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冲完澡,我觉得浑身都清爽了。把毛巾拧干挂起来,我开门招呼何与秋进来洗。我俩仿佛约定好的那样,在凌晨三点摸黑起来冲澡擦汗,轻手轻脚掩着钉钉咣咣的声音。整个宿舍楼只剩几户还零零散散的人,我们小心翼翼地不知道在担心吵到谁睡觉。
我换了个老旧的吊带裙穿上,不仔细看以为我穿着无袖老头衫。在地上铺开了两个瑜伽垫,决定躺在地上睡,因为睡在床上的时候电风扇的风吹不进床的隔间里,只能吹到床边的一点点地方。
我把枕头和毛巾被仍在瑜伽垫上,刚准备躺下,何与秋光着身子走过来,背着唯一的光源——月光,站在我身边问我有没有沐浴液。
我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身体和脸,便没有戴眼镜强求,起身去厕所架子上给她找了我用的沐浴液。
“呦,这牌子。”她不知道视力此时怎么就好了起来,看着沐浴露瓶身上写的大大“安利”两个字,我扯扯嘴角没说话。我一直就喜欢这个牌子的沐浴液,像是橘子混了檀香,闻起来很舒服,习惯用它很多很多年了。
没兴趣看她洗澡,我又躺回瑜伽垫上。眯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了,等了半天,何与秋穿了一件很宽大的T恤走了过来,很自然的也躺在了瑜伽垫上。
我闻着熟悉的味道,突然又反应过来——她身上这衣服不是我的睡衣吗?这件t本来是我哥的,但是他减肥成功以后就很嫌弃这些旧衣服了。要捐掉的时候,我觉得这件衣服摸起来很舒服,便捡来做睡衣,长度刚好也不需要穿裤子了。这衣服我记得昨天白天洗了晾起来的,山东夏季干的慌,又热,很快衣服就干了。
何与秋用了我的沐浴液,穿着我洗的我的睡衣,浑身都散发着我的味道,闻起来让人不得不心情愉悦。我便把头凑到她肩旁,用力吸了两口气,像是抽烟上瘾般。
“你闻什么呢?”她听到了我的呼吸声。
“我在闻我的味道啊,你用了我的沐浴液,还抢我的衣服穿。”我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直白的说了。
“这不是你的味道。”她说。
我没太明白,我用这个沐浴液,用那个洗衣液,那混在一块不就应该是我身上的味道吗?
“那你说我是什么味儿啊?不是这个味儿吗?”我问她,她转头把鼻子凑过来,闻了几下我,又扯着她衣服的领口闻了闻,说:“挺香的,不仔细闻闻不大出来,但不是这个沐浴液啊洗衣液的味道。”
我拿胳膊肘捅了一下她:“莫名其妙。”
她突然问我:“你知道我身上什么味儿吗?”
我想了想,有几次我坐在何与秋身后的时候,她的马尾扫在我课本上,带着一股洗发水的香味,便开口:“就是洗发膏的味道啊,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啊?”
“哦……”她把头转回去“一个日本牌子。”
我看她没再开口,我以为她睡着了,便扯过毛巾被一角,给她盖在肚子上,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在放风筝。放到一半,风筝线断了,小小的彩色风筝飘阿飘啊,不知飞向何方,我只看到它在路上。
风筝也惶恐她的方向,但也庆幸,还好还是在路上。
梦醒了,我浑身一机灵,双腿有点冷,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天气我的腿还会觉得冷,估计一整晚都忘记盖被子在腿上了。我感觉自己陷在一个怀抱里,努力睁眼,看到我窝在何与秋的怀里,她单手揽着我的肩膀,两个人锁在小小的两个拼起来的瑜伽垫上,还好没有把两个瑜伽垫蹭分离。我觉得她怀里的味道有点好闻,头侧过去,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何与秋也感觉到了我的动静,撸了一把我的头发。
“醒了吗?”她悠悠地问。我没有懒床的习惯,想了想还是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去寻枕头边的手机。
“我得去实验室了。”我看着还差几分钟就会响的闹钟,看向何与秋,:“你呢?你今天去实验室吗?”
她也撑着身子起来,揉着眼睛回答我:“去,九十点去就行。”
我们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洗漱准备去实验室。
寒假老师留了个新项目,整个实验室分为两大组,做一个在体和一个离体的实验,因为需要的数据量大,我们需要赶紧学起来蟾蜍的毁髓,以方便后面的实验进程。我跟着老师,反复的连着毁髓的手法,可是还是被组里另外两个事儿逼嫌弃,嫌弃我毁髓不够完全,实验做一半蟾蜍还能“回光返照”,嫌弃我电击摆放的位置不够合适,嫌弃这嫌弃那的。反正就是嫌弃我,所以嫌弃我的实验方法,我也懒得应付他俩,没理会他们的白眼和话。
行吧,嫌弃就嫌弃吧,我自己做自己的,躲着他俩还不行吗。
白天我就泡在实验室,收集肌肉的收缩曲线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摸鱼,一会玩手机一会吃东西。在动物实验室呆久了,大家都练就了在动物旁边边等边吃饭的技能(保证安全干净的前提下)。等太阳下山,我就和何与秋一起回我宿舍休息。
就这样重复的日子,我一直过到七月中旬才回家。
回家的那天,是何与秋来姨妈的第二天。她之前信誓旦旦地“口出狂言”要帮我把回家带的所有行李扛到车上再送我去火车站,可当我收拾行李时,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具“尸体”时,我知道这货已经丧失任何行动能力了。
何与秋嘴唇有点发白,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敞开的行李箱。我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汗,我便倒热水拧了一个热毛巾给她铺在额头,又翻出我冬天才用的暖水袋,灌满了,放到她的肚子上。
“要是每次来姨妈都有这待遇就好了。”她又拧了拧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敲敲她的脑壳:“你还是指望着养好身体吧。每次来姨妈都跟死了一样,吃那么多止疼药也不是办法啊。”转身又继续收拾起衣服。
当我准备拖着行李走的时候,我把何与秋从我睡得床铺上拽起来,对她说:“你该走了。”等她起身,我把被褥卷了起来,拿塑料布裹上。
何与秋看我铺好塑料布,挂在了我的身上:“我跟你回去过暑假吧。”
我推开她的脸:“爬,给爷爬。”
我俩在楼梯口十八相送,我瞪着她让她别再趴在栏杆上了,赶紧回宿舍去,她非要留在楼道里看着我下去。我只好对她说,看完了赶紧回宿舍。
把一个三十寸的行李箱弄到一楼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了。我对她探出的头挥挥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坐上高铁,就收到了何与秋的消息:
「上动车了吗?」她问,我看我爸也同时发了一条消息,问我有没有上高铁。
「你咋知道我上高铁了?」我反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刚上」
「你那天买票的时候我看着啊。」
对哦。
「一路平安,早点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