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鎖,將餐廳的大門上鎖,面對過去塵封的回憶。
關閉餐廳令人多少有些不捨,但這也是他人生全新的開始。
「……肇さん要出發了。」管家渡邊樹停在門口,端正挺拔的身姿如他名字般一絲不苟。
餐廳老闆肇大叔提著跟他高大身材相比顯得小很多的行李箱,又回頭看了眼夕照下的小房子,「可以稍等下嗎?」
「我明白的,也有十年感情了……當然對於您趕去小原酒店幫忙,可能會拖延到出餐時間。」渡邊樹盯著懷錶又話鋒一轉,「……不過我還可以再多等十分鐘。」
「謝謝你,不過我們上車吧。」
渡邊樹幫他開了門,沒想到裡面坐著意想不到的人,「嫂子……啊不是,是南會長……」
「沒事,上車吧我有事要跟你談。」會長南ひよこ擺擺手,讓人上車。
車子很寬敞,兩人呈對角線對峙。是塞十幾人也沒問題的加長型豪車,可是肇卻有些坐立難安,高大的身子擠著座椅的一半顯得滑稽。一方面他是因為見到會長感到愧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終於要見到家人的興奮被退縮取代。
十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感覺就一瞬間又向是永恆,他的家人們不知道怎麼樣了?事到臨頭他很害怕,但也焦慮著忍不住又再度逃跑,他就想反正最大的那孩子去員工旅行在小原酒店住下,那麼我只要去飯店暫時工作,就算最後沒有跟孩子相認,能遠遠看一眼也是滿足的。
一路無聲,他乾巴巴的想找個話題,「……謝謝您這十年的照顧,也謝謝你照顧我的家人。」
「……誰叫你是鷹浩的兄弟,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說。」
南鷹浩,肇的竹馬兄弟也是ひよこ的丈夫,南ことり的父親。
當初公司動盪,董事會爭權的兩大勢力就是ひよこ跟她父親的私生子南梟業。當時南鷹浩入贅南家,天然就是南ひよこ那一派,而肇因為上司關係被認為是南梟業那一派,連帶著本來好到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決裂從此分道揚鑣。
後來南梟業被董事會發現偷偷挖空公司養自己開的小公司,導致巨額虧損被董事會趕下台。儘管南ひよこ獲得勝利但以南鷹浩犧牲,肇被上司欺騙背下南梟業的一部份黑鍋被迫欠下大筆債務收尾。
儘管已經過了十年,南會長見到肇還是心底沒來由感到憤怒,其實她也是氣自己,她想她其實並沒有ことり想像中那麼強大,只是個普通的母親罷了。她揉了揉眉心放緩語氣,「也是你家孩子自己爭氣,她的工作不是我放水,是我跟她說這是為你父親還債,她自己努力爭取到現在的位子。」
「所以我很謝謝你,願意幫我這陳年爛大叔找藉口。」肇苦笑,「也是我沒有勇氣跟孩子們說出當年真相,只是膽小的逃走、逃得遠遠的。」
「……只能說我們都不是合格的父母罷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我的妻子跟孩子們,謝謝你幫助他們至少不用為錢煩惱,可以靠自己努力長大、讀書,再來找到一份好工作。說真的,我更對不起鷹浩也對不起你們夫婦……不過我也是真心謝謝你,願意以為鷹浩守墓的形式讓我贖罪。」
ひよこ嘆了口氣,「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重獲自由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先去偷偷見見妻子跟孩子們,然後跟他們道歉……之後,我打算繼續幫鷹浩守墓吧。」肇不安地絞緊雙手。
「忍了十年都不敢說真相,早就被孩子當作失蹤死掉……現在還有勇氣嗎?」ひよこ挑挑眉,一臉鄙視,真懷疑這五大三粗的壯漢怎麼膽子那麼小,跟瘦瘦小小的鷹浩比起來差太多了。
「……也是我膽小,他們當我不在了也好……那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說出口了。」肇苦笑著,就像是自我解嘲,「如果不講,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吧。」
手機響了,ひよこ從口袋查看一會,臉色稍稍一變但立刻恢復平靜,「在那之前,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南梟業的兒子南鴻治回國了,你也知道他們的手段吧?」
「難道──」肇想到南梟業那個卑鄙下作唯利是圖的小人,正襟危坐,「……該不會他的目標是大小姐?」
「不只是ことり,還有你女兒。」ひよこ放下手機,「……我來找你,其實是因為你大女兒又要重蹈你的覆轍了。」
「為什麼……?」肇回想起讓他痛苦萬分那件事,那年他失去了兄弟,之後也失去了家人,只能像隻老鼠東躲西藏才不會被那些黑道追著跑。「當初他整我就算了,為什麼要對我的家人出手……明明就說不會對他們出手,一切只要我背負就好……對,我明明知道他是卑鄙小人,當初還叫混混們去騷擾我的孩子們……」肇用力敲了車子的坐墊,「對,他就是不會遵守約定的臭卑鄙小人!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盡力幫忙,謝謝你南會長。」
「看來你下定決心了,我不過是因為鷹浩跟你的交情,再來就是父母心只是稍微憐惜你家的孩子罷了……就讓這上一輩的債,一切都結束在我們這一代吧。」ひよこ撥打一個號碼,再接通前的間隙,她說:「在我們解決掉這件事之前,這中間你可以慢慢想想該怎麼面對你女兒……你說是吧?矢澤肇。」
今天是員工旅遊第一天傍晚,本來大家還有些拘謹,或許是氛圍使然在台上唱唱跳跳的偶像團帶動氣氛,讓大家展現了平常見不到的一面。
宴會廳擺滿了珍饈酒水,一群平常加班忙翻天的社畜們解放了工作的壓力在小原酒店的舞池中心盡情展現自己的Free Style,或唱歌、或喝到吐,發誓山崩地裂也不能阻止這場狂歡、徹底的解放,勢必要讓它成為永不結束的派對。
但是外面花園角落卻有一人跟這氛圍格格不入,資訊部長矢澤にこ拿著手機一臉嚴肅,像是客戶突然改計畫打擾她的假期似的。
「放棄原計畫,矢澤さん。」
不知道為何,にこ聽到對面的男聲這樣一說反而放心下來。
「也好……抱歉,我正好想給你答覆,接下來我不能跟你合作。」
對面沉默一會,發出一陣哧笑,「矢澤にこさん,你真的要放棄綁了南家千金,這是難得的報仇機會喔?呵呵呵……你難道不知道你父親就是南會長害死的嗎?你竟敢認賊作母,幫人家兢兢業業賺錢,說不定人家一邊給你糖拍拍你的頭安慰安慰,私底下就是在嘲笑你的愚蠢!」
「那也是我的選擇,更何況……這件事跟ことり沒有關係吧?」にこ看著跟她一起,在後面吃點心的ことり,放低音量,「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綁了ことり對你有什麼好處?」
「哼,為什麼?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我們就是有共同的敵人南會長啊,我才邀請你一起的,矢澤にこ只不過請你把南ことり帶到我指定的地點有那麼難嗎?我不是在跟你談合作,是命令,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竟敢跟絢瀨出賣我的計畫,竟然你不仁,那也不要怪我不講江湖道義。」
這時突然出現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拿手帕壓住正往嘴巴塞東西的ことり,「呀──!」ことり隨之昏迷。
「ことり!繪里安排的人呢?」查看周遭保鑣不知道何時被支開了,にこ追上去邊朝手機怒罵,「卑鄙傢伙,你不是放棄綁架,而且計畫不是明天嗎?」
「謝謝你的讚美,誰說我放棄的?那些都是專業的傭兵哈,出其不意,我南鴻治就是這麼卑鄙哈哈哈!」電話另一端,正在高山上另一間酒店遠眺山下悠閒喝著紅酒的南鴻治撥動瀏海,「你父親蠢,沒想到你也是遺傳他那麼蠢!」
「什?嗚──」にこ正要問清楚,接下來被人從後面用棍子打暈不醒人事。
又來了。
「にこ、にこ?ことり怎麼了……喂?」
對面傳了失聯的滋滋滋聲,資訊長絢瀨繪里如墜冰窟。
又來了,她又失約了。
前幾年她、ことり跟真姬三人一起去留學的那時候,舞會上她被一群圍觀群眾搭訕,一時疏忽讓ことり走丟不見了,因為沒有保護好ことり害她被綁架,雖然繪里平常相處大大咧咧輕浮不已,但這件事直到現在都是她最大的心魔。
明明那一天之後就約好絕對會保護好她的。「明明約好的……」繪里整個人都開始搖搖晃晃的,眼前發白站不穩就往旁邊倒撞上了人,是營業部的東條希。
「喂喂繪里ち你喝醉了吶?」
希拖著拿錯杯子、結果喝酒一杯倒的營業部長園田海未,打算把人丟到休息室,結果經過繪里看到人搖搖晃晃本來想調侃,「怎麼了?」但見繪里臉色發白雙唇顫抖,她不禁肅然。
「こ、ことり……她……我……害的,都是我的錯……」
有人撐住身子讓她不至於昏倒,但是繪里盯著希,喉嚨發乾擠不出什麼字,像被人掐得死死的。
「ことり?ことり怎麼了!」
本來一杯倒的海未聽到關鍵字,人馬上從地上跳起來。然而繪里複讀機卻發不出聲音,像是過度呼吸一般喘不過氣。
友情破顏掌──扇巴掌太暴力還會造成耳聾,希丟掉海未,使出美冴絕技之一捏臉攻擊:第二式把繪里的嘴巴左右拉變成小新的扁扁臉。
「痛痛痛!」
「絢瀨繪里,雖然咱不知道發生啥事,但你冷靜下來吶吶吶吶──!」希拚命拉開繪里的嘴巴,沒想到不愧是國外血統天生麗質,繪里的臉頰柔軟度可以挑戰人體極限。
「痛痛痛快快快放手……」
終於可以正常呼吸了,儘管痛得要命,不過如此,繪里也冷靜下來了,她調整思緒馬上查看定位器,一邊說明,「綁匪得手了,ことり被抓走這個路線……是山上那間飯店……是嗎?原來如此那座產業,犯人是他……還以為他父親坐牢坐到死,他會乖一點,是聽到消息才回來嗎?」
「什、什麼綁匪?」海未狀況外,腦袋亂成一瓶漿糊,只知道很嚴重就往外跑。
「海未ちゃん,等等吶!」趕快把人逮住,希媽媽也是操碎了心,「你要跑過去嗎?地點在哪都不知道吶。」
雖說對綁匪早有對策,但是為了不引起對方注意,繪里安排的保鑣還沒完全到位,只安排兩三位給ことり還不能引起她注意。還有兩三批是趁今夜開公車開船裝旅客過來。現在她們沒有交通工具上山,「那些人的目標不是錢,現在我們只能偷偷出發救ことり……麻煩了,只能跟飯店商量一番。」
繪里一邊接收綁匪不準報警的威脅,一邊跟會長報告七手八腳忙得不得了。
「Yosoro!打工戰士哆啦曜ちゃん為您服務。」渡邊曜跳了出來敬禮,身邊站了位金髮,一眼就看得出來是有外國血統的女子,「這位小原鞠莉さん可以解決您的困難,絢瀨小姐。」
「喔曜幫大忙了,那小原さん是……?」
「Hi, everybody. Um、Uh……wow! Nice body! 」鞠莉環視一圈在場眾人,貌似被自己冷笑話戳到笑點發出奇怪的大叔笑,「抱歉,有點好笑哈哈口合口合口合──」
鞠莉貌似笑不完,曜連忙打圓場,「為主家分憂是管家的基本素養,她是酒店管理人的女兒,同時也是──」
「F1賽車手です~哈哈口合口合口合……」
看鞠莉是笑個沒完了,沒時間浪費了。幾個人一人抓一手,把鞠莉塞進她改裝的麵包車裡,接二連三進了車。
「曜麻煩你了。」繪里轉頭跟身邊的人交代,「出發吧,導航我輸入好了。」
「Yosoro,我負責跟南會長接應。」
「都坐好了吧,3, 2, 1 ready! go!」
曜盯著暴衝宛如砲彈飛出去的車子,順手傳了封訊息,「一切都按計畫安排。」
放下手機,曜突然想起大家似乎出發前在宴會上都喝了點小酒,想到鞠莉的開車技術,她忍不住做出不二家Peko臉。
果然會死掉吧?暈車,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