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話 破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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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選拔結果也已出來，各位同仁沒有異議吧？」

「沒有！」

肅立一排的佛洛克軍人齊聲答道。

「很好。」老人看著部下道。

「我以芭德要塞司令、當前的『守護者』頒布以下命令，本司令暫離崗哨期間，代理司令一職將由選拔戰中勝出者──＂丹尼爾．利奧＂上校擔任。」

彼此彼落的掌聲環繞著司令室內。

接受指派榮耀的丹尼爾．利奧，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又略為緊繃的神情。

＊　　　 　＊　　　　　＊

芭德要塞內的營區，在前些日子，奧吉爾司令突然頒布一個消息，他所提出的準司令競試選拔戰即將開始，同時預告他日後退休的打算。

此選拔制度在佛洛克並不罕見。

通常是一名要塞司令有意提拔其下屬來當繼任者，而和軍團本部提出申請的競試選拔。

與平時的練習戰，或本團在首都舉辦的積分競賽不同類型。除了司令提名人選外，其他符合資格的意願者也可提出申請，經審核後若通過，便能獲得競試資格。

因此這項選拔同時也是官階與職位一舉晉升的大好機會，有不少要塞守護者均是透過選拔而獲取資格。

在佼佼者之中成功勝出的獲選者，除了能得到準司令位置與大好名聲，當要塞司令臨時離開單位時，和副司令同樣有著暫時接管守護者一職的權利。

而這次的代理司令，如眾人預料，賽爾瑪選擇了在競試選拔勝出的丹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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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如期勝出，不負眾望啊。」賽爾瑪說道。

丹尼爾微微嘆口氣，板著臉回答道：

「…突然告訴我，＂我已經和本部提出申請準司令競選活動，而你是我所提名的選拔對象＂…這非常讓人頭痛，奧吉爾司令。」

空氣安靜了數秒，只剩沏茶聲。

賽爾瑪：「不用這個方式的話我要怎麼放心退休呢？你都這把年紀內心還像個初上戰場的新兵一樣，崇高理想、為榮譽奮戰，利益什麼的全排在這些事後面。」

丹尼爾：「………」

賽爾瑪：「明明早有本事靠著資歷和能力去爭個少將，卻仍那麼天真想著＂我只要守著理想過活就好＂…」

他小聲嘮叨道，邊瞄了他一眼。

丹尼爾：「…我都聽到了。」他一口喝下茶，又道，「真沒想到你也會和我大哥說一樣的話。」

「咚！」一聲，丹尼爾藉著放杯子時順勢表達了下情緒。

賽爾瑪：「是事實。這是為你好才說，總之事情也很圓滿，我提名的人選勝出，證實沒看錯人，你大哥也很滿意。還有…」他一邊斟茶，邊說道，「老實說…這一趟出門，我很不安心。」

丹尼爾皺起眉頭，問：

丹尼爾：「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嗎？」

賽爾瑪：「不…僅僅是直覺。」他端正坐回椅子，目光嚴肅囑咐：「聽好了，我離開期間須提高警覺，稍微驚動居民也沒關係，增加戒備人手，絲毫不得大意。」

丹尼爾沉默了會，隨後站起身，與長官敬禮道：

丹尼爾：「是，遵命。」

２

丹尼爾：「全體聽令！從明天開始將按照新路線與班表活動，加強周邊戒備！巡邏期間若發現可疑人物，上前盤查，一有什麼狀況隨即向上彙報！最後，若非特別狀況，禁止擅離岡位！明白了嗎！」

「是！遵命！」

軍人們齊聲回答道。

丹尼爾：「很好，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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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哇啊──你們剛才看到了嗎！丹尼爾好威風啊！！」他十分興奮說道。

陸明：「嗯－…怎麼說呢，威風是威風，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平常的丹…」

月蓮：「我同意。」

海明：「欸欸，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難得熟人是司令，又那麼有上將風範，多誇獎他一下嘛。」

陸明：「哥，在這裡誇獎也沒用吧，丹又聽不見。」

海明：「陸明，現在不能那樣叫他，起碼稱呼他全名。」

陸明：「欸──我才不要。」

海明：「你這傢伙…！」

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拌嘴拌個不停。

月蓮：「有他們在的好處就是永遠不無聊吧，好像在演相聲似的…」她苦笑道。

菲肯：「嗯…」

月蓮：「怎啦，菲肯？」

從剛才解散後，一路上菲肯與魅凱都十分安靜，不說話。

菲肯：「沒有，只是再想丹尼爾壓力應該很大。他一向不擅長這類事，才剛獲選就被推上見習司令位置，副司令似乎也樂著，把一些決策權通通扔給他…」她稍了稍短髮，輕嘆了聲，說道，「哎…相信他會漸漸習慣的吧。」

月蓮：「這樣啊…怪不得這陣子看見他總是繃著一張臉，以前那個和藹可親的樣子都不見了。」

菲肯：「是啊…」

月蓮：「那麼，魅凱！」

月蓮一把勾住她肩膀，問道：

月蓮：「妳這邊又在擔心什麼呢？」

魅凱：「這個…」

四人紛紛望向她。

魅凱：「我是對突然的動員感覺奇怪，賽爾瑪並不是頭一次離開要塞多天。芭德一直以來也很安全，偶爾才有山賊或通緝中逃犯，不像那些常有威脅的要塞需要守備…」她垂下眼眸，沉思道，「…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大動作，甚至還從其他單位調人手，我感到很不安。」

「………」

除了菲肯，魅凱比起月蓮與兩兄弟三人還要有更多實戰經驗，畢竟她剛結訓就被派發到厄瑪尼山脈那種險峻要塞過。那是實力受到軍團本部認可，才可能被派遣的單位。

連她這樣的戰力都會說＂感到不安＂，三人不禁感到背脊一陣寒。

海明：「別…別嚇我，魅凱！哥哥我膽子很小！」

月蓮：「啊，你終於承認了？」

海明：「什、什麼啊！？說得我好像很會裝一樣！」

陸明：「你平時是挺會裝的…」

菲肯：「噗…哈哈哈──」她大笑了幾聲，又說，「好啦好啦，就當作是演習。放輕鬆點，巡邏時小心別被偷襲就好了。」

她分別摸了摸海明與魅凱的頭，好像是他們的姊姊似。

菲肯：「回宿舍後就多休息吧，明天開始可要忙起來。」

海明：「是是──」

陸明：「知道了──」

月蓮：「那我們先走囉。」

魅凱：「嗯，我等會就回去。」

菲肯：「還要去什麼地方嗎？」

魅凱曉得菲肯大概是還陪著自己一會。她搖了搖頭，回答：

魅凱：「只是去檢查一下我的刀，處理好了就回去。」

菲肯：「嗯，好。晚餐時候再見。」

２

來到武器保養維修處，魅凱還未開口說話，一名身穿墨綠工裝的男子馬上奔來。

「來啦來啦──！我的小貴客！」

魅凱：「…你在啊。」她淡淡道。

「今天真是幸運！又可以摸到戟古大師的傑作！！」

魅凱：「………」

她嘴角抽了抽，無言地看著眼前男子。

魅凱：「你聽好了，小史，我只給你十…不，五分鐘，你五分鐘內不能處理完，我就不檢查武器了。」

「咦…咦咦──？！怎麼這樣…」

被大家叫做＂小史＂的史密斯，滿臉失落地叫喊著。

魅凱：「我等會還得去別的地方啊！哪有那麼多時間跟你耗！」

小史：「好好好…我知道了，」他推了推眼鏡，說道，「五分鐘！沒問題！」

得到他明確答覆後，魅凱才將黑刀遞去檯面。

小史一拿到黑刀，雙眸便露出星光般，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揚。

小史：「哈啊…真是太棒了，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太耀眼了，真不愧是戟古大師的巨作…」

他小心翼翼捧起，鑑賞一番後才拿去檢驗用儀器台。

魅凱面露苦惱模樣。

小史兩個月前才調過來芭德，是名武器鍛冶師，也是個武器癡，凡只要看見優質作品便會如癡如醉。尤其是遇到那些大師名作，他會開始無視周圍，陷入自我世界。

於是短短檢查程序便會拖得特別久。

而母親的刀，正是他口中的”戟古大師的作品”。

小史：「能源石與蓄能裝置無任何異常，刀刃上毫無缺口，鋒利度數值水平之上不須打磨。看看這完美的刀身弧度…這輕度與光澤…如鏡子一般，多美啊──果然！全天底下沒有比隕鋼鍛造出來的武器還更優秀！」

魅凱：「五分鐘到。快把它還給我。」她不耐煩說道。

小史：「嗚…還是老樣子不通人情。五分鐘時間太催促人了啦，它可是尊貴的＂蘇塔洛吉之肺＂，應該要更小心翼翼呵護，讓它好好接受我的ＳＰＡ…」他有點哭腔道。

魅凱：「什麼ＳＡＰ不ＳＡＰ…嗯？你剛剛說了什麼？」

小史：「我的ＳＡＰ？」

魅凱：「不是，你剛才好像…說了一個名字？」

小史：「名字，＂蘇塔洛吉＂嗎？」

魅凱：「你給它取了名字？」她皺著眉頭問。

小史倒抽一口氣，大聲答道：

小史：「妳、不是吧？！帶著這把名匠之作這麼久，卻不知道它的名字？」

魅凱移開目光，撓了撓臉頰。

魅凱：「畢竟我是繼承它，其餘的，我並不清楚…」

小史：「啊…說得也是，抱歉，是我癡迷毛病又犯了。」他低下頭，內疚道。

由熱血狀態變回平常樣子後，他平靜地解說。

小史：「這把刀，當初戟古大師與委託者，在工坊將它命名為＂蘇塔洛吉之肺＂。＂蘇塔洛吉＂是古代傳說裡的魔龍，據說牠能吞下全世界的火焰，讓身體不斷燃燒。大師根據凱英．蒙要求設計出這把武器，剛好有相似特色，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

聽完他解說，魅凱臉上掠過抹訝異。

魅凱：「原來如此…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明白母親的黑刀還有這樣的故事，她微微一笑，說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小史：「沒有啦，我只是個武器癡而已，每把大師級作品都牢牢記住鍛造歷程什麼的。」

他將黑色長刀妥妥收回鞘，若有所思。

小史：「那個，不知現在說這些有沒有幫助，畢竟看妳帶著它也好段時間，也許早就習慣。」

魅凱：「怎麼了嗎？」她吶悶道。

小史：「＂蘇塔洛吉之肺＂刀身長度，對妳來說不大合適，用上去可能會感到有些吃力。這些都是正常現象，要使用得順，大概要看妳怎麼去適應它。說來妳可能不信，武器有自己的靈魂，特別是這種名作。就算主人換了也會去記憶新主人，剩下的，得看新主人怎麼與它磨合。」

魅凱靜靜看著他手中黑刀，沒回話。

小史：「要我形容它的優秀大概也說不出來。當年戟古大師費了相當大心血，才打造出這把能讓鍛炎師毫無顧忌地發揮到極限的夢幻逸品。身為火術者，這種武器是畢身追求，希望妳別浪費它了。」

魅凱輕輕哼了聲，接過黑刀，淡淡答道：

魅凱：「我才不會。」

＊　　　 　＊　　　　　＊

「魅凱，魅凱？」

身旁的人輕輕拍了她，她才回過神。

一轉過頭，淺褐髮色的女孩湊近她。那雙灰瞳好似寶石，晶瑩透澈，白皙臉龐透點粉色，還有股淡淡香氣，令她不禁感到心動。

（…好近。）

「怎麼了嗎？」

莎莎瞧魅凱走神模樣，關心問道。

魅凱：「…沒有，沒什麼事。」她趕緊撇過頭，往嘴裡塞口橘子。「呃，我剛剛說到哪了？」

莎莎：「妳剛才唸著，最近不知道要塞裡是不是有什麼狀況，又說到有點擔心丹尼爾先生。」

魅凱：「啊啊、對，感覺情況不太尋常，這陣子希望妳盡可能留在宿舍，減少外面活動時間。」

莎莎：「這樣啊…那還是能去藏書室嗎？」

魅凱：「嗯。」她點頭道。「老樣子，我們會輪流守候，雖說應該是沒問題，不過…」

莎莎似乎明白她的擔憂，微微一笑道：

莎莎：「如果妳覺得不放心的話，我就聽話不亂跑，給你們添麻煩我也會很過意不去。」她拿起手機，點著螢幕邊說，「那暫時不去紫藤婆婆那兒了，傳個訊通知她一下。」

原來她和紫藤婆婆好到交換通訊號碼。想想莎莎之前還人生地不熟，偶爾會迷路，遇到人會顯得有防備又帶點拘謹，現在卻已融入這裡。

望著莎莎那頭柔順頭髮，她想輕輕摸下卻又止住。與她告白後經過好幾天，兩人之間關係沒什麼特別變化。

魅凱並不會特別想去催促，大概是因為心底有幾成把握緣故。再加上自己當時也說了，只是把心意告訴對方，沒要求一定要有個答覆。

不過…

有時彼此靠得近，心底總有股悸動。先前不曾意識的東西，現下卻呼之欲出。

對方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說話的語氣，將髮絲撩去耳後的動作，時不時聞到的淡雅香氣…

（這可不行啊…冷靜、冷靜…）

再往嘴裡塞了塊橘子，期望濃郁的橘子味能蓋過她那股好聞的味道。

＊

晚餐後，回到房裡。

魅凱將母親的黑刀擺放在相片前。

魅凱：「＂蘇塔洛吉之肺＂…」她喃喃道。

她上網查了相關資訊。

＂蘇塔洛吉＂，出自一段描述『七宗罪魔龍』盤踞世界各地的古代故事。故事年代是在人們遷移到新大陸前，還未發生＂大災厄＂的時期。

要想考據那時代傳說的真實性，必須要在環境已變十分凶險的舊大陸探掘。而時至今日，考古團隊依然很難展開更進一步的探索，舊大陸惡劣的環境已超出人類能承受的範圍。

＂蘇塔洛吉＂是七魔龍裡的『憤怒』。以傳說形象來看，是頭凶狠暴戾的生物。渾身赤紅，圍繞烈焰，以火為食，吐出的龍息能輕易燒毀萬物。

曾經有個英勇的將軍，帶著一支千人部隊討伐牠，聽聞龍鱗刀槍不入，他們便用澆熱油的石塊與火箭破壞古城將牠逼出來。

魔龍一現出蹤跡，他們便在陷阱處淋下燃燒的焦油。將軍與士兵洋洋得意地看著被滾燙焦油給折磨的蘇塔洛吉，以為勝券在握。

在那時候，蘇塔洛吉張開大嘴，奮力吸一口氣，周圍火焰霎那間全被牠給吃進肚裡。牠身上鱗片噴出熱氣，身軀頓時被火焰包覆，魔龍宛如不死鳥般浴火重生。

最後魔龍化身為火之惡魔，將不自量力的人類燃燒殆盡。

魅凱：「嗯…」

她看著這故事揣摩了會。

當年媽媽驟然離世，黑刀作為遺物，理所當然地轉交給同樣是火術者的她。沒有人和她說過那把武器由來。

關於武器基礎使用方式，是她跟著阿蕾嘉的教導一步步學來，其餘功能阿蕾嘉能告訴她的不多。畢竟這把客製化武器除了凱英以外沒人使用過，究竟如何才能完全發揮，這答案恐怕找製作的人都不一定能說明白，因此在她辭世之後便無人能知曉，只能自行摸索來找出解答。

到目前為止魅凱只曉得它是用隕鋼鍛冶成的武器，不但硬度高、非常鋒利，還能耐任何高溫，即使是鍛炎師的＂藍焰＂也不是問題。

能源石與蓄能裝置有增幅作用，同時能透過吸取空氣提高熱能。

魅凱：「吞火焰的魔龍，和＂肺＂…？」

她自言自語道，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

（說不定可行…改天再去山裡練習場嘗試看看吧。）

望著黑刀，魅凱微微笑著，與它說聲「晚安」，便關燈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