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吹尾诗弥小姐,请你说说自己出现在神户市中心废弃建筑区的理由。”
警察将审讯室的门关上,坐在了室内的小桌旁,打开了桌前的台灯。台灯照亮了警察对面坐着的人的脸。那正是双手被拷上的吹尾诗弥。
闻言,诗弥并没有回答警察的问题,而是头也不抬地紧抿着嘴,无言地思忖着。
见到诗弥不配合他,警察咂了咂嘴,看向了诗弥的眼睛。在那双细长的美眸中,没有映出警察的倒影,只有一片深邃的漆黑。看不出她的想法,警察便以为诗弥是尚未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心怀侥幸,又一次开了口。
“根据多名目击人员的证词,你涉嫌寻衅滋事、故意伤人等多项重罪,情节严重,并且在我们赶到现场时,你看起来还涉嫌谋杀你的同学场结衣良玖。面对这么多项指控,就算你是未成年人,你的下场也不会太好过的。”警察看着手上的卷宗说着,抬了抬眉毛,“说到这个,你的这位同学恰巧是非法集团‘劣等’的头领,目前在逃,下落不明。你知道任何有关于她的信息吗?”
见诗弥仍一言不发,警察立刻犯了难。就在他叹了口气,打算起身换经验比他更老练的警察前辈来审讯时,诗弥开口了。
“让我打个电话。”
诗弥自若地说着,神情中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窘迫。警察听到她如此不可理喻的要求,撇了撇嘴,并没有理会她。见状,诗弥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人在狭小的审讯室中对峙了许久,最终,警察还是无奈地作出了让步,说道:“你要把电话打给谁?”
“我的监护人。”诗弥答道。警察闻言,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以为诗弥与那些失手冲动犯了错的未成年人一样,无助地渴求着家人的帮助,追问道:“那么,打完电话就可以配合调查了?”
见诗弥缄口不言,没有多说一个字的意愿,警察算是彻底认输,起身出门取回了搜身时从诗弥身上拿走的手机,交给了诗弥。
“不要打太久了。”警察告诫了诗弥一句后,便坐在诗弥的对面看着她。诗弥接过了手机,打开后输入了音光的电话号码。随着短暂急促的两声“嘟——”后,电话接通了。
“喂喂?有什么事吗?哈——欠……”电话那头传来的音光慵懒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气像是刚睡醒一般,令诗弥不满地“切”了一声。
“我搞砸了,现在在警察局里。”诗弥言简意赅地说着,“你说的不错,我上了高中之后确实没几天就开始有麻烦找上门来。”
“所以说,建议你不要去上高中嘛……虽然早知道你不会听了,”音光听到诗弥的遭遇后,反而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可惜我在外地出差,如果留在神户的话,倒还是能找点认识的人帮帮你……”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诗弥咬了咬牙,“上次你在文化祭看到的那个女孩,死了。如果在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我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卷入其中……”
“啊啦……”音光稍稍惊讶地轻叹道,咳嗽了两声,语气也认真严肃了一些,“这边的人说还不确定多久能回去,不过估计今年夏天左右这边的事就结束了。”
“夏天……那还有三个月……”诗弥听到这个时间,便有些失望地沉吟着。见到诗弥这样消沉,音光也有些苦恼地沉思了片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去求助你那个家境很好的发小怎么样?她应该能在挺多地方帮到你的。”
闻言,诗弥皱起了眉头,“由美吗?我的初衷是不想让她卷入这些事的。”
“你也没必要让她卷入啊,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让她帮忙不就好了。”音光提出了一个颇有实行价值的建议,“譬如说现在,我相信只要她拜托家里人说几句,把你从警察局里捞出来应该还是很简单的。”
“……”诗弥面色有些难看地犹豫了许久,终于妥协似的说着,“行吧,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我先挂了。”
挂断了与音光的通话,诗弥动作迟疑地像是手指被冻僵了一般,输入了由美的号码,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按下了拨通键。
“喂?诗弥,是你吗?放学的时候你一句话没有说,也不等等我就走了,让我担心了好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一接通,由美关切而焦急的声音便从屏幕中传了出来。听到由美的声音,诗弥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地柔和了许多,答道:“我没什么大事,只不过眼下遇到了一点麻烦。”
短短一天内,诗弥因为小翡翠的死讯、良玖的真面目与使她遍体鳞伤的大战而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挑战,能坚持到现在不至于崩溃,全都依赖于诗弥强大的心理素质。在终于听到自己最真挚的好友、最令她安心的人的声音后,她那一直紧绷的心不禁宽慰了不少。
“遇到了麻烦吗?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由美没有问诗弥这通电话的意图,而是优先关心起了诗弥。这令诗弥的心头又是流过一股暖意。
“我现在被关在神户市中心的警察局,”听到屏幕对面传来的惊呼,诗弥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并没有发生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只是一时间没法脱身罢了,所以想请求由美的帮助。”
“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给父亲打电话,他应该是认识警察局局长的。”由美一边说着,电话的那头一边传来了整理东西的声音,“我现在就来警察局找你。”
“谢谢由美,真是帮大忙了。”诗弥急忙出声制止道,“不过特意来一趟就不必了,我已经在很多地方麻烦由美了。”
“这点麻烦算什么。”不顾诗弥的劝阻,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由美吩咐私家司机出行前往警察局的声音,“五分钟就能过来哦,我这边先挂掉了。”
听到“嘟——嘟——”的电话挂断声,诗弥无奈地看着陷入沉寂的手机,将其交还给了警察。警察接过手机后,刚欲继续录口供,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
门外探进了另一名警官的头,对审讯诗弥的警察小声说道:“这个就是抓来的名叫吹尾诗弥的学生?”
见警察点了点头,他便将警察叫了出去。片刻之后,审讯室的门便重新打开了。门后站着先前的警察,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板着脸,而是一脸歉意地说着:“不好意思!没有想到您也是受害者之一,正当防卫的时候被我们误会了!非常抱歉,我这就释放您。”
一脸诧异地看着手铐被警察解开,发出“咔”的一声清脆声,诗弥不禁张着嘴在无声地感叹着水纪茶家打通关节的速度。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这样在心里暗想着,诗弥站起了身,随警察走出了审讯室。一出门,已经坐在等候区的由美抬起头,惊喜地来到诗弥面前。
“诗弥!我真的好担心你,听局长说你被卷进了很严重的案件,我还以为会很麻烦呢,不过父亲说了一件声就没事了。”由美长出了一口气,担心地蹙起了美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由美如此挂念自己,诗弥也不好意思再隐瞒她,带着充满歉意的表情说着:“对不起,之前一直不想让由美和这件事情有太多牵连,所以没有说明。”
“牵连又怎样了,无论诗弥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由美毫不在意地笑笑。
“……”见状,诗弥犹豫了片刻,缓缓开了口。
“由美有没有听说,今天学校里有人跳楼自杀了?”
闻言,由美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说:“是翡翠学妹是吗?”
诗弥点了点头,继续陈述道:“因为我之前也有调查过,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势力对小翡翠心怀不轨。所以出事之后我就有点冲动,找上了那个势力并和她们大打出手了。”
说到这里,诗弥顿了顿,没有将劣等与良玖的事情告诉由美。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好友竟然是滥用暴力的帮派头领这种事情。由美闻言,脸上的责备之色更甚:“真是的!下次可不能做这样这么冲动的事情了!凡事要多考虑考虑自己啊!”
诗弥像是犯了错被批评的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时,先前的警察拿来了一个纸杯。
“不好意思啊,因为误会浪费了您的时间。”警察先是又一次向诗弥道歉到道,随即将纸杯递给了由美,“您一路过来辛苦了,如果还要在这里坐一会的话,喝点茶吧。”
由美道谢后便接过了纸杯。诗弥见警察对于由美如此恭敬,不禁动起了心思。
“或许,我可以狐假虎威一次,试着借由美的权势从他们口中套出点信息。”
这样想着,她便下定了决心,对警察开口道:“其他的涉事人员怎么样了?”
闻言,警察露出了相当头疼的神情:“抓到的帮派成员……由于她们全然拒绝说出她们首领的下落,而且都相当不配合,我们暂时没有进展,只能先把她们关押着,等待上级的命令再处理她们。说实话,这么多的未成年人要关押管理起来可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
“看来劣等成员对于良玖的忠诚都是很深刻的……在她们眼里她的个人魅力真是非常大啊。”诗弥思忖着,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另一个受害者呢?”
“那个姓犬饲的女生?她的伤势不轻,所以我们简单录了口供就放她走了。她是被一个小个子的女生接走的。”
听到这里,诗弥的眼神立刻直勾勾地盯着警察。
“果然是御衣……她到底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等到在学校里见到她,我一定会搞清楚。正好,她也失去了良玖的庇护……”
正当诗弥如此盘算着时,由美有些百无聊赖地,与诗弥闲聊了起来。
“说起来,御衣好像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也不是要去旅游,真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呢……”
“可恶!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请假!”诗弥的算盘立刻落空,不禁在心底暗骂了一声,“难道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用这种方式躲着我吗……”
几乎所有思路都断掉了。诗弥相当苦恼着,脑海中划过一丝火花。她试探性地向警察问道:“我想问一下,那个报警的人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嗯……对方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也就和你们差不多吧。她说废弃建筑物区发生了聚众斗殴事件,有可能会闹出人命来。听到严重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就不敢放任不管了。”警察托着腮回想着,“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还蛮罕见的,毕竟报警者一般不会提供个人信息。”
“她说自己叫什么?”诗弥抓住了方才那段话中的关键,急忙问道。
“嗯……是个挺洋气的名字,听起来像是英国人或者意大利人。”
警察说出的名字,让诗弥脸上的疑云更浓了。
“报警的人,自称瓦伦提妮。”
“又是她!这个间接导致小翡翠受伤的家伙,又一次在和事件的关键环节出现了。她绝对是故意的!”又一次听到了瓦伦提妮这个名字,诗弥的拳头紧紧攥紧,可在此时,她突然感到手臂处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由美见状,关切地打量了一下诗弥,不禁惊叫了起来,“还说没事,诗弥你的身上全是伤口,还都很严重!衣服的破口还沾着铁锈,要是破伤风了怎么办!赶快去医院处理一下啊!”
“没事的……咳,可恶……”诗弥本还想逞强,可在长时间的强撑过后,痛感与疲惫立刻如潮水感袭来。她的身体不禁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视野也逐渐被黑暗所包裹。在她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由美因心疼而作出令人心生怜爱的表情的脸,随即便陷入了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