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虎彻勇音看着讲台上那位陌生的老师在支支吾吾地讲那些卯之花三两句就能总结清楚的原理,她的心情不禁愈发糟糕。到后来,她连装作听课的心情也没有了,只是强撑着坐在座位上而已。她反复想着刚才乱菊和她说的话。
“你不知道最近虚圈突然开始攻击现世的事吗?”乱菊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虎彻勇音。
“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乱作一团啊……护廷十三队最近可是压力很大呢。”乱菊说,“你和卯之花老师关系那么好,我以为你都知道的。”
“不,她什么都没有和我提过。她只是……就只是给我讲一些回道知识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最近护廷十三队进入到战争紧急状态了吧。之前你去卯之花老师那里补课的时候我和七绪还在猜,这几位护廷十三队的老师这一阵子怕是抽不出时间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做了调整,看来局势不容乐观呢。”
“他们说的只是暂时调整……”虎彻勇音不安地说。
“谁知道这个暂时说的是多久呢。”乱菊耸耸肩。
虎彻勇音脸色阴沉起来。卯之花不来学校授课,她的补课自然也就停下了;也就是说,她没有了和卯之花接触的机会。如果按照乱菊所说,外界真是战事当前的话,她忍不住担忧起卯之花的境况。她知道以卯之花那样的实力根本轮不到她来担心,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反复去想:卯之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会很疲惫吗?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呢?卯之花身为队长,会不会也要去往现世,会不会也面临要战斗的风险呢?
“乱菊,你说,四番队长一般不会参与战斗吧?”虎彻勇音发现老师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于是平生第一次,她无视课堂纪律回过头,小声问乱菊。
“我也不知道啊,一般不会吧,总没有让医疗人员上前线的道理。不过也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
“医疗人员虽然不会冲到前线,但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往往就是医疗人员啊。因为战争期间这样做其实收益比较大嘛,我们课上不是有学嘛。”
“但卯之花老师是四番队长,不是简单的医疗人员,我想——”
“嗯咳咳,那边那个银色头发的女生,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的声音从讲台那边传来,虎彻勇音回过头,脸色难看得就像刚有人给她投了毒。作为这次课堂违规的惩罚,在课堂结束、其他人都回去休息时,她被留在真央灵术院的教学区域打扫长廊。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见不到卯之花,甚至无法得知对方的任何消息,她愈发心烦意乱。
等虎彻勇音偶然抬头却撞见了那天与她发生口角的村田、大森和长尾时,她觉得这几天的生活已经不足以用不顺心来形容,这简直就是对她精神的一种摧残。她厌恶地别过头,结果那几人却迈着悠然的步子走了过来。虎彻勇音放下手里的打扫工作,她看到村田挂着得意洋洋的微笑。
“这次不找茬啦?”村田说。
虎彻勇音没有说话,甚至一动未动。结果村田却越走越近,将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讲:“我知道了哟,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事?”
虎彻勇音只觉得心漏跳一拍,她像是做了某些无可饶恕之事后被抓到一样紧张。她咽了口吐沫,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和谁?”虎彻勇音故作镇定。
“还能和谁?别藏啦,我们终于查清了,她是不是动不动就给你’补课’呀?怪不得提到她你就那么激动呢。”
“你什么意思?”
“别瞒了。”对面的人笑嘻嘻地说,“其实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嘛。我也想借机会接触接触初代剑八呢,她教你什么,你要不要也教我两招?”
虎彻勇音只觉得她身上的某些东西被玷污、甚至被践踏了——那些她觉得无比珍贵,甚至她自己都无法言说的东西。她几乎没有思考,身体本能地便抽出斩魄刀。
而对面似乎对此已有所准备。
虎彻勇音咳嗽着,感觉自己被拖到了什么地方。
“我们这就算是替天行道了。”村田冷冷地说。
虎彻勇音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睁开眼睛看到了乱菊和七绪写满了担心的表情。而后再醒来,便是在校医院。她拒绝了校医院建议的特殊转入四番队住院的建议,甚至态度坚决地干脆拒绝了住院,在乱菊和七绪不理解的斥责下极其困难地朝外走。
“小田老师不是说了可以特批转入很简单的吗,之前经常有这样的例子,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这样?你自己不就是学习回道的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乱菊气不打一处来。
“勇音,你最近怎么这么情绪化的?”七绪那镜片后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一切都看透一样。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受伤没严重到那个程度。紧急处理完,现在我已经好多了。”虎彻勇音不愿与七绪对视。
“亏你还是卯之花老师的得意弟子呢,你都——”
“我们能不能不提她?”
虎彻勇音停下了脚步,她攥紧拳头,像一只被戳痛后炸起毛的猫,愤怒地看着自己的两位朋友。乱菊和七绪一下子不说话了,并非是面对虎彻勇音怒气的示弱,而是她们注意到了在说那句话时,平时轻易不会流露情感的虎彻勇音却哽咽着。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这件事和卯之花老师根本不该有什么关系不是吗?她有够多事情需要操心的了。”
虎彻勇音松开拳头,她回过身,声音也随之平稳下来,就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能自己待一会儿吗?”虎彻勇音疲惫地问。
在另外两人的默许下,她走到一旁,走到教室里,垂着头,静静地发呆。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人无声地出现在她面前。虎彻勇音感觉累得抬不起头,她心里十分恼火,那股愤怒没有消散。她生所有人的气,但归根结底她也清楚,她真正气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你这么做很没有必要。”碎蜂在另一侧坐下来,像猫一样轻盈。
“什么没必要?”
“我相信卯之花队长就算面对再多事情,也不会觉得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转到四番队治疗是在给她添乱。倒是你现在这样,才真的会令她感到苦恼。”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这说起来太复杂了。”虎彻勇音对眼前这个面若冰霜的人本能地产生了一种信任。她隐约觉得她们是某种同类,即便她们的性情看起来相差如此之大。
“你不需要解释,这其中没什么复杂的。”碎蜂说。
虎彻勇音感到一种被看穿般的不安,但这样的不安却又和刚才她被另外几人拆穿的感觉不同。她紧张而警觉地看了一眼碎蜂。
“你为什么到这来?”虎彻勇音问,“不是只是来劝我的吧。隐秘机动的人,应该没这么清闲吧。”
“原本是不该这么清闲的。我是受到了卯之花队长的委托——准确来说,是四枫院队长受到了卯之花队长的委托。”
“什么委托?”提到了卯之花,虎彻勇音忍不住语气急促起来,她拼命地想从对方口中听到和卯之花有关的只言片语。
“暗中对你进行适当的保护,保证你享受正常的校园生活。”碎蜂说完,转过头,嘴角微微勾了勾,“虎彻,这可绝对是一般人没有的待遇。”
“所以你是过来保护我的?”
“不,保护你这件事给任何一个队员做都可以,不需要我亲自来做。是这件事出了点差错,简单来说,四枫院队长当时正好忙着别的事,一不小心把这件事忘记了。等她刚才想起来,就立刻让我过来。”碎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虎彻勇音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是恰好晚了一点儿。”
“卯之花队长真是那么说的?她真的让隐秘机动的人……呃,适当保护我?”
碎蜂点点头。
“那既然是暗中保护,为什么你现在会把这些告诉我?”
“你现在的样子像是接受了保护的样子吗?”碎蜂语气犀利。
虎彻勇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她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太像。”她说。
“我把这些告诉你还有一个原因。”碎蜂说,“我认为这件事,你是应该知道的。”
“什么事?”
“卯之花队长为你做的安排。”
虎彻勇音沉默了。想到卯之花这样地挂念她生活里发生的这点小事,她心潮澎湃。但与此同时,她却更加地思念卯之花了。她太久没有看到卯之花对她温柔微笑的样子了。
“走吧。”碎蜂的声音传过来。
“去哪?”
“四番队。”
虎彻勇音犹豫了一会儿,她想说她不愿走,但她觉得碎蜂像是看穿了她,她的拒绝的本质将在对方的目光中暴露——她只是软弱地回避着与卯之花的碰面。
“我有个问题想问。”
她们走在路上时,虎彻勇音感觉身体各处越来越疼了。
“什么?”
“护廷十三队现在真如传闻所说,面对的局势那么糟糕吗?四番队的状况怎么样呢?”
碎蜂明显地沉默了片刻,之后一如既往地用冷淡的语气开口:
“我不清楚。”
虎彻勇音知道碎蜂说的是假话,但她没再继续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