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小的时候,大学生在我的眼中已经能够称之为大人了。
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随心所欲的穿着,还有各种看起来很厉害的课题和实习,大学生活就像是只能在地面远远眺望的拉普达一般,充满着梦幻般的色彩。
不过,当幻想走进现实,就会体会到那种巨大的落差。
这种落差并不是由过往的印象所造成的,大学的生活确实是自由而随意。既然不是因为两者间的差距,那我想大概问题是出在我的身上吧。
我缺少了去享受大学生活的「活力」。
甚至在开学的时候,连学校社团的招新会都没有去。
看着窗外的景色,很难想象已经过去快一个礼拜了。这段时间就像是社妹手中的甜点,一不留神就消失无踪。我的生活还是和开学一样,和安达一起上课,和安达一起午餐,有时候会到处闲逛,然后一起回家。
虽然简单,却也令我感到安心。
『岛村...你在看什么?』
放在桌上的手肘被轻微地触碰,我收回已经飘向无穷远处的目光,转过头,安达正疑惑地看着我。
「只是发呆而已啦。」
大学的课堂并不严格,但是大声说话还是会有被赶出去的风险。于是我用只有安达能听见的声音回应她。
『很无聊吗?』
难道很有趣?
「还...不,确实挺无聊的。」
现在的学部并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想肯定也不是安达的兴趣所在。我看向安达的讲义,上面没有一点笔记,除了——
用很小的字写着我的姓氏。
我就坐在旁边吧?不要做这种会让人难为情的事情啊。
安达顺着我的视线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笔记」,然后她的耳朵和脸颊都开始泛红。
『这...这是...因为...没...没事事做...』
我看着慌张得像是要站起来的安达,赶紧将她抬起的手臂按到桌上。转头瞄了一眼教授,还好她正朝着投影幕布。
周围的视线直接被我无视了。
「好啦,我知道了。安达也很无聊吧。」
『嗯...』
安达低下头,用连我都听不太清的声音回答。她的耳朵已经红得像是沾上了番茄酱。
下意识地想伸手摸她的头,不过察觉到现在还在教室,我只好将这个刚刚降生的念头消灭。
那么无聊的两个人能在课上做什么呢?
聊天的话,只要不是太大声,教授大概率是不会管的。但是一直说话也会影响到周围的人,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恶劣。
既然不能说话,那么能做的事情就有一件了。
我握住了安达的手。
我的左手和安达的右手一起垂下,在桌子底下紧紧相拥。安达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从窗外闯入教室的破碎光芒落在她的脸上,让我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养老公园的枫树。
「无聊的话,就一起发呆吧。」
我小声地说道。因为是阶梯教室,后排的座位较高,所以并不用担心被看到我们牵着的手,我决定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直到下课。
见她点了点头,我用空出的手臂枕着头部,趴在桌上,面朝安达。她也学着我的动作趴下去,然后我们就这样在课上静静对视。
只过了一会,安达的眼神就开始游移,似乎有点承受不住我的目光。看着她的样子,我故意使坏地一直盯着她,然后安达就愈发躁动,连桌子底下的手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似乎是发现我在捉弄她,安达没有被挤压的另一侧脸颊微微鼓起。安达这样的表情真的很可爱,我朝着她笑了笑,然后拉着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晃来晃去。
随着手臂的晃荡,安达鼓起的脸颊也逐渐变了回去,真神奇啊。
我们就这样无声地交流着,与教室格格不入的悠闲氛围使我闭上了眼睛,午后的阳光爬到背上,与手心传递而来的温暖一起将我包裹。
我的意识慢慢陷入了沉睡。
『晚餐吃什么?』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因为还有晚课,所以也没法去哪里玩。
傍晚的校园显得有些冷清,大多数的人应该都在食堂或图书馆,这里只有偶尔路过两三个学生,她们的视线会在我们牵着的手上不经意地扫过。
「去食堂看看吧?」
我一边随意地看着周围,一边回答安达。
距离上课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吃完饭后还能到之前找到的地方休息一下。
到了食堂,我看着图上的样品,有点不知道该吃些什么。
『今天没有...什锦丼呢。』
安达在旁边小声地说道。
「嗯?安达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
『因为高中的时候,岛村在食堂都吃...这类的。』
「啊哈~」
真是贴心的女朋友啊。
我不由得有点惭愧。
我并不太记得安达在食堂经常吃些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我一样的。其他时候大概也是?毕竟安达对食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最后我和安达都点了炸鸡丼饭,看着票据上的写着的7.4的碳水指标,我开始感到后悔。
拿完餐点后,我和安达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周围有些陌生,但是又有莫名熟悉感的场景,我想到了日野和永藤。
从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毕竟不算是特别亲密的关系,更何况还有一个安达。日野好像跟我说过她不会升学,永藤大概也是,不过我很难想象她们工作的样子。前者其实还好,后者的话会让人觉得是一个「会在上班期间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家伙。
「待会去那里休息吗?」
『嗯。』
安达点了下头。和穿着便服的安达在食堂吃饭,总觉得有点奇妙,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但是高中生活好像已经离我们很远了。
虽然从回不去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很遥远了。
吃完晚饭,我和安达沿着小路来到了上次找的地方。
这是一个教学楼的楼梯口,因为是在学校的背面,所以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封闭度无法与体育馆的二楼相比,但我们如今也不需要特地去躲避老师。
「不太想去上课啊——」
坐在楼梯的拐角,我对着躺在我大腿上的安达抱怨。
『那...要翘课吗?』
「这节课有出勤吧?而且都待到这时候了。」
『可以继续在这...待着。』
安达仰起头看着我,原来还有这种方案吗?
去教室大概也不会听课,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不去也是无妨。
只是这门课的老师对出勤的要求很严格,感觉至少得到教室露个面。
「还是去吧~」
听到我的回复,安达看起来有些不开心。我苦笑着看着她,用空出来的手揉了揉她的头。
真是个容易让人伤脑筋的孩子啊。
「到时候找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吧,安达想牵手的话也可以喔。」
我试图安抚安达。
『可以吗?』
安达的语气有些上扬,表情的变化快得如同夏天的雪糕。该说她是容易满足呢?还是在课堂上牵手对她的诱惑力很大?
虽然平日里经常牵手,但是在课堂上牵手的确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像是在靠近祭典的阁楼上悄悄眺望着不远处喧嚣的人群。
「可以喔~快上课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我拍了拍安达的头,她迅速站了起来,这动作令我感到熟悉和怀念,安达确实是个犬系的人。
活动了下有些麻痹感的双腿,在犬系女友的帮助下站起身来。太阳在六点多的时候就已经下班了,周围显得有些昏暗。寂静无人的教学楼,不太明亮的灯光,加上道路两旁有些阴森的树丛,真亏我们敢在这种地方休息这么久啊。
「有点暗呢。」
『嗯...毕竟都快八点了。』
「安达不怕黑吗?」
『不怕,岛村怕吗?』
「嗯——还好吧~」
『没事!有...有我在...』
安达要气势没气势的神态配上帅气的台词,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唔...』
她苦恼地低下头,头发两侧仿佛可以看见耸拉的狗耳朵。
「那真是谢谢安达啦。」
我握住安达的手,虽然安达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是她的感情确确实实传递给了我。
现在的安达,散发着比太阳更加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