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

晚上，秋山宅。

“……我想我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田井中律蜷缩在沙发上哼哼。

“自作自受，谁让你吃那么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天没吃饭呢。”秋山澪端着水走来，把药递给她，“消食片，赶紧吃了！”

律一脸苦大仇深地把药吞了后又躺下，澪叹了口气，坐在她旁边，拨开她额前被汗湿的刘海。

“干嘛这么撑着自己啊？”

律仍是闭着眼睛，就当澪以为她睡着了时，她忽然开口了。

“……因为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了嘛。”

澪先是一愣，“是……又要出发了吗？”

“嗯，后天。”

“后天啊……这次要去哪呢？”澪喃喃问道，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梢。

“往南边走，大概又是一次长途旅行吧。”她撑着身子坐起，“要去赤道哦！应该会很热，啊…可能会被晒得跟煤炭一样回来！”

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的一声笑出来，“好违和啊哈哈哈哈……”

“……我会尽力防晒的。”

“那么，明天我帮你整理行李，今天就睡我家吧。”她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说。

“好。”律柔柔地笑着。

“律……”

“嗯？”律正在铺地铺，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但是对方没再有回应，她转头一看，女孩整个缩进了被子里，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眼神里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怎么了？”律不自觉地放软了语调，坐到床边，问。

澪默默把脑袋也缩进被子里，她一脸疑惑，准备起身时，袖子又被扯住了。

“……澪？”

“……”

“什么？”隐隐约约隔着厚厚的棉被好像听见她在说什么，律俯下身凑近。

澪突然拉下被子，律还维持着刚才俯身的姿势，眼神交汇，脸几乎就要挨上，猝不及防地，双颊绯红。

她猛然弹起拉开距离，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差一点……

差一点就越线了……

她深呼吸定了定神，再回头。

女孩脸上还飘着两朵红晕，漂亮极了，灰色的眸子里氲着一层雾气……这副害羞又委屈的表情是闹哪样啊！律捂着心脏再次转身，内心奔腾。

“律……”

“嗯、嗯？”

“今天很冷……”

“啊？”

“……笨蛋。”澪见她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也是郁闷到气结，索性直接下床，捡起她的枕头丢到床上，再钻回被子。

如果暗示到这份上都还不懂的话，你就活该给我睡地板感冒去！澪面朝着墙躺下，愤愤地想。

律骚了骚脸颊，耳根红红的，“那……我关灯了哦？”

“嗯……”

啪的一声，房间归于黑暗，她摸索着走到床边，默默挨着床沿躺下。

两人都是背对着躺着，律僵直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生怕澪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能越线的啊，笨蛋。

昨晚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好了，还好澪什么也不记得，不然她们该会如何呢？

她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想得出神，就这么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秋山澪轻轻地翻过身，律已经睡熟了，她聆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原本躁动的心逐渐归于平静。盯着她规律起伏的肩膀，呼吸也不自觉地配合上了她的频率。

律的肩膀还是比自己小呢，明明是这样瘦削的肩膀，为什么总让人那么想去依靠呢……

是因为律一直在她身边的原因吗？很多事情习惯性地就想去依赖她，几乎已经是融进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了。每当她回过头，下意识想要去找寻那抹身影却扑了个空时，才反应过来她们早已经长大。

长大了就不能再理所应当地躲在律的身后了，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对她说着任性的话语，也不能……一直让她留在她的身边。

她闭上眼，脑子里很乱，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想了她们的以前，她们的现在，还有她们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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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喜欢澪哦……”

“喜欢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抱歉呢……”

秋山澪猛地睁开眼睛，蹭地一下坐起！第一反应先是扭头看向旁边，还好没人……

她抱着被子倒回床上，把红透的脸埋进被子里。

天……她怎么会、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刚刚梦里那样真实的感觉，律的脸慢慢地靠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吐息，是那么的近……

她蜷缩成一团，回忆着梦里的情节，直到把被窝里的给氧气消耗殆尽，才钻出头来，大口地呼吸着，脸依旧烫得厉害。

律在耳边那样温柔的告白……

她正想的出神，卧室门突然被推开。

“澪，醒了吗？早餐……噗？！”律刚探了个脑袋进来，话都没说完，迎面就被一个枕头给砸中。

“出、出去啊！！！”

“澪？澪？！”

田井中律估计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大早就被两个枕头先后砸脸，然后被赶出了房间……

“那…那个，对不起嘛……还痛吗？”

“托你的福。”律捂着自己红彤彤的鼻头，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澪低头搓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道歉。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律顿时有点慌了，“欸欸欸？我没事啦！就这对我来说压根不痛不痒！”

“……真的？”澪抬起脸来。

“那是～也不看看我平时挨你多少拳头，就我这抗击打能力，别说俩枕头了，就算是俩板子我都能扛下来！”

“噗……那、那还不是因为你自找的，就是你皮痒欠收拾！”

“啧啧，小澪这么暴力啊，小心嫁不出去哦。”律挑起一抹坏笑，识相地往后撤了几步。

“要你管！”澪瞪了她一眼，脑海里突然闪过梦里告白的画面，脸顿时又红了。果然啊，梦境和现实还是相反的吧，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欠揍的家伙哪里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这个笨蛋木头大白痴！

“呐，这个好还是那个好？要不干脆都买了算了。”

澪略显无语地看着那家伙胡乱抱来一堆防晒霜，通通丢进了购物车里。

“别乱买啊……”她拣起那些物品仔细瞧了瞧，“这个，是涂身体的，那个防晒指数很低的啊……”

“喏，这种比较适合你一点，防晒指数还行，而且比较清爽，你不喜欢腻腻的嘛，或者……”澪站在货架前仔细挑选着，她顺手把头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律不自然地扭过头，视线却又忍不住飘向她。

其实怎么样都好，买什么她也根本不在意，只要能这样站在旁边看着她，就好了。

两人买完东西，一路闲聊着走回家，还没走多久，律突然想起有个东西忘买了，又得折返回去买。

“真不用我陪你？”

“不用不用，澪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律朝她挥了挥手就跑走了。

“欸欸……”她都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着那家伙已经跑远了，不由地叹了口气，“真是的……”

街边上刚好有个新建的公园，不大，就几条木制的长椅和一些儿童设施。今天天气很好，她决定就在那边晒晒太阳了。

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有几个小学生蹲在沙坑边上玩过家家的游戏。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这样拉着律一起玩来着，那时父母工作太忙，常常她放学回家，家里也没有人，律便经常放学后陪她在公园里玩，一直玩到妈妈过来接她。

不过律一直都很嫌弃这种幼稚的游戏就是了，虽然嘴上嫌弃着，但每次只要她想玩，律总是会妥协。

她仰头望着被斜阳晕染的天空，回忆着以前。

“我…只喜欢澪哦……”

……欸？

欸欸？？！！

为什么脑海里又冒出那个画面了啊！她抓狂地抱住脑袋，不过是个梦而已啊！

她深呼吸了几次，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结果一扭头看见旁边的设施时，又愣住了。

这个红色的滑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她腾地站起，瞪大了眼睛望着旁边的长椅，这个公园…不就是昨晚梦里的场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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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先坐这儿休息会儿吧。”田井中律把背上的人儿小心放下，及时地托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往旁边倒去。

“唔？”秋山澪微微睁开双眼，眼神迷蒙。

“啊，醒了吗？快到家了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律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问。

她摇了摇头，仰着脸盯着她看。

律见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澪怎么一直盯着我呢？”

她没有搭理她，忽然举起了左手，律正疑惑着她想干嘛时，她把手搁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

“狗狗……”

律哭笑不得，谁是狗狗，你才是狗！

“不是狗，是律。”她抓住她的手腕，栗色的短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

“那律喜欢我吗？”

她身子一僵，心跳漏了一拍。

“喜、喜欢啊，谁不喜欢澪呢？”律笑道。

澪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律感觉额头开始冒汗了，先移开了目光。

“骗人！律只要一说谎就会像这样不敢看我。”澪不满地鼓着脸颊，“果然是讨厌我的……”

“欸欸欸？没有的事！”律慌张地摆手。

“你刚刚还和别的女人聊得那么开心！”

…别的女人？

田井中律现在一脑门的汗，都无瑕再去细究她话里的奇怪用词。

“那个，那是……”

呜哇，她眼圈红了欸，不会还要哭吧？

女孩儿垂着脑袋，当真开始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救命啊……

“你、你别哭啊……”律手足无措地安慰着，身上的纸巾刚刚在路上帮她擦眼泪已经用完了，她只好用指腹轻轻地给她抹去泪水。

即使相处了近二十年，她仍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

她总能有各种各样哭泣的理由……

这双漂亮的眼睛总是用来哭泣，也太可惜了些。

她望着女孩垂着的长长睫毛，这样想着，低下了头。

吻很轻很轻，落在眼睛上，几乎没有实感。

但却是炽热的，温柔的，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直到那炙热的温度离去，澪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她。

律牵起她的左手，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我…只喜欢澪哦……”

“喜欢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澪能明白吗？我的这份喜欢……”她喃喃着，随即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抱歉呢，我可能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所以，就忘掉我刚刚说的话吧，澪不是一喝醉就都会忘光吗？”

“这次也一样忘掉就好了……”

这次也一样忘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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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澪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半天了！”田井中律气喘吁吁地从街对面跑来，抱怨着她怎么不接电话。

澪坐在长椅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太阳都下山了，不冷吗？”见澪还是没搭理自己，她疑惑地问道，“回去咯？澪？”

“律……”

“嗯？”

“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澪抬起头，最后一点落日的余晖也沉入山脉后面。

律心里一惊，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也许之前是来过吧……”

澪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平静地问道，“如果不是这次偶然，律还想要瞒我多久呢？”

她攥紧了手，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她缓缓张口，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的，我不会给澪造成困扰的……我、”

“小律。”澪开口打断了她，见律一副紧张又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少见，她心笑道。她背过手，转了个身，藏起自己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

“最开始也是叫小律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改成了律……”她慢慢说着，突然扯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上。律还是呆愣在那儿，望着她的背影。

“小时候的小律性格可恶劣了，老是欺负我、捉弄我、还故意吓我！当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愤愤地控诉，转过身子，对上她的眼睛，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错愕。

忽然，她倾身上前，举起手臂，律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然而预想中的痛击并未出现，反而是……脸颊上传来了柔软而湿润触感。

田井中律彻底傻眼了。

澪双颊绯红地放开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声线，“但是……一直保护着我，陪伴着我一路长大的人，也是律……律就像是嵌进了我的生命里，扯也扯不出去……明明只是一个小律而已。”

“喂……”律汗颜。

澪噗的一声笑了，再度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着她的脸，轻声说，“不管是爱捉弄我的小律，还是努力包容我任性的律……”

“我都…最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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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每每再谈论起这事时，律总是会一脸得意地跟友人炫耀，自然也是少不了澪的一顿扁，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那个……”

“……”

“……澪？”

“……”

“出来啦…哪有这样跟人告完白以后躲房里不出来的……”律无奈地站在卧室门口，不死心地继续叩了两下门。

然而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她挠了挠脸颊，索性直接坐了下来，这可真是伤脑筋了啊……

不过……

她嘴角忍不住地勾起，澪喜欢她，多年的梦突然就成真了，一时间让她不敢相信，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罪魁祸首突然就逃也似地跑走了，把自己锁在房里任她说什么也不出来。

这下好了，把兔子吓回窝里了，该用什么胡萝卜才能骗出来呢？

她靠在门上，正努力思考着，结果门突然被拉开，她一个没准备直接躺到了地上。澪可能也没料想到律会突然摔进来，一脸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律望着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一副惊慌又害羞的样子，心笑道，这跟刚刚告白的家伙是一个人吗？

“唔…痛，好像磕到头了……”律还是躺在地上，忽然抱着自己的头，呻吟着。

“欸？哪里痛？”澪回过神，忙蹲下来想查看她的脑袋，谁知律突然把手一勾，她整个被带倒在地板上，律再一个翻身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