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诗弥轻轻敲了敲校董事会那扇高大的门,在听到其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后便推开了门的一边。
“这一届的理事长还是很和善的。虽然他提高学费的做法有点争议,但是之后他不仅出资丰富了食堂的营业范围,还提升了社团的活动经费。而且,他对学生也从不摆架子,应该算是个好人。”
诗弥脑海中浮现出由美先前与她说的这句话,有些犹豫的脚步便稳下了一些,踏进了校董事会的办公室。
“你就是昨天和水纪茶说了,要来校董事会会谈一下的吹尾诗弥同学?”
门后,在办公室中的靠窗背光处,有一张长长的办公桌,桌后正坐着穿着西装的理事长。理事长是个年纪不小,约有五十岁余的男子,遍布皱纹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着站在门口的诗弥。见诗弥走进了办公室带上了门,理事长用手掌指了指面前办公桌对面早已抽出的椅子,“就坐在这里吧。”
“谢谢理事长。”诗弥点头微微欠身,便在理事长对面坐下了。理事长见状,拿起了手边的一张纸,用着有些浑浊的眼珠仔细端详了片刻,“你是……高中部二年级A班的同学,对吧?”
“是的。”诗弥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理事长面前的桌子,见许多和校务有关的文件散乱地铺在桌子上,不禁在心中暗暗腹诽:感觉这位理事长有点老糊涂了啊……
“你的监护人是渡边音光?久仰啊……”理事长客套地赞叹了两句,突然像是在纸上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伸长了脖子,“在她填报的你的情况说明上说你和她的关系是……私生女?”
闻言,先前还因为理事长上来就恭维人的势利态度而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的诗弥瞬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个神经病天天在自己家里搞拆迁也就算了,还在给学校的文件上乱写……”诗弥一边艰难地朝理事长摇了摇手,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音光,“且不说我自己有父母,这个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技术宅还能有闲空搞出个私生女来……真会扯淡……更别说她喜欢的还是女性……”
“呵呵呵……也是有这种不能说的情况存在的嘛,”理事长见状像是误会了什么,不在意地笑笑,“作为信息设备界发表有众多重要学术论文的巨擘,渡边女士对我国信息科技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是不言而喻的,说久仰确实不是客套话了……”
“呵呵……我还以为她是火药制造方面的佼佼者。”想到了音光在自己家里弄出的无数次爆炸,诗弥干笑了两声,权当理事长开了个玩笑。
“不过……渡边女士先前一直在大森制药担任首席技术专家,后来却无故辞职了,辞职之后也没有再在学术界里有过什么声音。”理事长说着,将视线转移到了诗弥的脸上,有些担忧地说道,“难道是渡边女士她身体有些不好,没有办法继续研究了吗?那可真是学术界的损失啊……”
“多管闲事的老头子……”诗弥有些无语地看着对与他毫无联系的事情露出如此感兴趣的理事长在心中暗暗吐槽道,随即便答道:“因为音光她的同事因为大森制药里发生的事故去世了,所以她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没有继续工作下去。”
“嘛……要是‘出于对自己安全得考虑‘这鬼话要是让知道音光每天在家里搞的大爆炸是什么规模的人听见了,准得笑得直不起腰来。”
暗暗吐槽了一句后,诗弥才发现与理事长闲聊了这么久,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端正了坐姿,直接开口切入正题。
“理事长,我此次来主要是想谈谈先前翡翠蟹思同学坠楼事件的。”
“啊……那确实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理事长闻言,脸色有些灰暗地说,“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身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简直令人扼腕。”
“您该不会认为,翡翠同学是因为意外而坠楼的吧?”诗弥皱起了眉头,难以压抑语气中的怒意,“如果说一名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十六岁少女在开学第一天不去参加开业典礼,而是跑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去,那么她翻越围栏的行为,又该作何解释?”
“嘛……围栏的高度太低,这也是学校的建设中存在的风险。以前从没有发生过像学生在开学典礼这样没有老师拦着时,有学生前往天台看风景不幸失足跌落的事故,所以我们没有重视过,但是现在好了,我已经批准了限制学生在规定时间内不准前往天台的命令,并且用资金加固加高了天台的围栏。”理事长的神色不似说谎,用自信坚定的语气说着。诗弥闻言便怒上心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令理事长惊得打了个冷战。
“不要再犯蠢了!像小翡翠那样守规矩的孩子,怎么会在规定要回教室的时间自己跑去天台?还看风景?你们编的麻痹自己的谎话,还真是编了一整套,自圆其说啊!可惜也太拙劣了吧!”诗弥怒视着靠在椅背上的理事长吼道,“作为教师,你难道不知道学生在开学那一天坠楼意味着什么?我们学校还是初高中同校,应该更容易想明白吧?”
“吹尾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理事长瞪圆了眼睛看着气势汹汹的诗弥,惧怒交加地说道。
“哈,还要让我这个没常识的学生来告诉你,”诗弥闻言便讥笑了一声,“之所以返校日自杀率居高不下,就是因为长期以来受到霸凌的学生们在重返学校之后,本来在假期中得以获得仅有的安宁的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对他们充满恶意的环境,在无法接受这样现实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简单的道理,身为人师还能不明白吗?我可是听说了,在天台你们还发现了翡翠蟹思留下的、类似遗书的纸张,难道在这种证据摆在面前了,校方还能装聋作哑地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事故吗?事故还会写遗书?你们真是擅长混淆是非!”
“吹尾诗弥同学,请你坐下!不然我就要按动通往保安室的警铃了!”理事长色厉内荏地说着,笨拙地将桌上的纸张扫到一边去,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新安装的、用胶布粘在桌子上的红色按钮。诗弥看到保安室后,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警铃?我可不记得我们学校有这种设置。”
“自从高中部的濑尾主任出了一些事故后不久,我们学校的每个老师办公桌上都安装了这个。”理事长威胁似的将手指放在了按钮上,“如果你要对老师做什么冲动的事情,那么按动这个之后,安保人员就会来维护现场。等到那时候,就算你是渡边女士的女儿,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我们也不得不把你开除了。”
“濑尾遇到的事故……应该是指因为对御衣百般刁难,而被良玖打了一顿的事情吧。“诗弥暗暗思忖着,“虽然我根本不畏惧他说的安保人员……但是如果真的叫来了,那还确实是有些棘手的状况。”
这样想着,诗弥便先行坐了下来,斜睨着理事长,“我并没有冲动,我只是特别想知道,对于‘翡翠同学是受欺凌后自杀身亡‘这样明显的结论,学校为什么一直视而不见。”
“不能因为这些片面的信息就下定这样的结论啊,这样太草率了。”理事长自觉理亏,眼神躲闪地说道。
“那就去查啊!学校有功夫给每张办公桌上装个警铃,难道就没时间查清学生坠楼身亡的真相这样要紧的事情?你让白鞠的学生还怎么安心地待在学校里?”诗弥猛拍了一下办公桌,令整个房间内的物品都轻轻颤抖了一下。
“别激动……吹尾同学,你先冷静一下,”理事长微微起身,像是做好了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不禁令诗弥又好气又好笑,“像是查清一个从初中部直升高中部的学生自杀原因这种事,可以是可以,但是非常麻烦,毕竟要牵涉到很多学生,不仅要问初中时她的同班同学、和她关系好的人,还要问高中与她分到同班的同学。我们最初就是怕浪费广大同学们的时间,影响到同学们正常的学习生活,才尽量防止警方涉入的。”
“这很难吗?只需要问目击者找出其中几个主犯,用简单的囚徒困境让她们招了就行。只要你们给我这个权力,只需要用半天我就可以把欺凌小翡翠的人全部是搜查出来。”诗弥不屑地说道,“如果你们校方仅仅是无能也就算了,可问题在于你们还自欺欺人,说着什么影响害怕学生们的生活,有没有想过,要是学校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学生们别说学习生活了,连自己的生命安全是否能得到保证都要打上个问号。等到那时候,还有什么白鞠女子学校?没有人会敢来一所这样不负责任的学校!”
“吹尾同学,请你不要用这样负面的言论抹黑白鞠女校,”理事长嘴上不饶人,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这些话都是未经验证的小道消息,不能作为事实而谈论。”
“好啊,好一个小道消息。”诗弥嗤笑着摇了摇头,失望地站起了身,“所以,学校是不愿意在调查翡翠蟹思的事件上帮半点忙了?”
“翡翠同学坠楼是一件盖棺定论的事故,意外,不存在什么调查一辞。”理事长撇了撇嘴说道,“而且,请吹尾同学也不要执着于这件事了,不然学校也是很难给吹尾同学一个友善的态度的。”
“看来你们确实是打算包庇欺凌者到底了。不过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自由。”诗弥闻言便反驳道,“也不知道,你们学校打算要用什么理由阻止一个普通学生不违反校规的行为。”
“那可不一定,毕竟解释权掌握在老师们手里。”理事长话锋一转,“和你走得很近的场结衣同学,似乎在前几天都缺席了吧?有老师打电话问了她的家长,也只是被臭骂了一顿,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而同样与你关系不错的歌奈同学,也在先前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再说了,翡翠同学好像本身就是你在社团的后辈。如果说欺凌情况确实存在的话,那最有嫌疑的也不该是其他人。”
“你是想说我?欺凌她们?”诗弥像是被什么有意思的笑话逗笑了,指着自己的脸颊,肩膀颤抖着,“说的不错,你们混淆黑白的能力确实是一流。”
“吹尾同学,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明,学校致力于维护大多数同学的良好校园生活。如果要破坏这些的话,是老师和学生都相当不愿意看到的场面……”理事长见诗弥听到这里便没有接着听下去,而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在诗弥转身走出几步后,理事长又突然出声叫住了诗弥。
“吹尾同学,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诗弥转过头来,已经是有些嫌恶地看向了理事长。没有在意诗弥锐利的目光,理事长换上了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仿佛他接下来要说的当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希望吹尾同学可以不要在网络上传播任何有关这一件事情的消息。虽然确实是我们学校做的不对,但是我们也希望多少挽回一些学校的名声。”
“呵,如果白鞠还有名声可言的话。”诗弥冷笑了一下后,便不置可否地离开了办公室。
“我可没那闲工夫到网络上为了一点热度流量而浪费口舌,挡您老的财路……”
淡淡地自语道,诗弥关上了校董事会办公室的门,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由美吗?对,我刚从校董事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