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三百一十五号管理世界有间酒馆,今年是它开张的第十九个年头。没人知道老板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九年前老板孤身一人来到这片荒凉贫瘠之地开了间小酒馆,坚持到现在。
酒馆不大,双层木质结构,粗犷古朴的外表倒和这漫天风沙相衬。过路来往的游人、世代居住于此的民族还有奇奇怪怪指望寻宝的探险者全部在这歇脚,解下斗篷点杯麦酒来盘卤肉,大快朵颐狼吞虎咽,末了跑到前台旁的筐里抄张面饼擦擦嘴,两三口入肚中打个响嗝,结完账伸伸懒腰系好斗篷重新栽进风沙那才算完。
方圆百里就这家店,酒馆伙计不多勉强够用,价格适中能够支付,环境差点也能忍受。老板对生意没太多要求,混个温饱即可,只要你不在酒馆惹事,老板和伙计才懒得管你做什么,哪怕你端着酒杯引吭高歌吓跑屋檐上的鸟都和他们无关,然而若你耍酒疯欺负女人,老板绝对第一个站起来拎着你的衣领丢到外面。听说早几年四处流窜的马贼是老板收拾的,因着传闻酒馆成为处安乐乡和避风港。
可惜从来没人记得这位老板相貌如何。
抽着旱烟的向导咂咂嘴,“有娃子偷偷给她拍过照,嗐,那脸上蒙着层雾,啥都看不清,更别提记得她长啥样。这么多年,没一个想得起来。”他猛然地吸口烟,啐口痰,眯着眼指指前方的木质建筑,“喏,到了。”
门被猛然推开,酒馆窜进来几个人。为首穿白色斗篷的家伙随意寻处干净地捡两条板凳撂在方桌两侧,解开斗篷抖几抖,灰扑扑的沙土和菜油似的灯光搅和在一起,泡得整间酒馆油腻腻的。跟着她进来的几个家伙如法炮制,呛得周围人连连咳嗽。咳嗽声过后,酒馆再度热闹起来,这种场景天天上演,酒馆里的人可没闲心去找茬。
敲敲桌子,留着褐色长发的蓝眸女子叫道:“老板,点单。”
伙计应声而来,“您要吃些什么?俺们这有牛肉、麦酒,还有炒菜和面饼。”
“还有别的吗?”撑着头,蓝眸女子半眯着眼打量酒馆环境懒洋洋地问。
“哪能有别的哇,有这你就知足吧。”
“我听说你们老板能搞到牛奶。”蓝眸女人开口便充满江湖气令人疑心起她的真实身份,她假装拍拍伙计顺势把左手夹着的金币放进伙计围裙口袋,“价格好说。”
“哎哟。”伙计抖抖被油渍染得看不出色的围裙,“您这不是为难俺吗?”他拿出金币塞回女人手里,不着痕迹地往身后指了指,压低声音道:“她就搁那睡觉,您呐逢别乱打算,俺们老板虎得很哩。”
伙计话还未说得,脑后就挨了一下,他张口正想骂人,回头瞧见是老板登时吓得魂都飞到天外,嘴唇哆嗦半晌也没挤出半句话。
“后厨去,这我来招呼。”老板皱皱眉挥挥手示意伙计离开,然后扭头四处瞧瞧,拖把椅子伸开腿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收起你那点伎俩,找我什么事?八神司令。”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
“你——”收起散漫表情,疾风惊疑不定地观察老板,她自认名气没有大到连偏远世界的人都听说的地步。
紫眸划过抹调侃,老板转向疾风身旁稍稍年轻些异色瞳的女人摸摸下巴,“高町小姐。”这回轮到薇薇欧攥紧拳头,目睹这一切的老板轻轻嗤笑声,“还有一位,格兰小姐?”尾句稍稍上扬透出疑惑。
看到少女冷下脸,她抚掌大笑,“看来我没猜错。”说完,她站起身摇摇铃,大声对酒馆内的人说,“诸位这顿我请,就当给我个面子,今日请回吧。”
分钟刚转过两圈,酒馆内的客人如同潮水般散得干干净净一滴也没留下。老板坐直身子招呼伙计送来三扎啤酒和瓶牛奶,端起酒杯咕噜咕噜灌下半杯。酒杯咣地砸在桌上,老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嘴发出舒服的叹谓声。
“有兴趣做笔交易吗?”
伸出根手指在老板眼前晃了晃,疾风直接挑明来意,“你给我们讲个故事,我付你两千金币。”
两千金币在第315号管理世界不是笔小数目,能够买下一片带庄园的肥沃土地,还能再添上两三个仆人。
但这没法打动老板。
“我有钱。”得益于某个爱操心的家伙临终前替她安排好所有,让她能够毫无负担地在此开店,“反倒是八神司令瞒着自己的至交好友来找我听故事,未免太卑——”鄙字到嘴边,又被老板咽回去,那家伙知道自己这么评价疾风会生气的,老板试着换个中性词,“狡猾。”
“如果能直接问,恐怕您也不会在这见到我。”啜口啤酒,疾风缓缓答道。
“两个女孩呢。”老板耸耸肩指指薇薇欧与格兰,“别告诉我她们是和你来观光旅游的。”
“当然不是。”十多岁的少女远比阿姨、姐姐急躁冲动,她蹭地站起身,冲老板吼道:“我们是来——”话刚到嘴边,眼角余光瞥见面露郁色的姐姐,她立即闭嘴讪讪落坐。
“来做什么?”
她不是那家伙没什么好脾气,更没生长在阳光温暖里拥有善良,老板冷哼声,自己这辈子估计都洗不脱从那地方带出的阴暗。若非看在过去——如果能算过去的话——份上,她早就直接拎着少女丢到外面去喂狼,哪里还容得对方在她面前大呼小叫,“背着你们母亲找我探听她的隐私与过去。你们可真行啊,格兰小姐大可对自己身世放心,高町小姐千万别抱什么期待。”
“我们只是想找你来了解情况。”薇薇欧深吸口气,“十四年前我的妈妈曾经于婚后失踪过一段时间,资料显示她到过这里。”
“没准是谣传。”格兰嫌恶地扫视周围,“如果妈妈真到过这,肯定还有其他人知道。”
“我都不知道的事,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老板语气刻薄尖锐,像把利刃生生划开三人强装的镇静,“我承认菲特·泰斯特罗莎·哈拉温结婚后找过我。”
“找你做什么?”薇薇欧急切地问,异色瞳写满激动。
“和你无关,也和你无关,更与你无关。”
伸出手把三人挨个指一遍,老板仰头饮尽最后半扎麦酒,金色酒液咕咕流入喉咙。哐,老板把杯子重重的砸到桌上,伙计十分有眼色地抬来两桶麦酒,“和个死人有关。”
把自己重重地丢到木椅里,她笑得怆然,伸手抹抹面颊滴落的酒。老板拿着杯子替自己舀了杯,继续喝。疾风伸手阻止想要站起的两位侄女,她冷漠地望着老板,湛蓝的眸蒙层灰色像冬季森林深处的霜。
忽然老板抬头大笑,在伙计送来两碟卤肉——一盘咸牛肉一盘辣牛肉——小心翼翼地放在四个杯子中间时,边笑边咳嗽呛得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恶狠狠地咒骂却又放缓语调喃喃,“一个死去的混蛋。”
“上次见老板耍酒疯还是十四年前漂亮的金发女人走后。”伙计看看老板压低声音对疾风道:“你们别刺激她,她要真发脾气能把整个沙漠毁掉。”
“你小子乱说什么。”老板抬腿把伙计踹倒。
显然伙计习惯了这种和自家老板的相处模式,骨碌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弯腰讨饶,“老板,我就嘴快。再说,解决马贼多威风的事啊,换我早就吹上七天七夜了。”
“滚。”老板笑骂句,“马贼是个混蛋解决的。”
“是,是,是。”伙计反应过来又迭声呸呸,脚步后移,他冲疾风使个眼色,转身鞋底抹油跑到后厨。
“我们改天再来。”
薇薇欧皱眉刚想起身,不料樱色光芒闪过,她已被魔力枷锁扣住双手。这是,疾风瞪圆了双眼,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不会认错的,她无心去管自己的失态和两位侄女,全心投入到那两道环着她手腕与扶手的樱色枷锁上。
“真没诚心。”老板活动活动筋骨发出咔吧咔吧的清脆响声,她戏谑地打量疾风三人,眼底丝毫不见醉意,一片清明,她挥挥手樱色结界瞬间席卷整间酒馆,“交易条件都没敲定就想跑?想得真美。”
“你想怎么做交易。”疾风怔怔地盯住老板,企图从对方身上找出什么和记忆相符的东西,她早该想到,再没特征的家伙也不可能让人想不起相貌,只可能是使用模糊魔法。
紫眸、樱色_魔力光、能毁掉沙漠,迷迷糊糊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疾风突然觉得自己正缓缓卷入某桩陈年迷雾。
“很简单,等价交换。”
打个响指,解除禁锢魔法,老板懒懒道:“故事换故事。我对哈拉温舰长的英雄事迹不感兴趣,你们随便给我讲点什么都行,譬如高町奈叶,譬如她和哈拉温,又或者你们和她。”
【2】
“新历88年,我开这间酒馆第五年。”撕下一条咸牛肉塞进口里,老板盯着啤酒浮沫发呆,“那时还只有我在酒馆,又当老板又当伙计。”
费雷达泽,出了名的落后贫困,游牧民族就搁在这片土地四处流浪寻找水源和草地。除他们外,到酒馆的只有挖矿寻宝的探险队和想去门兰城找明湖的家伙。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男人,没什么女人,至于好女人就更是凤毛麟角。
“她是我在这见到的第二个漂亮女人。”竖起两根手指,老板似乎在回味当年场景。
手刚搭在兜帽边上,就有人看她。再宽大的斗篷都遮不住玲珑身材,何况那手还白得发亮,更别提她摘下兜帽露出那头犹如暮时熔金的长发,虽然蒙着层灰,可光泽依旧透过灰探头。男人们眼睛都瞪得溜圆,目光勾勾在那对饱满的胸房和腰腿间来回打转,哈喇子流了满地。
她丝毫不在意男人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块冰,神情比费雷达泽最平静的湖面都要寡淡漠然。扫视圈酒馆,她抬腿直奔到我面前,拎着袋金币对我说,“带我去门兰城,给你500个金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口袋里掏出枚金币,老板没好气地抿口酒,“你们真喜欢拿钱砸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调侃句,疾风歪歪头,“但老板你没答应吧。”
挥挥手,老板兀地笑了,“怎么可能答应?”
她就盯着我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只要带她去门兰城找明湖价钱随便我开。但她不知道,有些东西用钱买不到。门兰城明湖就是个传说,哪有能让人实现愿望的地方存在?要真存在,费雷达泽早发达得碾压全次元。何况门兰城还坐落于我最讨厌的北山,给我再多钱都白搭。
因为没有人知道门兰城在哪。
[我知道你去过。]
“女人的眼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老板叹叹气,“我那天总算真正认识到美丽而悲伤,谁能抵抗那双眼睛的哀求。”
“所以你答应做她的向导。”薇薇欧插嘴道:“你明明说门兰城是个传说。”
“传说不代表幻想。”起身从筐里拿出四张面饼丢到盘中,老板难得没冷嘲热讽,“我去过那里,在某个混蛋的带领下。”
老板最终松口答应菲特,她没提钱的事,只沉默地收拾行李,购买马匹骆驼,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我以为你要赶她回米德。]调笑声在心底响起,老板冲说话人翻个白眼,左右手上下使劲一拉打个漂亮的结,[答应过的事我自然会做到。]
[记得对她笑。]
[要笑你自个儿笑去。]老板手上动作不停,她啐口痰,[当谁都跟你一样,天天傻乐。]
回答她的是长久缄默,老板乐得清静,加快动作手脚麻利地把打包好的行李、水囊、食物放到骆驼上。难得那家伙保持安静,她哼着小曲把最后一包面饼扛上马,扭头身侧空无一人,风打着旋圈起尘土舞蹈,紫眸划过茫然。眼帘微垂,她握握拳,欲回酒馆恰碰见菲特,两人皆受惊后退几步。
她愣了愣松开手,出现幻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都怪那家伙喜欢胡思乱想害得自己这样,愤愤地将事情推给某人,老板这才感觉心情舒畅点,对待菲特也愿意有几分好脸色,“明早出发。”
“谢谢你。”温柔得应该出现在江南水乡而非戈壁沙漠的嗓音向她致谢,菲特轻声夸赞道:“这里很美。”
沙漠更美,黄沙堆起金字塔,偶尔几丛绿色点缀,断成半截的胡杨横七竖八地卧倒在地,徒留枯萎的树干朝天伸手,蜥蜴快速爬过滚烫沙砾,转瞬被风抹去痕迹。
骑着马,菲特拉拉斗篷,开口说着从旁人那听来的传说背后的真相,“门兰城其实叫作永无乡,明湖则是里面的一汪方池,永无乡是藏在门兰里的城,而方池是躲在湖里的泉。传说只要进入永无乡找到泉,就能实现愿望,最不济也能看到自己想见的人,知道自己想了解的事。”
“谁知道呢?”
三岁小孩都知道这话编得蹩足,老板嗤笑声,她伸手指指远处流淌的白色河流,银色河流如同道白练般蜿蜒于黄沙之中,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别样光彩,“瞧见那条河了没?好看是好看,可真正掉进去才知道什么叫恐怖,管你是谁,都给你化得干干净净。”
“或许那样才好。”菲特苦笑道:“什么都没有总好过留下一星半点惹人痛苦。”
是夜,寒风凛冽温度骤降,连空气里的一粒尘埃都挤满凉意,用小棍拨拨木柴再丢入几颗燃料球,橘黄色火光把她们影子拉得长长投在沙地上。
切开烤好的面饼,咝咝的白色热气和那缕青烟交缠,把饼递给菲特,老板呼呼朝手吹气,指腹被烫出道红痕,她捏捏耳垂企图缓解些许疼痛。那个人就这样做过,脸上挂着微笑。望望天,一颗星子也无,黑得跟棺材板似的,老板三两口把饼填进肚里,拔开木塞仰头灌酒,白酒辛辣入喉一路烧到胃里。她发出满意啊声,眼角余光瞥见金发女人,对方正捧着饼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吃相文雅得反衬得她就像山野村夫。
女孩子哪能这样吃东西,斯文点。隔着火光,她恍惚间听到栗发女人笑着对她说。自己当时怎么做的?恶狠狠地用牙齿撕下一块肉囫囵咽下仿佛那是对方,含含糊糊地反驳那家伙,自己天生就这样,还咬了对方一口。眼睫轻颤,老板定睛细看,对面只有金发女人。
饼是死面饼,梆硬但顶饱,就是嚼起来废劲,腮帮子疼,头次吃严重的还能把喉咙拉出血。金发女人沉默地吃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别提抱怨。莫名地,老板烦躁起来,憋屈感久久萦绕心头,随便骂点什么把饼砸到地上滚一圈都好,别像潭死水波澜不惊。
盖好瓶塞,把酒囊甩到女人脚边激起阵尘土,“喝点酒。”老板眉宇沉沉,“饼硬。”
“我吃过比这更难以下咽的东西。”抬头,菲特勉强扬起丝微笑,拎起酒囊重新丢回老板怀里,“两年前我就戒酒了。”
空气被高温扭曲得来回晃动,惹人心烦,老板皱皱眉,忽然女人扭头扶着衣领不住干呕,白皙肌肤上的蓝色血管在火光下分别明显,脆弱精致得像朵兰花。
妈的,老板暗骂句,还对这女人笑,自己按捺住给她拳头的冲动已经算是很给面子,我看你见到这场景哭不哭。她有意忽略那股窜起的怒气,起身跺跺脚走到女人面前递给菲特水囊。
“只有冷水,你将就点。”她语气硬得能把饼砸烂。
“谢谢。”接过水囊,菲特拔开瓶塞艰难地喝几口,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很快她又偏头干呕。
“抱歉,给你添麻烦——”
“知道麻烦就应该好好在家待着。”
粗暴地打断菲特,老板烦闷地把树枝掰成两截丢进火里,出事你让我怎么和她交待?话音未落瞧见菲特低垂的头,绯红的眸隐约有泪光闪过,她陡然泄气像一拳打进棉花里,她张张口搜肠刮肚地寻找词语想安慰对方。
“我还是想去门兰城找明湖。”菲特率先开口,双手抱膝怔怔摩挲右手无名指套着的戒指,“她说过带我看的。” 为什么要食言呢?“总要来看看。”她是想来的吧。“呐,你会在那等我吗?”
抬起头,菲特冲老板道:“把酒给我。”
“你给她了?”见老板点点头,疾风捏捏眉心,“我可爱的小格兰出生前到底经历多少。”
“她想喝就喝。”用刀切下半块面饼,连同牛肉酒一并塞入口中,老板拍拍手示意伙计再端来几盘小菜,“人嘛,何必给自己限制那么条条框框,这辈子都困在里面,想舍又舍不下。”不过那混蛋八成没想舍,否则也轮不到自己给疾风她们讲故事。
她真能喝啊,饼都没吃,一口一口把酒囊的酒喝个干净,一滴都没给我留。我也没劝,有眼色的都知道等人喝完,等她喝完想说什么自然会和我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没多大影响,将人扛回帐篷让她睡一觉第二天继续赶路就是。
我边等她喝完边寻思自己什么时候能睡,等得不耐烦准备把人拎回帐篷时,她调出张照片给我看。
“这是我的女儿。”菲特指指异色瞳的少女说道:“她很可爱,今年读大学。”
“那个男人呢?”老板指着照片里唯一的男士,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那股憋闷的感觉愈发强烈。
“我的第二任丈夫。”菲特似乎不太想谈及对方,快速地略过话题。
“你女儿长得不太像他。”
“她是我和我妻子的养女。”
提及女儿,菲特目光陡然柔和,“她性格特别像我妻子,阳光开朗。”
“真难得,你女儿在你离婚后愿意跟你。”老板拨拨木柴使火烧得更旺。
“离婚?”语气充满疑惑,菲特摇摇头,“我没离婚,我妻子两年前去世了。”
呵,老板冷笑声,爱人刚去世就急着再婚,也没传闻中那么恩爱,难怪那些家伙自信计划能成功,如此看来要没当年那件事,只怕眼前这女人也认不来。她为某个混蛋感到不值,早知道是这结果当初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或许一样,或许相反,天知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在心底响起,老板猛然起身四下张望,然而触目所及只有风与沙土。
“我和她是少年情侣,青年夫妻。”抿抿酒,没理会老板的怪异举止,菲特继续说道:“她救人无数,待人体贴,在管理局内口碑极好,真真正正的英雄。”她突然抬头,直直望着老板,一字一顿道:“可我恨她。”血红的眸如同从地狱爬出恶鬼望得老板心生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