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已死之人竟会拜访已死之人。”
男人筋骨碎烂地吊在铁架上,全身不见一块好肉。
客人在囚犯面前停了好一会,耐心观赏着他的惨状。
“可以啊,精神还不错。”
男人笑了。
“不错么?每天被人固定抽百八十下,你精神也会跟我一样好的。
话又说回来,殿下这是跟你学的吗?哪有人审犯人什么都不问的啊,就只顾着打的,搞得我都快憋死了。”
“首先,町已经不是殿下了,早在当众判处你们假身死刑以后,她就已正式继位主圣女。
再者,她的审判,还需要什么提问?早从决定关你进这地方时就已得出答案——你根本就不是会老实听话的人。
每天行刑之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抽什么。
苦痛会一直无意义地持续下去,而你,却连她想了解什么都不知道。
虚无的恐慌之下,你自然会不自觉地去想,自己有什么是她值得去了解的。
而当思绪开始动摇之时,便是她收网的时刻了。
现在看,我还是过来太早了啊。”
脚步声逐渐靠近,男人总算百分百确定来人的身份,于是也放下心来。
“其实那,我偶尔也会想,我是说偶尔,咱们到这里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虽说都是些将死之人,但死了总比继续活受罪好吧?
我穿越快差不多快两百多个年头了,转生三次,每次将死之时都忍不住在想,当初就不该信那女神的话的。
你到这里也快四十年了,期间产生过类似的想法没?”
“还好吧。”
锁链被钥匙破解开。
“可能她许诺过你们什么,提高了你们对这里的预期,我才刚到这里就被她直接臭骂了一顿的。
而且太多失败的先例在前,对于这二次人生,我可没半点期许。
现实也差不多,跟贵族家庭出生、天赋异禀的你们不同。
孤儿院的我从懂事起便是奴隶,六七岁时就在帮贵族老爷们blow job了。”
“???啊这...你认真的?”
“所以?”
“不是...我说,没必要的吧?就算起点再怎么落魄,好歹咱们也是勇者...”
“诶,勇者又怎么了,勇者就不能帮人吹的吗?”
手镣也随之被解下。
“所以说啊,你们对这世界的要求太高了,或者说在意的东西太多。
我在答应转生之前,就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结果是,这世界是真的垃圾,但也比我的预期好上太多。
起码表面上的道义还存在,教会的存在便是铁证。
既非无序,那么必然存在它自己的通关法则。”
“呵,我该说你忍耐力强,还是无廉耻心呢?
光跟你儿时的经历比,我这几月所承受的就跟儿戏一样。”
“就是儿戏啊,这也是这帮异世界人最单纯的地方,对人性的认知的太过表面。
你像卡莉姆吧,跟我身边那么久,结果恶堕的手法还是肢体残害、人格羞辱+下药老三样。
太想当然,太低等级了。
虽说从生理角度上看,人确实只是一种高级畜类。
斯金纳的强化理论本质也与条件反射无异,暗示了人被驯化的可能。
但高级意识行为既然存在,说明还有它区别于本能意识的道理的。
恶堕这种事,也就在本子里开口就得了。
只要自己坚持拒绝被畜化,哪有人真会被这种伎俩洗脑。
只是生而为人,有时候实在太过辛苦,很多人自己选择做畜了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再痛苦些,你也并非完全无可能沦陷的是吧?”
“这个自然,这也是他们幼稚的地方了——过分迷信自身经验,总觉得所有人的价值观不说一样,起码也是共通的。
还是拿卡莉姆举例好了,惩罚我的时候,她挖掉了我的眼,努力想将我逼至只有她可依赖的地步。
随后通过毒品喂食,虚构出了我依赖于他的快感。
她大概很得意自己的杰作吧,通过强O强迫我身体习惯她暴力的支配。
而当我终于像狗一般跪倒在他面前,哭着舔她脚、感谢他侵犯的时候,她一定觉得自己成功了。
觉得我的自尊心已在她面前崩的粉碎,以后他便是我的主了。
遗憾的是,她从来就没想过,我何时有过自尊心这种东西了?
所以说变态归变态,终究还是改不了她骨子里贵族出身的幼稚。
奴隶窟长大的我,下跪早成家常便饭,更脏的事都给无数之人做过。
结果因为我是勇者,骨子里习惯了禁欲主义的做事风格,就觉得被人凌O辱对我来说应该算比较重要的事了?
噗,丢了几块钱可能都更使我难受些。
与世隔绝的监禁着实让我大脑放空了好一些日子。
如果说她的拷问对我有什么影响的话,差不多也就这点意义了。”
“然后休息够了,就来我到了这里?”
从桎梏中解脱出来某人疲惫地靠着石壁,脸上却写满了淡然。
“喂,我说白银啊,虽然直接来往不多,你我也算是老熟人了,有些事你不妨说的明白一些。”
“还不够明白吗?我觉得已经很明白了啊。”
前勇者找到一块空地,随后陪着某人一起坐下。
“再明白点就是,町她们这些异世界人实在太幼稚了,完全抓不准我们这些穿越真正在意的痛点,所以根本从我们身上拷问不出任何。
所以拷问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来啊。
所以,准备好了吗,尤比...不,前圣魔使皇敏大人,是时候让我们互撕伤疤,比比谁更耐痛了。”
平和的语气,说的却是某人今日听到的最残忍的事。
太残忍,以至于不禁笑出声来。
“我说无缘无故,你突然跑这边卖什么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的啊。
那不用比了,我TM直接认输。
你想了解什么,尽管问就成,我一定知无不言。
毕竟给人口对你来说都屁都不算,只这一点你就已经完胜我了。
牛逼牛逼,不才真心实意的佩服。”
“啊这,这么好说话的?我都准备了好几个套路想秀下的,你这一点操作空间都不给我留啊。”
“别,已经够秀了,就刚刚那点信息我都还没消化完呢,所以有什么想问的你赶快问吧。”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确认过对方并不像撒谎后,前勇者也坦然地说出了今日此行的目的。
“少点套路,直入主题吧——这次令各位勇者提前转生的计划,你们的主谋是谁,动机又是什么?”
“呵,真是够直接的,明明都已知晓答案了,还要让我亲口说出,你是想让我打破保密的誓约被当场咒杀么。”
“我是大约猜得到是幕后的指使者谁啦,毕竟这个世界值得小金主任提防的存在着实不多。但是,理由呢?近乎宇宙意志化身的‘他’无理由会对我们这点小打小闹感兴趣的吧?说到底若不是因为女神们的私心,这片大陆本就不应该存在,‘他’巴不得这里崩坏才对。”
“如果只是崩坏就好了。”
前金牛宫的贤者随手捡起衣裳穿上,一边娓娓叙道。
“你也是曾跟暴君共事过,应该清楚那人骨子的暴虐吧?她是当真从未将旁人当成同类看过,所以才会如此的傲慢。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天才,不同于你我这种开了金手指的挂壁,她就算白板起家,以她对系统、灵魂的研究恐怕也能成长到平视神明的地步,这就有点恐怖了——凡人即可比肩神明,那么勇者起步的她,你觉得会僭越到何等程度?”
“哈哈哈,你这意思,那位大人该不会是怕了吧?”
“别笑哦,如果你是‘他’的话,也一样会怕的。毕竟我们的暴君大人是切切实实令‘他’感受到了,何为死的恐怖。”
如何杀灭不朽者,暴君米拉被初代八杰杀死前所研究的最后一个课题,现在回想起来,命运说不定早从那时就已编排好了。
回忆起往事,数百年前的穿越者莫名的百感交加,而后又想起了自己的恨。
“‘他’找上我是第一次转生的时候,讨伐掉米拉以后,我通过天赋‘禁忌的共鸣’同步了大圣女的转生能力,开始替未来的计划做准备,结果灵魂却飞到了世界树处,而后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另一版本的这世界的真相。”
“真相,或者另一个的谎言?”
前勇者笑着打断道。
“我大概清楚‘他’对你讲的什么了,早在我研究这世界构成的那十年里,就已感受到无数次命运的暗示。无论我进行哪方面的研究,总会出现无数个巧合试图将事实往同一个方向引,结果太过巧合,反而让我不愿意信了。”
“噗,确实像‘他’行事作风,毕竟受制于世界树的不完整,‘他’对异世界人的影响极为有限,我也是灵魂状态下才能与他相见。”
“有限,但光是那些暗示就足够令人受其摆布了,尤其对那些意识不到‘他’存在的家伙而言。据我的调查,转生至此的勇者差不多近半数都直接或间接的命丧于‘他’手,先前还以为是针对穿越者的无差别攻击,现在看来,很难不将其视作纯粹的恶意啊。”
“恶意,但并非纯粹,从我同‘他’的见面来说,‘他’很难只用一种特性去概括,硬要去解释的话,就像是一种惯性一样,生的惯性——所有顺从‘他’的将得到势的助力,所有背离‘他’的将迎来命运的反噬。作为比女神还古老的原初意志,‘他’也不想被灵长类意识给人格化的。但人这种生物就是如此的不讲理,女神之战后,世界树的残端被暴露在各国的体表,谁都阻止不了他们对此超自然之物顶礼膜拜,‘理’就此应运而生。”
“因为理解了生,所以便害怕起死来,哈哈,还真TM跟人一个德行了啊。”
“不止如此,自以世界树为基,号称绝对中立的冒险家公会成立过后,随着信仰者(注册人数)人数变多,‘他’也开始向新的形态脱变了。刚开始还只是一团影,二次转生会面时就已初具人形,第三回甚至分化出了性别特征,下次见面,恐怕已完全与常人无异了。不过米拉现已降生,未来是否有机会见‘他’都说不定了,毕竟不惜真死一次也要来到这个时代,我们的暴君大人恐怕早把一切都计算好了。”
“啊,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他’的话你已经见过了,而且你俩的关系还不浅哦。”
“???什么意思?你说是‘他’已经能亲自踏足这里了吗?”
“不然呢?花费数百年的精力,特意将外在塑造成与人相似的肉身,你该不会以为‘他’仅仅为了美观吧。
你看我说的对吗,全能之‘理’,命运的化身,世界树的意志。
或者说,尤比的弟子,前射手宫贤者,时空间使,圣?”
听闻此话,前金牛宫贤者突然心头一震,赶忙回头望向白银身处。
而前狮子宫贤者则是一脸的狂笑,兴奋地注视着前方黑暗之所在。
终于火花霹雳,如流动的电光一般在虚无中破开一道弧形。
随之某位银发少年,一脸疲惫地从深渊的王座上起开。
步入光明的刹那,整座地牢全被电光萦绕。
尤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但那人的相貌,确实与那命丧于自己之手的弟子别无二致。
“你是...圣?”
“叫我‘理’也行哦,毕竟你们不是一直这么称呼我的嘛。”
短发少年背扣着双手,俏皮弯腰面向尤比,脸上洋溢着如猫仔一般充满活力的微笑。
看向白银之时,则又改回了杀气。
“你就比较了不起了啊,了不起到我都不敢让你继续活下去了。”
威胁吗?
都快四十岁人了,竟然会被个正太威胁,想到这里白银不禁在心里苦笑。
表面上倒保持着他一贯的冷静。
“说错了,了不起的可不是我,不然早在精灵国时我就该找你谈心了。
提示我你身份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让你心心所系,整日惶恐不安的暴君。”
此处的故事,又得从三天前说起了。
三天前,叛国者莱薇偷袭王都不成独自离去,幸运的是她的同伙却被留了下来。
而当白银醒来以后,了解到外界发生的事,第一时间便叫町把那位同伙带来,他要亲自审问这位疑犯。
毕竟小金主任派来的人,绝不可能毫无意义。
结果王室的大厅上,当真见到目标之时,白银看得直接傻眼。
鬼族女性,年龄无考,但从魔力的感觉上看起码活了有百年以上。
逆生的短角,还有那纯黑的刺青,青之氏族的眷属无疑了。
再参考其全紫的肤色及额上的复眼,大致可判定为蜘蛛一族。
但迟了啊,从她身上,已经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从她眼神里就可以看出,这人已经死了,精神意义上的。
或者用町的话讲,迎来了新生?
看出父亲的困惑,町直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随后只一伸手,鬼族的女人立马如狗般躺入了她的怀中,任由其肆意地抚慰。
“她是个恶人。”
圣女无感情地解释道。
“烧杀抢掠这些不谈,仅为取乐,就曾当着大人的面虐杀过某村全部儿童,单纯的恶都不足以形容她这种垃圾了。
但其本性并不是无药可救的,所以我洗礼了她。
将其心智回溯至扭曲之前,随后加以善的诱导。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并将献出余生为过往的孽赎罪。”
毛骨悚然啊。
不知各位感想如何,听完町的叙述,白银的心境这有那四字可以形容。
随后是由衷的喜悦。
成长了啊,尽管可能偏离了个人的预期,但町确实在朝她所追寻的方向成长了。
但还是坏事了,抹平了那女人扭曲的本质,自己还能从她身上问出些什么来呢?
就在此时,前勇者无意间瞥到了那人的佩剑,突然联想到了某些新的思路。
名刀漆蛊,初代圣魔使,尤比当初的佩剑,这个女人,原来是尤比的弟子么?
小金主任所暗示的,难不成会是这个?
确定了方向以后,而后的调查便轻松了许多。
以至于如今直面‘理’的化身,白银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冷静。
若是纯粹的“理”,他绝对溜得比谁都快。
但人格化后嘛,这世界若说有什么东西是他最有自信应付的,莫过于那所谓的人性了。
“放心吧,畏惧那女人的远不止你一个,所以我才会挑町不在的时候找你。”
既已聊开,白银索性一并靠着墙壁坐下。
“很棘手吧,我的三个可爱女儿,明明已用无数种方法诱使她们向‘异端’堕落了,结果总在关键的地方棋差一着。
主角因子,源自初代勇者的,逆转命运之力。
这对‘命运’象征的你而言,无疑是一种毒药。
主任对你的威胁大概源自于此,毕竟琳那种怪物她都培育的出来,还养出了四只。
恐怖啊,恐怖的睡觉都要尿出来了。
以至于旧神的你都忍不住亲身下场了呢。”
劣质的嘲讽,以至于正太之神根本不屑一顾。
“省下那些无用的伎俩吧,凡人。此身或已沾触凡尘,那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亵渎的。”
“吼,好大的神威啊,那你干脆改写因果,直接把所有人写死不就好了,又何须同我这种蝼蚁白费口舌呢?
说到底,人格化的分身,根本只是本体身上分化出的,微不足道的残次品啊。
真要去形容的话,就像是被真正的‘理’从身上掸下的、为人所污染的泥尘一般。
你确实是‘理’的一部分,但也仅此而已了。
此时此刻,你能无视神之制约出现在这里便是铁证。
说是古神,借用的不还是人的躯体?
而说起做人的经验,射手宫的圣同学,我比你可丰富多了。”
老谋深算的某人正沉溺于自己的装逼巅峰,结果却被另一位转生者无情打断。
“这个确实,毕竟他七八岁就给人口过了,属实有些无敌。”
某人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你妈,老子讲了那么多,你他妈就只记住那一点了是吧?”
“嗨,谁叫你这事太过特色,我想忘也忘不了啊。”
前圣魔使转头望向自己的弟子。
“你真的是圣吗?还是说只是在借用圣死去的身体?”
而与自己师傅对视,正太脸上重回孩童所特有的阳光般的笑容。
“老师,就是我啊,如假包换,您的弟子圣。
我现在都还记得的哦,被老师不由分说一下爆头的时候。
痛,真的好痛啊,感觉就像魂魄炸裂,整个人都破得粉碎了一样。
不过还好呢,只要本体还在,我便是不灭的。
从树的根部重生以后,我便一直在观察老师。
还好,老师还记得在树中与我的约定呢,成功地将米拉提前转生了出来。
可惜的是,那位神皇也被一并转生了出来,你们还没能杀掉她。
真正的主角降世,命运将以她为核心运转。
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变得被动了。”
“也不是所有人吧。”
白银找准机会插话道。
“起码主任现在就快活得很,未来神召唤的她不受剧情杀的制约。
等看清女神所埋伏的陷阱以后,便是她行动的时候了。”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只为说明这个?”
听懂白银的潜台词后,尤比心里却只想笑。
“安心吧,女神的事我知道的确实比你多些,但对米拉而言,完全不可能构成威胁。
要说为什么的话,影世界的情报网本就由她一手设立。
我所知道的,全是她有意透露给我的。
你也曾与她同事,应该清楚那人的行事风格。
百分百独权,旁人只需扮演无感情的工作机器。
像她这样的人,是不会留漏洞给别人的。”
“不主动留,并不代表没有啊,兴许她自己都可能没意识到。”
打算装逼的某人夸张地抚了抚自己的眼镜。
“你们还是见识太浅薄了,或者被穿越后主任的才能给镇住,过分神化了她。
确实,即便在穿越之前,她也算是万中无一、实打实的天才。
但天才,说到底也是人啊。
是人的话,必然便存在缺陷。
而她的缺陷,早在她过往的人生中显露无疑了。
金素雅,或者说米拉,生前便是一个共情能力极低的人。
她理解不了大众的愚蠢,无法同理旁人的苦难。
无视道德,只讲法律,因为道德的解释过于空泛,法律的规定却是死的。
极致理性化思维,催生了极致自我的价值观。
同类的概念在她脑海里是不存在的,人与畜的差别只在于法律是否允许她解剖而已。
穿越的好处便在于次,同常识彻底割离的世界,束缚其本性的桎梏已荡然无存。
一句话形容主任的本性的话,即极致的求知欲。
那是远超食欲、性欲、破坏欲等低级本能的超我化欲望。
十字教对其有更为直白的概括,七罪之首,傲慢。
她的弱点也在于此,太过小瞧那些被其定义为‘杂鱼’的可能性了。
比如你我,故意让咱们会面,还透露给我‘理’存在的信息,主任的目的可谓昭然若揭。
蛇的作用也就这么点了,编织谎言,诱使那些崇高的迈向堕落。
身为究极乐子人的我,本身也乐意这么去做。
但她还是小瞧了我啊,只是为了乐子,我有必要把三个女儿养的那么费心吗?
这是她永远无法理解的,这边的二次人生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本性的我或许毫无底线。
但区区本性,就有资格代表真正的我了么?
这就又扯到我来这里的理由了。
你前面不是问过吗,我是否后悔过来到这里。
没有哦,不论遭受过怎样的折磨,我都从未后悔过。
我是为了百合故事才选择过来这里的。
所以在我读爽了之前,谁都不许破坏故事的走向。
威胁我都是其次,但连编剧的工作都想插手,这就有点越界了。
现任女神虽然是个傻逼,但她跟她女朋友的狗血剧却实在地戳中了我的萌点。
主任虽然是天才,但同时也是个无趣之人,我接受不了由她代笔这世界的故事。
所以起码在阻止主任这件事,我与你们必然是一伙的。
既为同伴,大家不妨敞开一点最好。
我清楚你们在顾忌什么,所以先就由我展示诚意好了。
我将教会你们从主任手稿那学到的,包括修改‘理’系统、操纵灵魂在内的一系列开挂玩法。
与之相对应的,我要求了解你们所知道的数百年间主任所经历的一切,以及登陆世界树、修改冒险家公会系统的权限。
等价交换,感觉我还亏些,这不过分吧?
我今天到此的目的主要就是这些,至于后续的合作,则看到时候你们的心意了。
所以结伴与否,两位意下如何?
答案是肯定的了,“理”先不谈,尤比那边反正是对白银所使用的知识体系垂涎已久。
于是在多年未见的,【誓约与制约】的约束下,联盟顺利的达成。
契约的交换约定在明日正式举行,尤比退回牢房之中,古神从虚无中退却。
白银孤零零地游荡在封印之间——由女神所创立的,用以禁锢那些无法对外界公示的存在们的光的牢狱。
机密等级之高,甚至于王族都被禁足入内,唯有两位圣女具有出入的资格。
自其出现以来,除了最早的封印魔神的石板,就只关押过九代目勇者一人。
所以漫步其中,即是束缚,也是一种殊荣。
光的重影不停在长廊外游动,如同浮游的生命体监视着所有囚禁于此之人。
直至生命从它体内退却。
而刚脱离光海,我们的前勇者就撞见了某个他不想见到之人。
如同无视一般从“她”身旁走过,最后还是卡莉姆先急了眼。
只见“她”伸出手,却不敢扯住白银,只大声叫道。
“你是骗他们的吧!说我幼稚什么的...”
刚开始还很大声,随后的音量却越来越小。
“我也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什么的...只是...”
“只是什么?”
白银无所谓地回过头。
“只是害怕,我会提到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需要怕的可能就有点多了。
因为在我心里,你不光幼稚,甚至开始有些惹人嫌了。”
卡莉姆顿时有些急了,赶忙冲上前握住男人的手。
“银,原谅我吧,是我不好,我不该意痴心妄想,试图束缚你自由的...”
前勇者只冷笑了一下。
“哼,原谅你束缚我的自由?
所以说你太天真了卡莉姆,竟然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区区自由,早在我答应未来会爱你的时候就已经被我舍弃了。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动了怀我孩子的念想。
丑话先说在前头,不管使用什么方法,但凡你敢真怀上我的骨肉,在你分娩之前,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其堕下,并以你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将他(她)杀死在你眼前。
相信我,到时候你不疯,算我输。
我很少如此卑劣地威胁别人的,不对,你就是首次。
所以庆幸吧,庆幸自己没真蠢到这一步。”
阴毒的眼神转瞬即逝,卡莉姆直接当场怔住了。
多年后想来,那可能是他与自己相处多年以来,唯一真实的一次。
白银的贤者抛下狠话后直接甩袖子离开,独留卡莉姆在原地呆了不知多少分钟。
危言?不,他说过了,唯独对家人,他永不会欺骗。
所以,是真的生气了?
手里握着从义女那交易到的受孕之药,新上任的教宗大人开始发自内心的胆怯了。
随后是由衷的喜悦。
过分的喜悦,以至于全身如火烧般饥渴,最后竟直接软在了地上。
而想起白银那冰冷的态度,少女般清秀的脸庞竟染上了几点红晕。
——果然只有你啊,果然只有真正的你,才能满足我内心底处最原始的渴望。
而对背后之人那近乎狂热的痴恋,某人却连头都懒得回一下。
此刻他的心,早已随他其中一位女儿,飘向百里开外的,真正主角所在的地方。
毕竟成败在此一举,能否够收集到足够的力量,全看闺女的个人发挥了。
但对町·克拉耶丝这位义女,白银少见的恨有信心。
因为三位女儿之中,要说谁与自己最像,非这位小圣女莫属了。
——她是天生的圣女,所以生下来就在骗人。
——而当远古的记忆逐渐觉醒,一个远在我之上的究极骗子就此诞生了。
——不自爱如我,都没她那般对自己都骗的那么狠的。
——那已经不算骗了,简直是在重新定义真实。
——所以,千万别后悔啊,女儿。
——如我们这一类人,回头就代表真的完了。
老父的嘱托如心灵感应一般在数百里外的圣山处激荡,圣女不自觉地回头一下,随后如无事发生一般,朝圣殿内行跪礼。
而圣殿内,一个有着火焰般长发的女人抱着数个月大的婴儿,宛若神明般靠在圣座之上,俯视着地下。
她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山泉幽静且冰冷。
“你刚刚说的什么,最好再复述一遍。”
町跪的虔诚而泰然。
“我说是时候向异教徒们施以神罚了,所以希望你跟姐姐能重返王城,帮我主持内政。”
神皇在上只听得想笑。
“喂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当初建议我迁居紫山专心守护慧的是你,怎么现在又叫我回来了?
区区异教徒,以你现在的本事,讨伐他们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吧。”
“寻常的讨伐当然我个人便能处理,但不久前王城所发生之事,您是清楚的吧?”
“呵,你指你那小情人啊?
早从她现身开始,我就感知到她动向了。
不过你说过由你自己处理,我便未加处置。
所以,你抓住她了吗?毕竟王城以内不在我看护范围。”
“跑了呢,所以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哼,麻烦?你若需我帮忙,马上我便把她给你绑来。”
女人换了种姿势躺在座上,手中逗耍着刚睡醒的圣婴,明显对町的存在不屑一顾。
许是跪的太久,圣女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一如平常那般冷淡。
“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此了,不同于过往的她,归顺那位暴君以后,她获取了新的力量,所以我才拦不下她。”
听到暴君两字后,女人明显停顿了一下。
“新的力量,你指的什么?”
“也没什么,具体说的话,就是魔力的质感吧。
看上去与她之前别无二致,但感觉起来,却像是勇者一样。”
上钩了啊。
看见神皇突然严肃地神情,町在心中暗暗喜道,果然能使这帮勇者感兴趣的,就只有勇者的事了。
沉默了许久,对方才再次发问。
“你说她已离开王城,具体是逃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所以才麻烦起来了。叛贼的队伍中,莱薇向来是最情绪化的一个。
大约对我是真的生气了吧,此次现身,她正是来警告我的。
所有我所重视的东西,都将被其一个不剩的,从表到里地完全践踏。
此话一出,我立马就想到了姐姐。
毕竟对现在的我而言,就只剩姐姐这一个可重视的亲人了。”
假话,但那位神皇是不可能听出来的。
听得出来也不会相信。
家人这词便有此种魅力,似乎再怎么恶的人,都不可能完全的灭绝人伦。
多美好的谎言錒。
人们所相信的,总是他们愿意相信的事物。
而当神皇动摇以后,结果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沉默了许久,那人才再次发声。
“所以,你想怎么做?要我们回去也是对付她的一环吗?”
OK,可以收网了。
“当然,你们没与莱薇相处过,所以根本不清楚她一个怎样无药可救之人。
当她决定报复我之时,就已注定这不是单纯我与她之间的事了。
你应该听说过吧,王室被灭族的惨案。
至于这一回,怕不是整个国家都将给我陪葬了。
纯粹的杀戮恐怕早已满足不了她畸形的欲望,所以她才会离开,为了给我,给我国民带来更为恐怖的恶梦。
而对人之国而言,恶梦代表着什么,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原来如此,你是说那个叛徒打算勾结鬼之国,再次复刻一遍王食人的屈辱么?”
“不仅如此,背靠暴君的她还拥有促使异端觉醒之法,真叫她准备充分的话,局势将比当年恐怖万倍。”
“明白了,所以才得现在宣战啊,在异族们受影世界蛊惑之前,先种下你的契约,如此我等便能专心对付明面的敌人了。”
思绪了一会,神皇将圣婴抱回膝前,严肃地望着面前正值青春的圣女。
“町啊,不得不说,你跟我认识的那个町有很大不同。”
圣女恭敬地后退。
“哦?您指的最初的我吧,外在或已改变,但我与她本质仍是同一个人。”
“不对,我指的不是外在,而是更为细致的,灵魂给人的感觉。”
幻影朦胧地从她面前闪过,待町回过神时,神皇的脸已靠近自己眼前。
多美丽的女人啊,火红的长发,雕棱有致的皮骨,眼神里却透露着与她外在难相适应的杀气。
说起来,传说中的她,应该是位博爱仁慈之人才对,但自转生以来,其身便从未停过冰冷肃杀的气息。
她死前一定经历过什么,所以才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注视着她的黄金之瞳,灵魂仿佛被股异样的暖流穿过,那种感觉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读心吗?随便,你想看多久都行。
毕竟与莱薇相处时相比,敷衍她实在太小儿科了。
而当主角受骗,就该轮到反派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