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乡下,但是外公外婆家的晚上要显得更加有夏夜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附近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稍显喧嚣的虫鸣,毕竟这是在家里看不到,听不见的事物。
我转过头看向院子角落的狗屋,和这间老房子一般没有任何的改变。虽然屋主已经不再,但是里面的事物大概仍旧和过去一般。
我并没有去验证自己的这一猜测,只是默默注视着狗屋里的黑暗,阴冷的感觉从里面传递到了我的身上,如同吸了一口冰箱里的空气一般,胸口感到些许刺痛。
岁月的流逝会带走许多事物,包括回忆,也包括拥有回忆的人。
在这之后,拥有回忆的人也成为了回忆,如此轮回,或许这就是人类仅能触摸到的永恒。
如果我和安达能够陪伴彼此走完这一生,谁会先成为另一个人的回忆呢?
一般来说都是希望自己先离开,毕竟不想去承受失去另一方的痛苦。
但是如果是安达的话,我实在想象不出我先离开的话,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不过百倍于我应该不会过分。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我陪伴安达到最后一刻比较好就是了——虽然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过不管是谁,我们两个离开后,大概都会成为社妹的回忆。
如果宇宙人有这种功能的话。
回忆了下社妹平时的表现,我很怀疑她会不会有类似追忆之类的感伤情绪。
思维方式不同的话,就很难理解彼此,人类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去理解这种未知生物的想法。
不过不管会不会有类似的感情,社妹应该都不会忘记我们吧,毕竟喂了这么多高丽菜了。
我抬起头,看向宛若点缀着钻石的黑色幕布般的夜空。星星的寿命不知道有多少亿年,而日本人的寿命却仅仅只有八十多岁。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短暂,才有那么多的人拼了命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包括安达。
安达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实现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的目标想必就是我。
回想起和安达交往后的这几年,我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灰色的日常里确实出现了些许色彩。
这是安达带给我的「礼物」。
但是我又能给予安达什么呢?
嘛,当然不是吻或者其他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而是更加空泛的,有特殊含义的事物。如果询问安达,想必她也无法给出答案。明明对周遭表现得很冷淡,但是意外地,安达给人的物质感却很重。
与其说是「现实」,应该说安达不会去过分深究那些轻飘飘的事物。
能够这般简单地活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不考虑愿望是否能实现的话,安达大概会想要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这种沉重的愿望就如同安达的感情,偶尔会让我有些喘不过气,被人珍视是件好事,但是过度的珍视只会如同囚笼一般将人牢牢锁住。
我可以为了安达放弃这个世界吗?
如今我的答案依旧是不行。至少,我无法放弃我的家人。至于朋友之类的,和安达交往之后,我似乎已经和其他人绝缘了。再次感受到安达对我的生活的影响,内心并没有觉得压抑或者不安,反而有种在吵闹的场所里找到适合自己的宁静的角落的安心感。
如此想来,除开家人,只有安达,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有限度的二人世界,我还是可以提供给她的嘛。
这种安心感让我想起岐阜祭的时候,握着的安达的手。也许不仅仅是安达需要我的存在,我也同样需要着安达。
不是因为安达喜欢我,所以我接受了她。
而是我是安达的必须,安达也是我的必须。
如果用社妹的话来说,这就是命运。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把手机握在手上了,手机的屏幕一片漆黑,像是被外面的黑夜所浸染,之前预想的来信还未收到。
安达现在在做什么呢?
唔。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等待安达的来电,并对此感到期待和些许焦虑,我的脸庞开始微微发烫。
这不就和安达一样了吗?
新奇的体验令我有种血液加速的亢奋感。
就像是往未知的世界迈出了第一步,眼中的景色随之焕然一新。
于是我打开手机,向通话记录里唯一的联络人发送了一个邮件。
「可以打电话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