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有些微舞台劇雷,根據本人渣渣日文理解的雷,不一定準確。CP不明顯,只是想寫而已
[主角]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主演。
甫落幕的精采演出仍旋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奉上真誠的祝賀及讚美後又隨即被拉去慶功宴,曾經身處同所學校熟悉的夥伴們與來自其他學校的舞台少女們熟絡的玩在一塊,雖是身處喧囂吵鬧聲中內心卻超然化外般格格不入。
身為一個合格的演出者,無論內心如何膠著複雜難受,夢大路文依舊展露著自認毫無破綻的笑容舉杯與身邊的人一同慶祝,好似興致高昂地討論著舞台上一幕幕驚心動魄、無法忘懷的場景。
藉打工之故提前離席,與曾經的摯友別過,不放心的再叮囑妹妹幾句注意安全、吃的食物要多看兩眼避免摻雜了奇怪的調味料等,但也再次被妹妹嗔怒抱怨、周遭人也吐槽太過保護。
或許,真是如此也說不定。
離開餐廳後的文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罩著黯淡的夜幕一如黯淡的心情,能點亮夜空的繁星都被厚重的雲層遮掩,只有一排排街燈照亮前方的道路。
路過帝都劇院時,文停下腳步多看了兩眼,一旁的宣傳版上還能看見幾個小時前才在此上演的好戲,演出名單亦是剛剛還在一起的友人們。
似是咫尺間的距離,卻似隔著一道無形的深壑,怎麼也無法橫越、無法觸及。
『不是白金皇君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席格菲特的下一任白金皇君確定將由雪代晶出任,在宣布的那一刻心臟就像被死死掐著,耗盡全力才能勉強掙扎跳動,然而伴隨每一下心跳換來的只有苦澀、沉痛。
人生第一個夢想,有記憶以來十餘年汲汲營營、努力不懈奮鬥的目標,最終換來的是一場美夢的破滅,像禁不起風吹雨淋的泡沫一樣脆弱,失去目標、夢想彷彿也失去存在的意義。
晶站在台上宣布即位的那一刻、台下包含栞在內歡聲鼓動的那一幕、被授予翡翠勳章的那一瞬。
文說不出究竟是哪個環節更讓人難受,只是一切加總砸下時早已遠遠超出殘破的內心所能乘載的重量。
離開時根本沒想過未來何去何從。
如何生存在除了舞台之外地方、如何建構一個與舞台無關的目標,這些都是過去從未想過的問題。
人生像是突然被重置,一切從零開始。
學習自力更生、打工賺錢、衡量數字的意義只為滿足三餐的需求;學習從未深入研讀的學科、翻過一遍遍枯燥乏味又死板的課本只為跟上普通科的腳步。
然而無論丟入多少無謂的知識,內心的那顆黑洞都無法被填補。無論接觸多少過去沒碰過的事物,都無法再燃起內心那把「必須」去做些甚麼的火焰。
失去自由翱翔的翅膀,從高空墜落谷底的感受。
每天睜開眼睛第一個湧上的便是空虛感,不知該往何處前進,就像按表操課一樣去做每件被列在行程表上的事情,沒有特別的原因、意義,只是必須得這麼做而已。
明明又站回舞台上,明明說了好幾次的獨立宣言,明明在所有人面前誇下海口已經選擇自己的道路、要由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只有自己是自己人生的主演。
「又流連忘返了吧~當初就說文不適合去的~」
「沒關係的,我相信文很快就會調整好狀態回來的。」
又一次提前離席,無法全心全意投入演出的舞台、角色,頻頻出錯的情況下再在執著也沒有任何助益,夥伴們也同樣諒解,在說要去帝都劇院觀賞舞台時就已料到,只是文並不想承認,影響會如此深刻。
從學校出來後又跟打工的地方請假,不想回到空蕩蕩的公寓又轉而在街上四處遊蕩,身上也沒有多餘的閒錢能揮霍,消遣時間的方式就是在寒冷的冬天徒步走過一個個街區。
不安定的心情彷彿也覆蓋上一層冰冷的白雪,原本的煩躁感漸漸被平復,就像過去每次被刺痛後總能慢慢伴隨時間再次痊癒。
帝都舞台的表演已經結束一個星期,也差不多該是時候再繼續向前進,自己選擇的道路,即使是跪著也得走完。
即使偶爾還是會想像,如果當初做了不同的選擇,如今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這就是你所謂選擇的道路嗎。」
「…白金皇君已經閒到出來跑腿買糧食了嗎。」
撇開話題不談,前幾日還是舞台上閃閃發亮的主演此時此刻兩手各提著滿滿一袋的生鮮食材與零食,平凡路人的模樣全然想不到是那位在台上集萬千光芒於一身的人。
半推半就的幫忙提了一半的東西,以為是要回席格菲特殊不知對方卻是朝反方向前進說是別有目的地。
「不過,真是難得呢,像這樣走在一起甚麼的。」
難得溫暖和藹的眼神是過去幾乎不曾看過的。在席格菲特針鋒相對的兩人,眼神交會時必是有所爭執;在無人島那時也是,起初還沒說開不可能給對方好臉色,說開之後雖是緩和許多但也是尷尬居多。
即將邁入再下一個階段的高三生,再回頭看過去那些當下認為非做到不可、不能原諒、無法放下的事情時,忽然發覺那似乎都只是小孩子氣的執著。
剛入學後沒多久就水火不容的彼此,為了爭奪白金皇君搞得練習室裡滿是低氣壓,離開後幾乎再沒有任何交流,結果如今卻又像普通朋友一樣並肩而行。
沒有甚麼是一定、必須、不能接受的。
回頭看著走過的道路,近處的足跡還鮮明存在,遠處卻已被落下的白雪覆蓋蕩然無存。文不爭氣的笑出聲,不顧身旁那位遲鈍的舞台笨蛋滿懷疑問的眼神,逕自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上天南地北的聊了許多話,從帝都劇院落幕後決定準備從白金皇君的位置、與未知留兩人已經完成了童年約定而決定分道揚鑣各自尋找新的舞台、三個現任的高貴皇君大抵也決定好接任的位置、也正培養接替的中學部學生們。
凜明館這邊從同好會重新起步再回到戲劇科,未來會如何發展可以說是一片茫然與未知,三年級三人畢業在即但一年級銜接的新生卻寥寥無幾,最近的舞台排練也是問題百出,充滿很多變數但仍是一日日努力前進、開拓著。
「文呢,這時候沒有在練習也不是在打工的你,為甚麼會徘徊在路上。」
「…所以晶的目的地是哪裡,已經走很長一段路了吧。」
「已經到了。」
文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熟悉的公寓大門,再看到晶一派輕鬆地用空下的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帶有小馬吊飾的鑰匙,瞬間就明白,自家的鑰匙是被親妹妹給出賣了。
「歡迎回來,兩位~」
本該是空蕩蕩的公寓此刻燈火通明,到玄關迎接二人的是同樣三年級矮小個子的未知留,在屋內等候著的是其他幾位熟悉的席格菲特高貴皇君們。
一時間文不知該是要心疼自己下個月的水電瓦斯是否會超出負荷,還是該要先訓斥幾人不能隨便私闖民宅,結果就錯過了最佳回話的時機,被牽著坐到已經煮滾的熱騰騰火鍋旁,傻愣地看著其他人料理著各式各樣食材或端上桌或丟入鍋內。
飽餐之後六人在小小的空間裡各自尋覓到舒適的位置,或躺或坐或捱著彼此取暖,文才詢問幾人突然來訪的用意。
「我們從來沒有好好聚在一起吃過飯不是嗎?」
「除此之外──這個。」
一份公演的擬稿,劇目、角色、日期都尚未拍板定案,只是一份還很初步的草擬而已。
在文提出更進一步的疑問前,未知留用著不容拒絕的口吻直接敲定了,想要在畢業前完成六人出演的舞台。
「無論未來如何,席格菲特永遠都是我們的驕傲──所以想要完成屬於我們才能演出的舞台,少誰都不行。當然,角色是要靠自己去獲得的,所以大家都要盡全力才行喔。」
「我現在已經是凜明館的…」
「跟轉學沒有關係──文自己也是這麼說的吧。」
「一直懷抱著『如果當初』的想法而不願創造、把握改變的機會,寧願一次次墜落再重新爬起也不願填補上空洞了無遺憾的前進。這就是文所謂選擇的道路嗎。」
手中那份還輕薄的草稿頓時變得沉重,無論是其中所乘載的心意抑或夥伴間懷抱的期許,比起寥寥無幾的墨水要來得有份量。
不是為了誰,而是每個自私的舞台少女們都懷抱著共同自利的心願,想要擁有只屬於彼此、一生僅此一次、不會再有的舞台。
結束早晨的打工接著趕往凜明館的練習室,為了完美演出演劇科復興後的第一場公演,所有人都是卯足全勁在公演在即的最後幾天繼續補強各個細微的漏洞。
新進的一年級尚未成氣候,但二年級的兩人已經能擔起前輩的角色,三年級半退休的狀態只在必要時指導而不多加介入。
午餐後短暫的休息時間,文簡單與其他兩位同年級生交流想法與意見,得到一致的結論之後又再待了一會兒看過低年級的排演確認沒問題,趕緊回到更衣間換好衣服提著收拾好的背包轉往下一個練習場。
移動過程中拿著手機確認新發來的視頻,再對比前幾日的影像,把握時間讀懂其中每個細節並再次確認還在修改中的劇本與台詞。
起初再踏入席格菲特的校門總有幾分尷尬與不自在,並非來自周遭學生們的閒言閒語,而是來自內心深處潛藏許久的牴觸──事到如今為何還要再回頭。
但頻繁的進出幾次之後,文有時也會有還在學一樣的錯覺,熟門熟路的踏入校園內,渾然未覺通行證以及校服的存在,好幾次都是到了更衣間才被八千代調侃說違規闖入校園。
反正不是沒有席格菲特的制服──這樣的話也聽過幾次。套上過去的制服就能更自由進出校門,沒有人會特別攔截穿著同樣制服的學生調查身分。文對此只是笑著不多做回應,轉而繼續投入練習之中。
與晶、未知留畢竟是相處已久的競爭對手兼夥伴,雖然比不上跟親妹妹從出生就培養起的默契,但一年的空窗與尷尬並未成為幾人舞台上的阻礙,彷彿不曾分離過的個體,對戲時的節奏都掌握得宜。
相較之下較困難的反倒是與美帆、八千代的配合,說是困難也並不全然,還未掌握好兩人頻率的文更多時候反倒是被低年級包容,被笑說因為曾經是有名人前輩所以留有很多可以參考、學習的影片,所以早就看遍影片的兩人好似理所當然的知道文演出時的習慣或節奏。
無法掌握的部份,是在凜明館養出的節制。
與在凜明館截然相反的困擾,在席格菲特的舞台上即便只是練習也必須是拚盡全力,沒有任何保留餘力的可能性。
回到凜明館被提醒太嚴肅認真,來到席格菲特則是被訓斥居然還想保留。
練習結束後與晶、未知留聚在一塊討論劇本的編排,接過遞到面前的毛巾隨手抹去汗水後披在肩上,再遞上的水瓶趁著未知留講話的空檔迅速喝了一口便放下繼續鑽研入劇本中。
拉攏從肩膀罩下的外套時,還想繼續針對幾個還有問題的點繼續討論,但面前兩位友人卻率先宣告今日的練習與討論都告一段落,任何問題都留待明天繼續。
離開練習室時天色已然暗下,離開校園的路順道送幾位友人回宿舍,沒有拖棚的依依不捨,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文也轉身朝自己的道路前進。
回程路上文拿出手機確認隔天的安排。從決定要在高中最後一刻燃盡全部盡力做到了無遺憾開始,每天的行逞就被塞得滿檔,東奔西跑奔赴各個不同的地方只為最後能驕傲地說出沒有虛度這段光陰。
躺入溫暖的被褥閉上眼的最後一刻,湧上的疲勞淹過淺薄的意識,但比起再之前無法填補的空虛,此刻是滿滿的充實、飽足。
夢。
站在熟悉的校門口前,文的面前佇立著另一個,身著席格菲特制服的自己,牽著妹妹的手,展露自信的笑容走入校園之中。
身旁的學生們分別稱其為『白金皇君』與『蒼玉皇君』。
但那條筆直通往校舍的道路卻像沒有盡頭似的,無論怎麼前進都走不到終點。越是向前進,周遭的光線越是黯淡。
最終,栞的手自另一隻手中悄悄滑落,腳步停留在原地。而那看似自信的人卻頭也不回的繼續投身黑暗之中,席格菲特純白的制服在黑暗中原先是鮮明閃耀超然的存在,但隨著距離越來越遠,也漸漸被黑暗所吞噬。
場景一轉,這次換成是晶他們站在校門口,五人站成一排截然有序的前行。
同樣前方是未知的黑暗,當晶還想強行前進、突破時,未知留率先抓住對方的手,接著其他三人也走上前去拖住頑固的白金皇君。四個人不夠,青嵐、聖翔、芙羅提亞,每所學校的人自不同方向出現,照亮前方黑暗的道路,雖然仍是未知、不明朗的道路,但那是一條屬於舞台少女的未來。
──不追上去嗎。
穿著凜明館校服的自己,伸手遞出那套深埋在衣櫃最下層的席格菲特制服,笑著說要相信已經看到不同世界、學會面對的自己這次會迎來不同的結局。
「真不甘心呢…不過,文穿這身還是更好看,不愧長得這張臉。」
「這套服裝可是在席格菲特的後台擺了很久呢,也算物歸原主了?」
八千代說起當年製作演出服的事還是沒好氣,熬了好幾個夜晚才做出心滿意足的服裝之後,收到的卻是出演者轉學所以只能將這套衣服擱置在後台等待有朝一日的哪天有誰能夠傳承下去。
在文決定要踏上席格菲特舞台時,八千代第一個想起的便是那套服裝,這次說甚麼都不容對方再臨陣脫逃,得把過去害她耗費的心思一併補上才行。
從後台翻出衣服時還小小感慨當初青澀的手藝,也虧得保存得宜並沒有太多瑕疵,只在配件與顏色上做了些微的調整便交付到演出者手上。
還在思考道歉的措辭時,八千代一下拉近距離似乎是專心欣賞著衣服的各個細節,繞著文前前後後轉了好幾個圈看得仔細。
「看在衣服這麼合身好看的份上…」翠綠的眼眸一下靠了上來,帶著輕佻的語氣說著只要待會的舞台完美演出、對得起這套演出服,就原諒這個推遲幾年才穿上戲服的仇。
拉開距離後也不等回應,回到自己位置上化妝的八千代儼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另一個主角仍處在災難中,一面應對著如今同校的友人吵鬧問候,一面應對親妹妹的糾纏,最後還要面對其他兩位友人的苛責。
「走吧,舞台就要開幕了!」
六人整齊劃一的黑白軍裝,齊步走出休息室前往幕後,在後台靜待開場之時,六人圍成小圓陣,牽起身邊人的手給予無聲的支持。
布幕拉開的那一刻,刺眼的光芒照亮整片舞台。並非第一幕直接出場的文看著已經登台發光發熱的夥伴們,恍然間有股時空間錯置的幻覺。
──那裡,真的有屬於我…曾經從舞台逃走的我的位置…嗎?是現在的我能前往的地方嗎?
就要到出場的時刻,排演過無數次已經刻入腦海、肌肉、神經的記憶之中無比熟悉的劇本,知道應該要堅定地踏出腳步、引吭高歌、燃盡所剩的熱情與共演者碰撞…但內心的顫慄卻怎麼也無法平復,甚至湧起想就這麼退縮的念頭。
「文。」
低沉的聲線將思緒拉回現實,面前遞出的手就像那天在舞台上一樣,堅定不移的彷彿沒有得到回應就會這麼擱著一樣。
「是你告訴我,即使離開席格菲特,不再是高貴皇君,也能抬頭挺胸繼續人生的道路,作為自己的人生的主演不停向前、追逐top star的位置。所以我不再迷惘,即使從高貴皇君的位置退下,仍懷抱同樣的驕傲,作為主演、作為舞台少女,繼續前往下一個舞台。」
有力的手不再等待,逕自拉起因為緊張膽怯而冰涼的手,用純粹的溫暖、熱情驅散一切恐懼。
「我已經找到自己的目的地,夢大路文,你呢?選擇自己的道路、決定自己的未來、成為自己人生的主演的你,放棄代表凜明館站上全國舞台、完成凜明館演劇科的重生舞台後,下一個目的地在哪裡?」
「這個舞台是不允許猶豫的,沒有覺悟的話──」
──已經決定不再迷惘了,即使不知道未來通向何處,只要不停前進、去追尋的話,總有一天…!
回握住等候多時的手,望進絳紫色瞳孔之中,懷抱同樣的堅定與勇氣,這一次絕不會錯,屬於自己的位置並非不存在,一直都在那裡只是沒有察覺罷了。
「走吧!」
「說過我是自己人生的主演了。」
「我也說過要你記住,我不只是自己人生、更是所有人的主演。」
「我可沒有認同……」
度過冬天再次迎來春天,漸漸回暖的天氣走在同樣的街道上多了蟲鳴鳥叫而不再冷清,兩人手中同樣分別各自提著滿滿一袋的食材與零食,而那群『嗷嗷待哺』的夥伴們更是耐不住性子不知從多久前就開始傳訊息催促要兩人加緊腳步。
抵達家門口時,正要從口袋掏出鑰匙的文看到晶又一次從自己的外套裡拿出帶有小馬吊飾的鑰匙,心裡暗自盤算著該如何跟自己的妹妹促膝長談,不要隨便把家裡鑰匙出賣給外人行方便之門。
「不然,我可以吃虧一點。」
「…蛤?」
拿著鑰匙的人並沒有急著開門,反倒僵持在門前轉過頭眼神帶了一點閃躲,幾秒之後似是終於堅定了想法才直視著另一人的雙眼。
「會讓你成為我的人生另一位主演,這樣划算吧?」
「…誰要你讓啊!而且哪裡划算了!我…」
「好了~兩位站在門口吵架會被鄰居抗議喔?有甚麼話,進來再說吧。」
闔上的門後歡騰喧鬧著,小小的公寓裡好不熱鬧,一直到傍晚仍是歡聲四起,時不時會有載歌載舞的配樂伴奏,無不透露著屋內人的高昂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