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我的请求。”简潇趴在尉迟汐背上有些闷闷的。
她此前捻了个诀清理了身上的脏污,发髻却没法重新梳上,只能把散落的发丝挽在耳后。因为要背她,或者说让她放心,尉迟汐的包被她收进乾坤袋里了。
“救出那些‘炉鼎’和调查拍卖会的事?”尉迟汐漫不经心道,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简潇双手撑在尉迟汐肩上,背脊挺直了,和对方之间隔了些距离。
“你答应的是‘被我雇佣’,而这不过是大条件下的一件事而已。除此之外我希望你回去后同我立下契约,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个,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改日相报。”简潇说得轻巧,但声音十分僵硬,捏着尉迟汐肩膀布料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可以。”尉迟汐丝毫不犹豫,也没有指出简潇捏着她肩膀的力度过大的事:“这是互利互惠,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但是你也不能骗我,契约的事自然也是双向的。”
简潇眉眼微颤:“对天道发誓,自然不会有假。”
“好。”
“——那不如就……”简潇说到一半缄口了,无尘子还在附近。对天道发誓,天道会降雷示威,到时候直接便将她们的位置暴露。
尉迟汐不知用的什么道法,藏下了她们的气息,好几次和愤愤找人的无尘子擦肩而过。对方像是把控这无尘子的行踪一般,又好像有预知之术。简潇有些心惊胆战,但更多的还是对这个人的忌惮。尉迟汐什么都不向她透露,和对方合作像是与虎谋皮一般,又让简潇觉得自己这是羊入虎口。
“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说,我们到时候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
“不用。我们到了。”
尉迟汐把简潇放下来,后者才恍然明白她们来到一处断崖边。远方的天际线还压着黑云,时不时传来轰隆的雷声。
那片黑云真奇怪,简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不过,尉迟汐知道并不存在所谓的“天道”。那种起誓方式她却是知道的,特别在这种灵力浓度极高容易引起共鸣的地方,自然非常容易引发天地异象——她对远处出现的雷云有了些许推测。
“就在这里,正合适。”她说着,举起右手五指张开。
简潇沉默一会儿,面色严肃:“真的要做吗?”
“为什么你要犹豫?”
说得也是,简潇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同样伸出右手,用力地扣住了尉迟汐的手。尉迟汐再慢慢地回扣她。
“成为我的利刃,护我周全。”
尉迟汐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愣了一下,对上简潇坚毅的神色表现出疑惑之情:“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简潇睁大眼睛,有些羞臊,“就是说,做我的剑——师兄他们和本命剑定契约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就是说,这就像剑修和他们的剑之间建立联系的方式,我也觉得这样很尴尬嘛——唔,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和这不一样,但……反正就是跟在我身边,不许对我出手,还要负责保护我。这不能做到吗?”
“……可以。”尉迟汐点头,早说得这么明白不好吗。
“那,你的限制条件呢?”简潇再次举了举右手,扣得更紧了些。
尉迟汐盯着两人相扣的手半晌:“这样的话……那就直到你不再做我的引路人为止。这个条件怎么样?”
简潇眼神微闪,扬起一个笑。
——契约成立。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一般。两人在“不可伤害对方”的基础下发誓,所谓的“天道”也承认了契约的成立。
尉迟汐深感奇妙。倒不是因为她第一次接触这个时代的契约法术,而是对方所用的说辞,和她回复的话。她不理解尴尬这种情绪,但她能通过现象给这些抽象情绪下定义。
“怎么了?”简潇本来松了口气,但在看见尉迟汐有些怔愣的表情时又有些紧张起来了。
“没事。”尉迟汐的声音硬邦邦的。“——你……”
“放心,我可不会让我的刀剑折了。”简潇对她露出一个笑来,“相反,刀剑也自然不可以伤主哦。”
所谓利刃,就是要被人使用的。
也许简潇是在这些小地方给尉迟汐挖坑,尉迟汐又不介意。她确实很能包容,但这也是她的傲慢。
“你同我回一趟东云客栈,在无尘子还没有追上来之前。”
简潇这次主动对尉迟汐伸手,尉迟汐从善如流地背起她。
“趴上来。”尉迟汐身体向下俯了俯。
简潇抿唇,撑在她肩上的手放下、改为揽住了尉迟汐的脖子交叠,揪住对方的橘色劲装,下颔压在尉迟汐肩上。
“别说话,当心咬舌头。”
在简潇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风声忽起,她甚至觉得自己都飞起来了,周边景色开始飞速后退。简潇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后双手用力锢住尉迟汐的肩颈。
(她是体修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快,而且居然能跳到树上!这个速度,都能赶上自己御剑飞行的速度了!)
不过也只需短短一刻简潇便适应过来了。确实是尉迟汐驮着她在林中奔走,速度之快跳跃之高让人不禁疑虑对方到底是何修为,因为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除非是小有所成的体修。更何况她的双手还托着简潇的双腿,仅靠腰腹之力便能在树上翻越。
简潇心里打鼓,把额头压在尉迟汐背上。之前尉迟汐只背着她在林中慢悠悠地走,显然是没有打算在她面前展示实力的。看来这个契约不止让她安心,也是尉迟汐的保障。
简潇暗道这人小气,居然对她设防。她自诩可没有亏待过尉迟汐,连这人套她话都没计较,谁知道反倒被防备着,就觉得心里不舒坦。
有了简潇的指路,尉迟汐带着她飞快地回到了东云客栈。二楼某间房间破破烂烂,从外面看也能一眼明白这里曾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还有烧焦痕迹,应该是发生了火灾,但已经被扑灭了。
简潇有些心虚,搂着尉迟汐的手更用力些。
“我们往哪儿去?”
两人正躲在小巷里。简潇贴在尉迟汐耳边,将她这句轻声询问听得真切。
“无尘子掳了好些修士废了修为,还有的——做了鼎炉。”她觑了尉迟汐一眼,发现这人的脸色还是波澜不惊,眼中未有异色,心下有些复杂。
“你想救他们。”是陈述句。
被戳穿了心思,简潇爽快承认:“除此之外,我还想看看这个拍卖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眼中染上了些愠色。
“你就那么确定,无尘子和拍卖会有关?”
简潇哼了一声:“驿站马夫说有人入住东云客栈便是为了这个隐蔽的拍卖会,但我可不觉得是无尘子这种人。他先前是清心门的弟子,却因为研究如何控制人心而被逐出师门。他这样的人别说昆仑了,一辈子也只能缩在边境而已。”
尉迟汐侧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觉得我的话有问题?”简潇瞪她。
“一辈子缩在边境?他只是没了师门,又没有遭到通缉或是别的什么。”
简潇瞪大了眼睛:“他废人修为,还炼炉鼎!”
“可是这些都没被揭穿。”
“此番为人已是魔修之列,毫无道心道义!”
“道义只能用来谴责有道心的人,既然他都没了道心,那道义自然不能谴责他。”
简潇气结,伸手锤了她一下。
“他不被约束——或者说,离开师门之后更加无法无天了。只是我很好奇,你们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吗?”
被她这么一说,简潇的脸色沉下来:“自然不可,只是也不知道这里的管事是……”
“这里是边境,你也知道这儿管理散漫。而且明明是不轨之事,却能堂而皇之叫卖。所以——你觉得呢?”
“……你想说他背后有人撑腰?”
“我可没说。但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尉迟汐言罢,等着简潇的决断。不如说,在等着简潇透露身世。
“实不相瞒,我年前刚结金丹。”
尉迟汐眼神微闪。
简潇犹豫片刻:“无尘子那厮,金丹已久,现在看来已经是后期了。你能对付他?”
“自然。”
“若是元婴你可有把握?”
“未曾见过,不敢夸口。”
简潇疑惑地挑眉,但装作无事继续道:“元婴是一道分水岭,那些大能想来是——”说到这里,她又犹豫了,“也不一定。这个拍卖会如此隐蔽,如果背后真的有人撑腰,那我们指不定会撞上些什么人。你是炼神还虚之道?”
“我同你们尽都不一样,你不需要拿我做比较。在没有见过之前我不敢口出狂言,但像是无尘子那般水平的人,只要你有这个意向,我就做你的刀刃。不过若真的有……避世大能现身,我想你也不会让我们俩白白送死。”
“那是自然。”简潇哼了一声,面上却不带狂妄,反倒是有些严肃。
她拍了拍尉迟汐的肩膀:“喂,我说——”
“我有名字。”
简潇努嘴:“我知道。”
“那就叫我的名字。你自己说的,名字很重要。”
话音一落,简潇便一副震撼模样,好像没想到尉迟汐居然用她的话来堵她。
“——不愿意叫就算了。”
“也不是……唔嗯……”简潇蔫了下来,习惯性地蹭蹭对方的脖颈撒娇,但动没两下就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行为对陌生人而言实在是不妥而僵住了,直起身子:“咳,好吧,我认输。……你,总之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听你的,我们去哪儿? 犲山?”
简潇眼中划过一丝狡黠,抬手一指:“不——就在这儿。”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尉迟汐眨眨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看起来,简潇是打算实践这句话。
东云客栈修得颇为豪华,连着柴房也有前后两间。后院的柴房落在院子角落,旁边还堆着好些待取用的木柴。
尉迟汐带着简潇从后面的窗户翻了进去。
“……你就不能用点其他手段吗。”窗户有灰,翻进来的时候蹭花了简潇的衣服,她捻诀把那块污渍消除,又走到门口贴了几张符,说是供藏匿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尉迟汐的错觉,她总觉得简潇对她没有之前那种战战兢兢了。
她倒是想问,就对所谓的“天道”那么有信心?明明就是个不存在的东西。但她知道自己要是问出来了,绝对会被怀疑的。
“没有其他手段。你自己说的,我们晚上还得去探查一番,这个地方便是最好的,还就在被你毁掉的那间房附近——”
“那不是我毁的!”简潇气到跺脚。
“好吧,反正就是被毁掉的那间房。这里离得近,要是那个男人回来了我们也能知道。”
“……无尘子。”
尉迟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简潇没好气地哼一声。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无尘子。”
“我知道,你给我说过。”
“那你总是不愿喊他名字。”
“你又何必把他放心上?”尉迟汐收拾出一处坐的地方抱手坐下,“他不是敌人吗?还是说你的原则下限已经到了对没有道义的敌人也要礼让三分?”
简潇瘪嘴,气她又拿自己说过的话来堵。发泄似的踢了脚木块,发出哐哐的清脆声音,面对着尉迟汐坐下了。
“那尉迟上仙有何高见?”她缩着腿,一脸不爽,忍不住呛声。
“既然背后没有靠山,那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这么多人来这儿?”尉迟汐淡然道。
简潇一噎,眼珠子滴溜溜转。
“你以为他是一个人,也许不一定呢?而且我们过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你所说的那五个已逃跑的人。按理来说这么大的骚乱,他们全都跑远了也不太说得过去。”
这个说辞有些僵硬,但尉迟汐不可能直接告诉简潇自己听到了细微的锁链声和呻吟声在逐渐远离——就在不远处的灶房那儿,如果尉迟汐没猜错,应该是从地下传来的,有谁在被带入地下。既然这般那这整个客栈都不值得信任了。
简潇面色不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明晃晃地将“你在敷衍我”写在脸上。她揪着自己的衣角把玩,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尉迟汐觉得她要是一直这样安静就好了,甚至已经准备小憩一会儿。
“尉迟汐。”她朝着尉迟汐扔了一个木块,落在后者脚边。
尉迟汐睁开眼睛,“干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字。”
“……没有字。”
简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人怎么小气成这样?我都告诉你我的字了,你就说一下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真的没有。”尉迟汐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
简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眉眼逐渐放松,“……真没有,不是敷衍我?”
“真的没有。”
“可是……怎么会没有字呢?真奇怪。”
“我的家乡没有这样的习俗。”
不知道碰到简潇的哪根神经,她一副几乎要蹦起来的样子,“——怎么可能!你的家乡在哪里?我还没有听说过,九洲有这样的地方,居然不会给人取字!”
简潇看上去有些义愤填膺,尉迟汐觉得自己怕不是说错话了。她略微皱眉,这个神态落在简潇眼中便是她不耐烦的表现,让简潇颇觉得窝火。
“这、这样……但这在我家确实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简潇咬牙,在对方的愕然中捏住了尉迟汐的手腕,一手拉住尉迟汐的衣领往下拽。
声音变得低沉,隐隐含着别样的情绪:“我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宛如重新回到坠海后被发现的锐利气场,尉迟汐竟然愣在那里,被简潇拽住了衣领后迫于拉力向她倾身,眼中却依然没有起伏。
简潇看得恼怒,手上力道更是加重,仿佛空气都在往她肺里挤压,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这家伙真让人火大。就算你一直不怀好意似乎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我也不计前嫌,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也确实救了我,这是事实,所以我也没有选择防备你。确实——你是个奇怪的人,正常来说我就应该在树林里一刀捅进你的心脏——”
“如果你这么做,死的人会是你。”
像是被浇了盆冷水,简潇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耳膜都在鼓动,嗓子里好像哽了块石头。
尉迟汐伸手握住了简潇的手腕,掰开她揪着衣领的手,自下而上所见的神色是没有半分别样情绪的、如同雕塑一样令人胆寒的冷淡。
“我承认我动机不纯,但我对天道发过誓说不会伤害你,这自然也是真心的才会被认可。我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坦白太多,互利互惠的关系而已。”
简潇咬紧牙关,眼睑微眯,面色沉得可怕。
尉迟汐一字一句道:“我不认为我没有给你基本的信任,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太多,不是吗?”
再三的欲言又止,被尉迟汐握着的手松了拳头。简潇卸了力道退开,神色也不复愠怒,只是有些低迷,“你说得没错。……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你的性格确实挺冲动易怒的……说实话,我有些不能理解。”尉迟汐低下头正好对上简潇的手背,女孩的手腕还被她捏在手中。指甲被修剪得整齐,泛着粉红,比起自己的手要小上一圈。
简潇飞速抽回手。尉迟汐手中一空,抬起头对上抱着自己右手腕的简潇。女孩眼中闪着光。
“你又想说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生气。在我看来,你完全没有理由生气。虽然我对你有所隐瞒,但的确是在你能忍受的范围内才对——就像你说的,如果你不愿意合作,大可在树林拒绝我。但是你明明……”
“你现在是在企图从我这里得到某些私密的、不属于我们合作范围内该交换的信息,是吗?”
尉迟汐愣了一下。
简潇面露狡黠,“你看,你刚刚指责我的的话,现在报应到你身上了。你活该得不到我的回答。”
尉迟汐无话可说。
眼前的女孩起初像被点燃了所有压力一样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把尉迟汐往后一推。
尉迟汐顺着她的力度靠在背后的柴堆上,起码在尉迟汐看来她的行为完全称不上“攻击”,是某种意义上无意义的发泄而已。有或者说,她从不曾把简潇当做一个和自己同等的战士来看待,就连简潇的怒火中烧也像是猫咪被打扰安眠后的无能为力的愤怒。
但是她不能理解简潇的愤怒。
不,准确来说,尉迟汐一直都不能理解正常人的所谓“感情”。相比常人的心智,尉迟汐的感情脑域从她五岁那年起就坏掉了。
并非通俗意义上的情感缺失症或者抑郁症这样心理上的病症,而是生理上来说的大脑的这一片区域活性太低,或者用玄学说法就是灵魂上七魄的缺失。
尉迟汐是一个,不能理解感情、且不知道怎么拥有感情的人。
对方的沉默让简潇有种报仇出气的快感,她骄傲地仰起头,像是在向尉迟汐炫耀她又一次把控了主动权,又像是等着尉迟汐开口认错然后求她。
“……你怎么变脸那么快?”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再说了,把我惹生气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还是第一个。”
(那还真是抱歉。)尉迟汐摸摸鼻子暗自腹诽。而且简潇真的很容易生气,一旦生气便会变得更加强势。不难想象她是在什么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窸窸窣窣,简潇爬到尉迟汐身边同她一起坐下。尉迟汐比她高上一些,她得略微仰头看她。
“尉迟汐,我们来聊天吧。我是认真的,你是来自哪边的人?”
尉迟汐转头看她。
“你要是还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就也得回答我的疑问。”简潇皱皱鼻子,“这样才公平。”
尉迟汐转动眼珠,沉吟一声:“我来自淮阳。”
简潇眉头一跳:“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这是哪儿?”
“你没听说过?很有名的……现在的话,王公贵族在那儿定都。”
“你又在胡说,哪有什么王公贵族,王权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九洲可没有这种说法。”
尉迟汐眼神微变,“我没有胡说,你看,是你自己不信。你要是不相信,又何必来问我。”
“你——啧。”简潇抱膝,把侧脸靠在膝盖上,“你谎话拙劣,还要求着别人信你,你也不害臊。”
“我说实话又怎么会害臊?你说我撒谎,说现在没有王权了,可是你连淮阳在哪儿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也不代表不存在。而我——能证明淮阳存在的人就在你面前,你却不信。”
这话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那你怎么证明?”简潇懒得和她计较。
“喏。”尉迟汐从身上拿出一瓶糖来递在简潇面前,“你见过这个吗?”
简潇看着尉迟汐手里的东西摇头。
“这是淮阳的特产。那你可见过其他地方有这个?”
简潇又摇头。这东西看着奇怪,上面还带着她不认识的花纹和汉字。别的看不懂,但她也能看见上面印了个笔迹飘逸的“淮陽”。
尉迟汐挑眉,撕开包装旋开了瓶子,捏起一颗扔嘴里。简潇也学着她扬扬眉毛,挑出一颗端详。
看着像丹药,但是带着淡淡的奶味,却不腥,闻着有和糖葫芦不一样的甜味。这都是简潇从未体会过的味道,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痒痒的。手上捏了捏,硬的,和大多数丹药质感都不一样。一般的丹药总带着草药清香,质地也软,就算有硬的也没有硬到这种程度。
“这是丹药吗?”她的声音有些雀跃,好奇极了。
“不是,是糖丸。”
简潇睁大的眼睛:“可是,糖不该是棕黄色的吗,只有丹药才会是白色的……”
尉迟汐了然,她口中说的应该是麦芽糖。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简潇狐疑地看着她。
“我不能伤害你,发过誓的。”
“哼。”简潇表情勉强,把手上的奶糖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和奇妙的甜味从舌尖上蔓延开,简潇“唔”了一声,眼睛亮起来,腮帮子动了动,三两下把糖嚼掉了。
“我还要!”她噌的一下凑过去抓住尉迟汐的手腕。尉迟汐却一翻手,把装糖球的瓶子收起来。
“吃多了蛀牙。”
“小气鬼!”简潇不能理解“蛀牙”这个概念,但不妨碍她听出尉迟汐的拒绝,“就吃一个嘛,你还有一大罐呢。”简潇的视线不停地在塑料瓶上流连,“而且这个瓶子也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瓶子。”
尉迟汐看着塑料瓶——是现代最为常见的小瓶子,要说稀奇的话,大约是这个时代所不存在的塑料以及螺纹盖。忽的,手中一空。尉迟汐悠悠地看向笑得得意的简潇,女孩手里还晃了晃她抢过来的塑料瓶。
“我的了!”简潇宣告道,看着尉迟汐没有抢回来的打算便放松地向后靠着柴堆,然后——拧不开。“奇怪,你刚刚不是这样……”她赌气地念叨。
“向外拧的。”尉迟汐淡淡道,“我是左撇子。”
简潇看了眼尉迟汐的手,默默地换了个方向把瓶子拧开了。她这下倒不急着吃糖,而是盯着瓶口和盖内的螺纹看。
“这倒是稀奇……好吧,的确是个稀罕玩意儿。你当真是从一个神秘的地方来的?”
“你还不相信?”尉迟汐作势要把糖拿回来。
“我信,我信!”简潇护着奶糖,从里面挑了一颗扔进嘴里,露出满足的笑容。
“别嚼,又不是吃丹药。含在嘴里就行。”尉迟汐从简潇手里拿回糖和盖子收好,“不能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简潇有些幽怨,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我不爱吃糖,你喜欢的话这一罐都给你,但不能贪嘴。我帮你收着。”
“你这是怕我跑了所以想办法捆住我?”
“嗯,你要这样想也可以。左右你也上套了不是吗?”
“尉迟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