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场景一:
地点:文化馆准备室
时间:周六的一个上午
角色:悠花,葵
“我比较喜欢硬汉电影。”葵说着,抓起一把薯片塞在嘴里。
一台老旧的放映机,轴轮发出异样的声响,勉为其难地把影像投射在幕布上。
葵是影视专业的学生,有到准备室使用器材的权利。
“葵,被人看到我们在这里看电影真的好吗?”悠花不安地看向黑洞洞的四周,为了观影效果,葵把周围的灯全关了。
“周四的时候工作人员会来检查器械,其他时间随便我们看好吧。”葵用另一只没有抓过薯片的手去翻检录像带,“看完《第一滴血》之后,我们接着看《终结者2》。”
“这些都是硬汉电影吗,像海明威的作品那样?”
“我喜欢看硬汉,因为硬汉的角色形象很能激发人的情绪。”葵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似乎有某种深意,“被投入生存困境的硬汉为了达成某一目的不断搏命,求生本能洋溢在屏幕上,刀口舔血,九死一生,最后要么事成身陨,要么遗憾退场。还有比这执念更让人心血澎湃的事情吗?”
“我喜欢罗曼蒂克一点的,比如《无人生还》里那个家庭教师和雇佣兵。”
“你喜欢看绝境里的爱情?”
“怎么说呢,《简•爱》里的爱情未免有些主人公光环的意味了。所以《无人生还》里那对混杂了求生欲的爱更吸引我。”
“看完《终结者2》我们去吃午饭,吃完午饭我们回来看《墓地邂逅》,学学人家的手持录像。”
“把薯片给我点。”
“啊,吃完了。”
第四幕
场景二:
地点:走廊
时间:下午
角色:悠花,葵
“悠花。”
“嗯?”
“你在干什么?”
“拍甲虫。”
“暑假快到了。”
“是啊。”
“去海边吧,拍一拍海。”
“好。”
“暑假过后,就是文化祭。”
“嗯。”
“我们的作品,要在暑假结束之前出来。”
“……”
第四幕
场景三:
地点:海滩
时间:黄昏
人物:葵
海水冲刷海滩,被海水打磨圆滑的沙砾原地翻滚着。
“我经常做同一个梦。”葵说道,她的背阳和巨大的夕阳融成一体,“我梦到,我坐在放映室里,一部一部地看着电影。”
“停。”悠花抓着手持摄像机走出来,“台词不应该是‘我一个人坐在放映室里’吗?”
“演员可以自我发挥的。”
“好吧。”
“咳,准备好了吗?”
“三,二,一,开始!”
“我经常做同一个梦。”葵的声音融化在海浪推岸的声音里,“我梦到,我坐在放映室里,一部接一部地看着电影,似乎时间没有了意义,我会一直这么看下去。”
“突然有一天,放映室的荧幕暗了下来,再也没有电影继续播放。我就站起来,发现四下空无一人。”
“虽然就是个梦,但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难以言说的孤独感,我马上就流泪,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走出去’,它这么跟我说道,我很清楚它是对我说的,因为放映室里没有别人了。”
“我没有走出去,我不是害怕外面会是怎么样的世界,我不像柏拉图山洞隐喻里的那个看影子长大的人一样,我不怕阳光会刺我的眼,只是——”
海水声。
“我害怕。我怕那还在吱吱作响的放映机会突然投放出新的电影来。”
“停。”
“怎么样。”
“好厉害的独白,就像《教父》里开场那个殡仪馆老板的自白一样。”
“不能换个角色夸我吗?”
“我独白看得少嘛。”
“我可是每天早上起来要对着镜子练习二十分钟以上的人。”
“话说,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做这个电影的话,那不就没办法同框出镜了吗?”悠花浏览着之前录下来的片段,“你那边能不能拉个帮手来。”
“可以用蒙太奇把我们两个呈现出其实在同一场景的错觉。”葵来回走动,演示机位的摆放,“就比如,你在这里拍完我的镜头,我再到这里拍你的镜头,把两组镜头交错剪在一起,就像我们面对面交谈一样了。”
“我们在这部片里的关系是恋人,总该有一些恋人间有的镜头吧,比如牵——”
“亲嘴的话,那手持摄像机也可以录到啊。”
“欸,不是,那个,我……”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牵手很好录下来的,我们先从难的开始考虑。”
“葵,我们的电影,是要放在文化祭上播放的吧……”
“是啊。”
“……同学们都会看到哦?”
“那不然呢?”
“……”
“那接下来,去找悠花的妈妈吧。”
“欸!?”
“想看悠花的妈妈对悠花歇斯底里的样子。”
“不、不行啦!我妈妈不会同意我拍电影的!我都是背着她出来拍电影,说是和你一起去图书馆的!”
“可,那样不才是真实的悠花妈妈吗?”
第四幕
场景四:
地点:悠花家
时间:晚上
角色:悠花,葵,悠花妈妈
“阿姨您好,那个,我这次来,是想说——”
“葵,不要一上来就开着摄像机拍啦!”悠花非常小声地说道。
“能不能麻烦您,在我们制作的电影里出个镜呢?”
“不要直接提电影啊……”
悠花妈妈正在把晚饭端上桌,她叹了口气,两手在围裙上拍了拍。“葵,我知道你从小就和悠花玩得很好,也是影视专业的学生,但是,拍电影这种事情,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悠花了呢?”
“欸……”
“悠花是不成器的孩子,如果让她接触这些,只会让她受挫。”
“可是悠花写了非常棒的剧本出来,我看了之后感觉可以在文化祭上斩获金奖!”
“悠花不应该拍电影,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去拍电影。如果悠花有出演电影的天赋和能力,我早就送她去培训了。我是艺人出身的,我自然知道这些。”
“妈妈……?你在说什么呢?”
“你别说话,回你的房间去。”悠花妈妈一个眼神就把悠花打退回葵的身后。“不成器的家伙最多也就混成一个小演员,在各种不入流的场所出入,吃尽了青春饭之后就一无是处。”
“葵,说点什么啊……”
“别说这些了,晚饭做好了。开饭吧。”
“……”
“……”
“……”
“停。”葵一脸诧异地看着悠花妈妈,“阿姨,你的眼神压迫力真的好强。”
“哈哈,小嘴真甜。毕竟阿姨年轻的时候也有练习过,看来是宝刀未老啊。来来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