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绘里亲最近怎么样?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嗯,一切安好。”
除了早上越来越难起床以外。
“这样啊……以往的话,到了这个时节,绘里亲总是很容易得病呢。”
“是呢,之前我也从真姬那里听说过——”
……
……
……
第一次察觉到异常,是在九月初的某一天。
在秋叶原的医院,作为实习生的自己将这几天写的经验总结交给主任医师,并准备同其他来实习的同期生一起巡视考察时,她看到了一个身着素白和服的老人漫无目的地穿过走廊。与一旁吃力地搀扶着栏杆,艰难行走复建的病人相比,他仿佛没有重量般,就这样飘忽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明明是让人看了一眼就难以忽视的奇异景象,周遭的人都像是视若无物般无动于衷。
——她记得那个老人。前天,一位常年躺在重症病房,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例行公事般又如释重负地按关了呼吸机的病人,也是长着这样一张脸。
是叫什么名字来着?长野?长仓?
……总之从那以后,以前医院里总是和自己擦身而过的“ 死亡”,便有了形体。
————————
当真姬从主任医师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已经过了八点。尽管走廊还是人来人往,敞亮依旧,但从她一个通灵者的角度看,确实很“晚”了。
只能等其他顺路的人一起回去了。
真姬刚决定先去更衣间里等人,却看到对面的应急楼梯口走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看起来一副苦恼的样子。
——海未?为什么会在这里?
比起惊讶,更不说是稀奇。在自己的印象里,海未通常都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绘里身边,犹如一个带孩子去看病的家长——只是绘里既不是孩子,也没有生病。
……不,有没有生病这点倒是难说。
在真姬思考的间隙,两个护工推着一张盖着白布的病床路过此地,床上的鼓起依稀可见人形。对于自己而言是稀松平常的景象,海未本来低垂思忖的视线“唰”地紧随其上,然后快步追上前去,并在他们进了走廊尽头的电梯时,闪身跟进去。
真姬默默地望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想了一下,便直径走进了对面的楼梯口,下到了地下一层。
与其他的楼层不同,地下一层的楼梯口向来是上锁的,但只要是医院的员工都能用卡刷开——就像现在这样。
真姬来到地下一层。她看见,长廊昏暗的灯光下,护工们推着空床返回电梯,而跟着他们下来的海未已经不知所踪。
“……”
真姬后退了一步,藏在了应急出口处的墙角后。等到护工乘着电梯离开后,她才重新走出来,踱步来到——太平间前,推门而入。
“大费周章来到这里,是来干什……!”
太平间内的光线比外面的更亮,也更加惨白,如霜一般落在海未的背影之上,但却被海未回头时眼底警觉的锐意斩开了其特有的沉沉死气。有那么一瞬间,海未看向自己的视线,仿佛变成了一把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刃,咄咄逼人。
“——真,真姬小姐?”海未的杀气只冷然迸发了一刻,就与手中几乎要凝聚成型的太刀一同散去,站直了切换成迎战状态的身体,脸上的表情也化为了普通的惊讶,“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医院里?”
“我……”被海未吓回喉咙里的话语得到了解脱,真姬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回去,“で,这应该是我的问题才对吧!为什么海未你会在这里?而且还跑到太平间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似乎对于刚才自己一不小心吓到对方的警戒行为感到愧疚,海未的语气因心虚而变得略微弱气,“呃,简单地说,我是来调查的。”
“调查?”
“是的,我很抱歉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潜入了进来,但是我绝没有恶意,我以清道者的身份发誓!”
“发誓什么的根本无所谓。”真姬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是来调查什么?”
“嗯……自从来到千代田,我在猎杀罪兽的同时,也一直有在观察它们在这座城镇里的行踪。”海未的神情受到打击似的失落了几分,但仍在慢慢解释着,“于是我发现,千代田的晚上八点过后,罪兽大多是在住宅区和墓地出现的,但与前两者一样容易生成的医院,也就是这里,却反倒鲜少出现罪兽。”
“于是你就特意挑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正是如此,不过……”
海未转过身。她身后一排排铁柜的缝隙里,以及地上斜长的影子,颜色开始变得像墨水一般黝黑,像黑洞一样深邃。从中浮现出的隐隐黑气,若有似乎地回荡起野兽的低吼。
“——”真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样看来,这里滋生罪兽的能力并没有减弱,只可能是另有它因。”司空见惯的场景令海未先前紧张于此处是否有异常的神经松弛了几分,便打开了太平间的门,将真姬轻轻地推了出去,“在此之前,请容许我先把例行工作解决一下,等一下我还有一些疑问想向真姬小姐你确认一下。”
“嘛,我是没关系。”比海未略高一些的身高使真姬的视线轻而易举地越过海未的头顶,看到她身后罪兽群魔乱舞的骇人场面,“你也别太勉强。”
“好的,那就请稍等片刻。”
海未神色温和地关上门。以门栓扣紧的那一声为信号,伴随着太刀的鸣响,罪兽的咆哮、低呜、惨叫依序此起彼伏,听得真姬不禁头皮发麻。
大概十分钟后,太平间内的一切声响逐渐平息。海未这才重新开了门,脸色平淡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让你久等了。”
“也不算久……不,没什么。”不想在奇怪又多余的地方耗费脑力的真姬扶了扶额,正色道,“——你想问什么?”
“真姬小姐,以前有在这个时间点还留在医院的情况吗?”
“我的话,偶尔会吧。”
“那有见过罪兽在医院里出没吗?”
“见都没见过。”
“没有吗……”海未沉思着,喃喃自语,“那么或许这里就是突破口了……”
“哈?你在说什么?真是意义不……”
真姬的话还没说完,一小团黑色的影子擦着海未身侧,迅疾地直冲她而来。等到它距离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已经连后退都来不及闪开时,就被海未眼疾手快地拦截在半空中,物件似的拎在手上。
“一直躲在我触及不到的暗处……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海未对着那只约莫仓鼠大小,即使被捏住了身脊也依旧不死心地朝真姬扑腾爪子的罪兽冷声道,一把将其掐攥在手掌里,“对通灵者灵魂的渴望。”
“这也是罪兽?”真姬指着那只“弱小无助”,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海未捏死的迷你罪兽。
“是的,但看起来十分微不足道,但它的危险性并不亚于普通的罪兽。”海未松开了手指的力道,迷你罪兽虚弱地垂下四足,除了时不时抽搐几下,基本上不复动弹,“这种罪兽会伪装成流浪的猫狗或其他小动物,去吸引和骗取通灵者的关心,并趁机吃掉他们的灵魂。就算被吃掉的只是一个指头大小的灵魂,也足以令它成长为正常大小的罪兽,然后瞬间将通灵者吞噬。”
“确实是很危险……但是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到底是要多不小心才会这样黑漆漆一只明显不是正常生物的家伙当成小动物去亲近啊?”
“是呢,这也只是我听说来的,类似的事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
(此时,正在批改作业的绘里脊梁一寒。)
海未盯着自己手中的罪兽,若有所思。一时间,医院的地下一层鸦雀无声。突如降临的沉默维持了一阵子,然后被疑惑的真姬打破:
“海未,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海未柔和地笑了笑,严肃的脸色也因为脑中的灵光一闪而释然了几分。迎着真姬依旧不得其解的目光,她放开了罪兽,并抬起手,两指竖起,结了一个简单的手印,而眼神紧盯着那只罪兽。
重获自由的罪兽刚落地,便慌不择路地往太平间逃。
“定!”
海未低喝一声,罪兽的周围亮起一圈紫色的光芒,迅速收拢,像环箍一样将它套起,令它无法动弹。
“噶啊啊啊啊啊——”罪兽一边发出尖细的嚎叫,一边拼命挣扎。每挣扎一分,海未的神情也跟着变吃力一分。冒着可能愤怒和懒惰的原罪失衡暴走的风险,海未再一次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光环的紫色进一步加深,才终于完全将罪兽困锁紧。下一瞬,光环泯然融于它体内,而罪兽先是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又很快,它恢复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像汇入大海的一滴水珠般,隐入铁柜的影子里。
海未松了一口气,放下手。
虽然懒惰原罪的反噬没有像愤怒一样大,但是第一次这样使用还是有些危险啊……
“放着不管没事吗?”旁观已久的真姬问道。
“不会有事的,我用了一个比较特别的手段,让它能够听从我的命令。”海未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如释重负,“而我现在则是命令它留在这里,观察是否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在猎杀罪兽。”
“我明白了……话说回来,”真姬皱了皱眉,将手放在耳边,侧耳聆听,“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从刚才开始就隐隐约约有的。”
“声音?”被这么一说,海未下意识地警觉起来,仔细地环顾四周。
“好像是……哭声。”真姬一字一顿地轻声道,直至确信自己已经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后,她才坚定地迈步走去,“应该是在那里。”
“等下……!真姬小姐!”
沿着铁柜的方向直达太平间的深处,她们驻足于将太平间分区隔开的塑料门帘前。而在这里,海未也听清了真姬所说的哭声,并眼看着她将门帘撩开——
两层门帘之间,一个小女孩蜷在墙边抽泣着。她不断地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但都赶不及眼泪流下来的速度。一滴、两滴,多余的泪水从下巴滴落,还没触地就奇妙地散为微小的光粒。她的手臂,腰部上留有深深的撕咬痕迹,甚至整只右脚直接缺失掉了,裸露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浮现着光粒子,逐渐被黑色侵蚀的白亮。
“可怕……好可怕,这里,这里……全部都是怪物……救救我,妈妈……阿良想回家了,再也不会离家出走,再也不会了……”遮蔽自己的“屏障”被揭开,小女孩抱住自己的头,缩在一起,“妈妈你在哪里,不要丢下我……”
“——”真姬紧盯着小女孩的面庞,袭向全身的寒意似乎连她的视线也一同冻结,目光根本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糟糕!被罪兽咬伤到这种程度,要是再不立刻治疗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海未绕到僵直不动的真姬身前,蹲下身,将手伸向小女孩。但还没等自己碰到她,女孩就充满抵触地,手脚并用地后挪、闪开,仿佛,她闪烁着恐惧之色的眼神里所倒映的自己,就是她口中的“怪物”。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内心还是一如既往地被那样的神情刺伤。
【“再加上一条,‘一个能够在遇到独自一人无法解决的事时,坦率地向他人伸出手的人’。”】
引路人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令海未咽下想要自嘲一番的苦涩。她收回手,顿了顿,尽可能地使语气平静下来,请求道:“真姬小姐,能拜托你帮我安抚一下她吗?”
“……早就来不及了。”真姬沉默了一会儿,如此说着,并转身走开。
“什么……?不!来得及的!灵魂离开肉体不超过一个月就不会有事!”海未执着的眼神紧随着真姬的背影,坚持道,“只要我现在用灵力给她治疗,然后送她回她自己的身……!”
海未瞬间失语:真姬无声地将手放在了铁柜的其中一格上,一面用身体挡住女孩可能看过来的视线,另一面又刚好让海未这边的角度能看得见凹槽里的名牌卡——
“明野 良 6岁 女”
“……”
“我对你们清道者的行情不了解,但是灵力什么的……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资源吧?”真姬背对着海未,放在铁柜上的手渐渐垂落下来,片刻后,便冷静地揣回白大褂的衣兜里,“就别……浪费在这里了。”
燃起的焦急之情一下子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但大脑也因此更冷静。
海未原本黯然低垂下去的双眸恢复了以往的色彩,再度望向真姬,嘴角也随之轻轻扬起,语气柔得像在哄孩子 ——但其实她也清楚,自己才是任性的那一方:
“拜托你了,真姬小姐。”
真姬紧绷的双肩垂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一半不爽,一般无奈:“真的是,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啊。”
“嗯,我知道。”
“哼。”真姬轻哼一声,重新走回到女孩的身旁,拨开白大褂的衣摆蹲了下来,与女孩双目对视,“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女孩先是看了眼海未,又看了看真姬,摇摇头。
“这里是医院,我是这里的医生。”真姬摘下胸前的名牌,放到女孩的手上,“而你,是受伤后来医院治疗的,想起来了吗?”
“我……可是……妈妈,妈妈在哪里?”认出了名牌上头的 “医生”两字,女孩依旧半信半疑,心里满是不安。
“你的妈妈……去买你想要的玩具了,不在医院里。”真姬发挥着之前被丢去儿科哄看病小孩的经验,硬着头皮说道,“所以如果你肯乖乖地治病,病好了,等你妈妈来了,你们也就能早点回家。”
“那,那……那个人呢?”虽然女孩对于真姬的戒备基本上放下来了,但她仍胆怯地盯着海未,“她和刚才那些怪物好像……”
真姬和海未头痛地对视了一眼,并使了一个眼色。领会到了真姬的意思,海未站起身,飞快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铁柜之后。
“好了,她走了。”真姬指了指海未离开的方向,“可以开始了吗?”
“会,会疼吗?”
“会。”真姬一口答道。
“诶?”
“但闭上眼睛不去看它就不会疼。”真姬就用手挡住女孩的双眼,“我来捂住你的眼睛。”
“唔嗯。”女孩看起来有些抗拒,但还是乖乖安定下来。
真姬回头,用眼神示意从铁柜后探出头看向这边的海未趁机赶紧治疗。一个瞬身,海未接近了过来,将双手放在女孩的伤口上,释放灵力。
手臂上和腰上的其实还算乐观,但右脚……可能要花更多的时间。
海未默默估计着伤势,相继治疗完毕了手臂和腰部的伤口。而另一方面,小孩子的天性令女孩不耐烦地挣扎起来。
“好了吗好了吗?”
“还没有,再等一下。”真姬瞥了一眼右脚断截处缓慢愈合的伤口,当机立断。
“呜……还要多久啊?”
“你……数数能数到100吗?”
“会——”
“那你数到200,就差不多治好了。”
“200的数数我不会……”
“你数到100的时候我再教你。”
“哦……1、2、3、4、5……”
————————
在真姬的教导下,女孩磕磕绊绊地数到“149”时,海未终于治好了她的右脚。
“一百,四十……”
“150。”真姬一边提醒着,一边放开手,“还有,眼睛可以睁开了。”
“……医生姐姐,懂得真多啊。”女孩依然紧闭双眼,声音变得像呼吸一样轻。
“数数而已,只要去学了,谁都能学会。”真姬平静地说, “这点你也一样。”
“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妈妈说过能当医生的人都知道好多好多的事……”女孩的神情越来越恬静。她身下的地面,突然亮起了一个奇异的圆阵——上面的纹样是两弯交错在一起的月牙。顷刻间,她的灵魂也跟着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真姬没有再接话。
“要是我能像姐姐你一样,懂那么多就好了……”
“双月”的标志褪去,女孩的身影也一同消失不见。“啪”地一声,真姬的名牌孤寂地掉落在地,成为太平间里唯一的声响。
“……她已经去彼岸了。”海未看着真姬俯身拾起名牌,默默将之戴上的背影,沉声道。
“是吗。”真姬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消沉,但在沉默了既短又不短的几秒后,她转过身,仍是平常那副淡淡又略带尖锐的神态,“……啊啊,果然我和小孩子真的一点都不对付,和小孩相处这种事还是让妮可酱来吧。”
“我觉得真姬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姬的反应令海未松下了紧绷的心弦。
“唉……叫真姬就行了。”
“诶?可以吗?”
“早就是同一所侦探社的熟人不是吗?而且……”
“而且?”海未不禁在意起真姬那意味深长的递进。
“……你对绘里,会像刚才那样,尽心尽力吗?”
“——!”
深紫色的眼眸,明亮又锋利,犹如一把能解剖人心的手术刀。
“绘里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去我家医院看病、体检。”真姬平平地陈述着,却隐约含着刻意压抑住的些许叹息,“她的病历我从爸爸那里看过。原因不明的亚健康,而且一年年下来,身体机能的衰弱程度已经比亚健康更甚了。”
“——然而,本来正常来说,绘里今年这个时候是差不多要来检查了,但她却没有……这怎么想都和今年才来的你脱不了关系,或许这就是你和希‘密谋’的事?”
嘛,算了,这也不是我该关心的。
“总之,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你有在尝试去改善绘里这诡异的身体状况吗?”真姬轻咳一声,说明道,“如果你对我刚才说的那些一无所知,就当我在提醒你吧。”
“……”
“で,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真姬忍受不了宛若独角戏的沉默,对着海未抱怨道。
要不是头发被扎在脑后,自己都要尴尬得卷发尾了。
“不,我只是……”愣了半天的海未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难道,真姬小…真姬你的那些话,是在关心绘里?”
“………………………………不然呢?”
“额,哈哈,也是呢。”
因为眼前的真姬,和平常在事务所里,妮可嘴里完全听不出是真话还是含较重个人恩怨成分的吐槽所形容的“毒舌、不近人情、怠慢礼数”完全不搭边,实在是出人意料。
——果然还是要亲自交流过后,才能真正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
与海未分别后,真姬回到医院的一层。离开了冷冰冰的太平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满满生机。
【“尽管现在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根治绘里的办法我多少有些头绪。”】
作为一名医学生,比起盲目乐观的回答,海未充满了不确定性又有稍许底气的说法更深得己心。
说起来,自己在太平间里待了多久了?
真姬思索着,打算走去护士站看一眼时间,却迎头撞上了从护士站走出来的护士长。
“西木野小姐?你还没走吗?”护士长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脸,简单的询问硬是听着像训话,“你的同学早就已经先走了。”
“啊,南条小姐……”严厉得媲美铁血战士的南条护士长一直是真姬实习期间每每面对时,心里最发憷的人,没有之一。
“……你的家住在哪里?是医院附近的那栋公寓吗?”无言地注视了真姬片刻,南条护士长突然发问。
“嗯?啊,是,南条小姐你……”
“那正好,我和你顺路回去。”在真姬还来不及拒绝时,南条护士长就率先走去了更衣室,并留下一句话,“十分钟后,医院北门汇合。”
“……”护士长雷厉风行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连抹影子都捉不着。
其实最让真姬惊讶的不是护士长突然这么殷切地关心自己,而是她居然也有休息时间——之前一直觉得她是全年24小时无休地在医院工作的,虽然不可能。
“才十分钟吗?赶紧去换衣服吧……”
真姬转身去了自己的更衣室。走廊里的病房,已经有几间熄了灯,这使得投在地板上的光线错错落落,忽明忽暗。
经过了数间病房,在明暗的交界处,真姬最初见到的那个幽灵老人无助地窝靠在墙边,眼神空洞得像死去了一般。
——长谷川。
真姬突然想起了写在老人病房门牌上的那个姓氏,然后驻足于原地。他们相隔的距离,说近,中间仿佛存在着一条分明的界线——这边是此岸,那边是彼岸;说远,又仅有几步之遥。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向老人走去。
……
……
……
“真姬酱这样说过吗?……真有她的风格啊。”
“是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海未不禁会心一笑,但笑意只停留了一瞬,便收敛了起来,“不过她说的关于绘里体检的事……”
“嘛,是这样没错。因为千代田本地的医院有她妈妈的熟人,绘里亲不想让她俄罗斯的家人担心,一般都会去真姬酱家的私人医院做身体检查。”
“原来如此……”
“从真姬酱的话来看,给绘里亲传输灵力的方法确实有效果呢。”
“嗯……但那只是缓兵之计。”海未的眼神沉了下来,“必须要更快一点,找到绘里的灵魂碎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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