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的保佑吗?
本应迈过门槛的脚收了回来,海未驻足于神社大门投下的阴影之中,与外面的阳光仅有一步之遥。那张大吉签被她捏在手里,似乎单薄得容易发皱。
早在世界的历史步入现代后,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神”就已经消亡,祂们的神躯与万物融为一体,祂们的意识构成监察世间的上层概念存在,祂们的灵魂则转世为一代又一代的虚日与朔月。纵使消亡,祂们也在用各自的方式维持着世间的一切秩序,但也只有最基本的“秩序”,其他的方面祂们无力涉足。哪怕在限制繁多的此岸,生者的命运也随着神明的消逝回到自己的手中,无论是好运不断还是噩运连连,终归都由人自己在无意识中决定的。
——这样的事实,对于清道者们来说,也不过是“常识”一样的东西。而同样身处于此岸彼岸的夹缝之间,至今仍在信仰神明的神社一派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她也无从得知。
但唯一能清楚的:自己要面临的,不是神明是否庇佑,而是绚濑小姐是否接受。
海未的情绪又唰地沉了下去。顶着一股想要干脆扎根在这片阴影里的冲动,她于原地踌躇许久,最终还是驱使自己迈开双脚,向绘里所在的手洗舍走去。
虽然……之前有或多或少地向她暗示过自己的危险性,但果然自己的真实情况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么地骇人听闻 ……
直到绘里倚在栅栏上的身影进入到自己的视野中央,海未再度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她低头浏览着手机。
存在了三十一年的清道者意味着什么……如果有人突然告诉自己,她生前其实是个滥杀无辜的恐怖分子的话,估计都不会有所质疑吧……差不多是这等程度。
……当然,也可能是个战争狂魔。海未自虐地嘲讽着,嘴角无力地扯了扯。她的双足仿佛为水泥浇灌筑牢似的一动不动,想说的话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般死死地锁在胸腔中,无法消化,只能在里面徒劳打转。
想说什么?想告诉她什么?告诉她“我不是有意忘记跟你说这件事的”?告诉她“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杀人,甚至很反感、很厌恶”?告诉她“我比谁都还憎恶生前的自己”?告诉她“我不会也不想伤害你以及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还是……仅仅单纯想,呼唤她的名字?
——“绚濑小姐”……“绘里小姐”?
这些……能被允许吗?
千言万语,最终还是被海未隐于自己黯然的眼神中,并且不再为人所见。她闭眼冥思半晌,睁眼时里面波光流转,几近落日的残晖化为了沉静不惊的深潭。
——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这种既定事实早已无可辩驳地存在着,因此而被他人去指责去非议去误解也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何况事到如今还想靠无力的托辞逃避本应承受的罪恶感……根本毫无武士的担当可言。
她深深地倒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来。先前沉郁的心境焕然一新,海未毅然决然地走近绘里。
“啊,你出来了,海未。”放下手机,绘里一抬头就望见了她,神情自然,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站起身,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毫不停顿地说:“那么,我们走吧。”
……怎么回事?
提前铆足蓄好的气势泄了出来,已经做好被问罪的心理准备的海未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本来要踏出去的脚步又顿了回去,引得绘里多看了她一眼。
“海未?”
“额,不!没什么!你……不、不打算回公寓吗,绚濑小姐?”海未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但仍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听绘里的语气,海未觉得她所谓的“走吧”似乎另有所指。
“当然不是,回家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绘里笑了笑,走到海未的面前,眼神颇有玩味地盯着海未,“海未你会陪我的吧?”
“这,我当然会和你一起去,毕竟之前已经约定好了……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哼哼~问一下而已。”海未的疑问就像一记躲避球一样被绘里轻飘飘地躲开,她背着手,率先走在前头。
“……”
不详的预感——!有那么一瞬间,海未的后背骤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
“那个,绚濑小姐,请问你是要去哪里?”在向来准确的直觉的指引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弱弱地旁敲侧问。
“事务所。”绘里拿出手机,朝向海未亮起屏幕,指了指上面穗乃果最新发来的一条Line——“穗馒和麦茶已全部就位!就等绘里酱和海未酱了!”——平静道,“再不快点茶就要凉掉了哦。”
“……”
“怎么了?穗馒不喜欢吗?”
“不,不是穗馒的问题……绚濑小姐你所说的‘重要的事’指的就是去事务所签到吗?”
“当然不是,只是刚好要去事务所才能做而已。”绘里收起手机,语调轻松,“不过‘签到’也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
“是,是这样吗……”
难道刚才那个只是错觉吗?真的只是我太敏感了吗?不对……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说要去侦探事务所,而且还让穗乃果提前准备好茶水点心……
海未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内心却开始冷汗暴流。
——实际上,绚濑小姐是想在侦探社的大家的见证下,正式和我解除契约,从此彻底划清界限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可以接受……
“对了,顺带一提,”绘里毫无预警地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像一阵穿过林间的轻风,淡然而至,“虚日的提议,已经被我拒绝了。”
果然如此,绚濑小姐她………………嗯?
“请等一下!你拒绝了虚日的建议吗,绚濑小姐?!”大脑经历一瞬的茫然一白后,海未定了定神,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嗯,拒绝了。”绘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亮起一条新收到的Line,她一边低头敲字回复,一边反问着海未,“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绚濑小姐你知道明明我是——”
“盯——”
编辑完的Line“嗡”地被发送了出去,绘里再度抬起头,眼里笑意全无,只剩下一脸怨怼的不满。对上了她这样骤然沉下的脸色,原本不解中带着几分愤慨的海未,瞬间把逼问的话语刹了回去。
“那,那个,绚濑小姐?”
但绘里只是用这样的眼神凝视了自己一会儿,便赌气似的撇到了一旁。
“哼,明明之前海未不是才跟我说什么,‘无论你怎么去选择,在下清道者多少多少,都会全力支持你凭自身意志所作出的决定’,结果现在没按照你预想中的那样选,就开始反悔了吗?”
“啊,那个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啊,我听不见听不见~海未这个大骗子——武士的誓言原来也不过这种分量——”绘里捂住了耳朵,根本不听解释。
“……”
到最后好像所有的错都变到我身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话说回来这样不是搞得之前一心认定绚濑小姐绝对会与我解除的契约还暴露丑态给希小姐见笑的自己看起来死脑筋得令人感到羞耻吗?!啊啊啊啊好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啊——!!
被绘里这么一搅,原先积囤起来的消极情绪尽数转为了此时的羞耻心,通过内心无声的尖叫通通发泄了出来。
咳,总之还是先冷静下来整理一下思绪——我没有被绚濑小姐“辞退”,那么理应也不会发生之前想象的“到事务所当着所有人的面断绝关系”的可能性,那么,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去“签到”吧?
海未悄悄地向已经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的绘里投去小心翼翼的眼神,而借此注意过来的绘里与自己平静地对视了半晌,便回以被些微的霞色渲染得晦明不清的淡淡笑意,眼睛则眯成了如狐狸般狡黠的形状,轻轻的话语仿佛在编织着什么一般又细又柔,但又像夜里树丛间令人不寒而栗的响动:
“好了,我们去事务所吧。”
……果然不是“单纯”的!
一直以来都在猎杀罪兽的清道者51306891132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当作猎物盯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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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斯侦探事务所,虽然取的是这样正式的名字,但它的所在地既不在高档的写字楼,也不像某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那样龟缩在破旧的小租楼里,而是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定居”在了一户建的平房中。若不是门口的姓氏牌被换成了“缪斯侦探事务所”大大的招牌,恐怕就会悄然隐于秋叶原与千代田边界的住宅区中。
至于穗乃果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一反常识的决定……便宜得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或许是原因之一,但最终还是归于她创办侦探社的初衷吧。
穿过还称得上整洁的小小前院,绘里轻门熟路地打开了大门的指纹锁,领着海未走了进去。
“不仅外表看起来像,连里面都像是一般民宅的装修…… ”踏入了玄关,海未观察这四周几乎和绘里家风格无异的摆设:摆着大量拖鞋的鞋柜,(显而易见地分成了自用和客用两类),鞋柜上装饰用的花瓶,门背后辟邪招财的挂饰……唯一比较不同的是挂在墙壁上的一块白板,上面贴着目前侦探社八个成员的名牌,后面还各自“尾随”着或一或二、或完整或残缺的“正”字——大概是在记录每个人每月的签到次数吧。
换上了专用的拖鞋后,绘里拿起吸附在白板上的黑色油性笔给她名字后又添了一划全新的“正”字第一笔的行为验证了海未的猜想。
“啊,绘里酱,欢迎回来!”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穗乃果带着一阵“噔噔蹬”的急匆脚步,从疑似客厅和玄关的拐口走出来,热烈迎接她们,“还有海未酱,欢迎来到缪斯侦探事务所!”
“啊,是,我来劳烦打扰了,穗……穗乃果。”海未双手置于身前,对着几米开外的穗乃果微微鞠躬致意。
“不打扰不打扰,海未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穗乃果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一边招呼着她们,一边先行回了客厅。
当作自己家吗……?唔,那样的感觉只存在于自己生前残留下来的一点点常识之中,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再现出来呢……
海未稍微分了一下神,绘里就已经踏上了台阶,往客厅的方向走去。但她也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将注意力落在了白板的角落,那里被界线分明地隔出了一块空间,并写着:
“ 9 月 11 日
今日签到人数:3 人 ”
绚濑小姐刚才是不是忘了把她自己的改上去了?
海未沉思了一下,便拿起笔,把“3”改成“4”,抬笔时又注视着那个“4”一个片刻,才合上笔盖,让笔粘回原处。
“啪”的磁铁声在无人的玄关清晰异常,在空气漾起起的声纹弄得海未里略有些空落落的。静默之中,平淡得捉摸不透的目光郑重其事地扫视了整个白板,最后再度回到那个“4”上。
“——”
最后,海未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像一抹无声无迹的影子般离开了玄关。
9月11日
缪斯侦探事务所
今日签到人数: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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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绘里酱你来的太慢了,提前泡好的茶都快凉了!”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没那么快来,不要急着泡茶吗?”
“哪有啊,穗乃果我可是先去穗村拿了穗馒回来才开始泡茶的!”
“……那确实是我比你慢太多了。”
一进客厅,海未就看见已经坐在垫子上的绘里在和端着一盘穗馒的穗乃果相互吐槽。注意到进来的海未,穗乃果气鼓鼓的脸庞瘪了回去,然后对她说:“对了,海未酱用客人的杯子介意吗?”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请便。”
“好的——”穗乃果放下穗馒,脚步轻快地去了厨房。交替走出来的小鸟端着第二盘穗馒,一眼瞥见了海未,便甜甜地朝她露出了微笑。
“下午好,海未酱~不用客气,随便坐吧。”跟海未打了招呼后,小鸟将穗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便又进了厨房。
“贵,贵安……”海未不自然地回应着,仿佛灵魂随时都能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一般,僵硬地跪坐在了位置偏远的坐垫上,双手局促地攥起,置于膝上。
怎么回事这个奇怪的氛围……“去穗村拿了穗馒回来”?难道说,这些是为了我特意准备的吗?可到底为什么……
正当海未开始疑虑起这是不是一场“正德寺会面”时,穗乃果将一杯麦茶拿了过来,放在海未面前的矮脚桌上,便顺势坐在她的旁边,自然而然地寒暄起来:
“呀,真没想到海未酱会喜欢我家的穗馒。太好了,穗乃果还在担心穗馒是不是越来越没人气了呢。”
“没这回事,虽然我不太了解现在人们的口味是如何的,但我相信美味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过时……”说着说着,海未反应了过来穗乃果的话,“‘我家的’?”
“对哦,穗村是我家祖传经营的老字号啦。”穗乃果兴高采烈道,然后凑近了海未,眼里闪闪发光,“话说海未酱难不成其实是我们穗村的潜藏忠诚老顾客吗?这么喜欢穗馒的话!”
“这,不!完全称不上,只是很久之前路过的时候有点感兴趣,但真正第一次品尝到还是在前天……不过真的十分美味!”海未语气强烈地肯定道。
说起来,当时那家店门前的确还挂着“高坂”的门牌……真是奇妙的缘分啊。海未想着,身子随着心态的随和与感慨一同稍许地放松下来。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以后海未酱你只要来侦探社都有机会吃到穗馒的,虽然不一定每天都有这么多种,但是平常这里多少还是会备一点的。”
穗乃果拍着胸脯保证的话语令海未伸向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沉默地收了回去,看向穗乃果的双眸已经褪去了笑意,变为了一贯的严肃正经。
“请问,你的意思是指什么?”
“啊咧?”海未突然如来的质问显然打得一个穗乃果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面色看起来有些吃力地解释着,“就… …穗村的穗馒有很多种口味啊,比如绿豆沙馅的、红豆馅的……”
“不,不对,我不是在问这个。”海未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一点可动摇的缝隙,“‘只要来侦探社’……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啦,你看嘛,绘里酱基本上工作日都会侦探社签到的,所以海未酱你应该也会顺道一起来嘛。”穗乃果的额上开始有些冒汗,但还是尽量地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比较平稳地回答着。
“仅仅如此?”
“铛”地一声,烤箱停止了运转,厨房飘出了一阵浓浓的饼干香气,但并没有让此刻的气氛温馨上多少。先前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的绘里看向了压低声线,不怒自威的海未,可即便如此,穗乃果的背影看起来也没有丝毫退怯的黯然。
“……才不是只有这样。”
尽管只是一句小小的嘟囔,却出乎意料地顶住了海未的质问。迎上海未沉下来的眼神,穗乃果铿锵有力地反驳道:“我,果然还是希望海未酱能加入我们侦探社!”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才特意问了绚濑小姐我的喜爱然后……”
“不。是我主动告诉穗乃果的。”绘里的声音像一记响钟般敲在海未的脑海里,厚实沉重地荡起回音。她看向绘里 ,只见绘里将手机放在一旁,郑重地望着自己,抑扬顿挫道:
“在听了虚日的话后,我也觉得,海未你应该加入我们侦探社。”
为什么连绚濑小姐你也……?!
海未下意识地想说出这句活,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钉桩自后颈穿入,沿着背脊,然后死死地定在了地上,无法动弹,连同话语也像血块一样凝固在了喉间。只有绘里方才的那句话,宛若血液般在她灵魂内自由流动,几乎要把自己想要反驳的意念覆盖下去了。
——“言灵”?!
言灵、言灵,“言之有灵”,即出口就能编织咒法、影响环境,甚至操控人心。自古以来,许多通灵之人在学会自如驱使自己的灵力后,便开始向习得此等境界的言灵能力而努力,但最终有所成就的也只是少数人。不过,如果使用言灵的对象仅锁定在一个清道者身上,只需与那个清道者订下引路人契约——依靠契约的力量,引路人可以直接使用带有灵力的言语去压制清道者,驱使清道者听命于自己。
是的,引路人对与之结下契约的清道者有这个权利。
绚濑绘里对清道者51306891132有这个权利,哪怕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看样子,是绚濑小姐无意识发动的……但现在问题不在于这个,要是绚濑小姐又消耗灵力,对自己再发动一次言灵,那她的灵魂不就有危险了吗?
“虽然海未你觉得没有必要,但是……”
不行——!!!
“绚濑小姐!”内心火烧火燎般的急切冲破了言灵的枷锁,令海未猛地站起来,喝住了绘里几乎蓄势待发的又一记“ 言灵”。
“……海未?”
看着绘里愕然的神情,海未从过激的条件反射中缓了过来。与此同时,违抗言灵的反噬一并发作,先是瞬间于全身,然后尤其在尚未愈合的左肩裂伤处肆意叫嚣起来。
唔……!海未咬着牙,吃痛地按住自己的左肩。在一阵疼痛催生出的头晕目眩中,她一个失衡往前倒去。
“香喷喷的饼干来了哟……海未酱?!”正巧端着一盘烤饼干的小鸟,一出厨房便目睹到海未倒下的一幕,一个箭步单手扶住了海未。另一只手上略有些倾斜的盘子则是由慢一步反应过来的穗乃果托正。
“难道……海未,你的伤难道还没……”意识到海未捂住的位置正好是她昨天受伤的地方,绘里立刻起身,想走过去查看,就被海未抬手制止了。
“绚濑小姐,请你先暂时不要过来。”海未抬起面色异常难看的脸,肩部正因为绘里的靠近而进一步加剧的言灵反噬,更加地剧痛无比。她深吸一口气,一边向小鸟道谢,一边艰难站直自己的身子,随后缓慢往玄关挪去,“ 抱歉,请允许我失陪片刻,只要……让我去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缓解一下就好,不用担心,也请不要跟过来。”
顾虑于海未刚才那句“请你先不要过来”,绘里只是怔怔站在原地,看着海未的身影拐入玄关,但思绪很快在刹那的空白后重回大脑,并大感不妙。
“等一下!!海未!不要开……!”绘里快步从客厅冲入玄关,然后绝望地将海未已经把门打开了一个缝隙的场景映入眼帘,迟到的句尾只能地垂落下去,“……门。”
绘里无力的声音被门页的“吱呀”声盖了过去,缓缓打开的大门并如海未想象中的那样将庭院的景色徐徐在自己面前展开。取而代之的,是希逆着夕阳的身影,一如既往微笑着的面庞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是那么地突兀而骇人,如同一道覆着自己的深沉阴影。
“——”海未的灵魂一时间彻底宕机。
“呀,海未酱,这么快又见面了。”希倒是相当自如地打起招呼,并且手起刀落地将藏在身后的符纸往猝不及防的海未脑门上拍去,
“大己贵命保佑——!”
“!!请等……咕啊!”
甚至连后退都来不及,海未就被希一巴掌贴在她额头上的神田神社特制的强效定身符咒给封印住了灵魂,整个人僵直地被拍倒在玄关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海未酱,不管怎么样,临阵脱逃可是不行的呀呐。”祭出了“杀手锏”后,希两手叉腰,语重心长地对倒在地上,被符纸遮住表情的海未说道。
“……”海未没有说话,也说不了什么话。此时的她不仅失去对自己灵魂的自控力,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还连带言灵的反噬都一起远去,仿佛意识随时将从灵魂里剥离开来一般。
暗中“谋划”一切的绘里不忍直视,“啪”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唉,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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