咬牙才决定做的上门拜访呢?

会被乱拳打死吗？

这还只是自己知道的秘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又会是什么样呢?曜无从得知。

不过眼下还是先多“占”点便宜更要紧，对吧?曜望着仍在睡眠中的善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