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几天过去，一进日暮月（十一月），气候便渐渐开始入冬了。

一般来说，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冬季肯定不是行军打仗的好时候，无论拉拉原本的计划步骤是如何安排的，既然拖到现在还没有发动，那就只能等到明年再说，除非她打算一个人来单挑白漫城。这样一来，我当然也就顺势再次拖延，依旧没有向八姑父传达某个关键信息。

过了这么些天，我总算又想起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基友团上次坑了我一把，法卡斯可是答应过事后要彻底交待清楚的，我还没有去要账呢。

当然了，我也就是这么一想，同样没有打算立刻就办，毕竟我还没有想好要采取何种方式与他们接触。不管怎样，总不至于带着一队人马直接冲进勇者之家①，然后揪着克拉科的胡子让他把人交出来吧？况且我手下也没有多少人马可用。

可要是正儿八经地上门拜访作客啥的，被搪塞敷衍的可能性又很大，人家都不用什么有技术含量的借口，随便来一句那两人出任务去了，回返时间尚不确定，我难道还要天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勇者之家的大门不成？

这样看来，我大概只能去独孤城碰运气了……可问题是，现在去那里好像也太早了一点，毕竟那是整个“地图”最核心的区域之一，才“开局”没多久就直奔“王城”，哪怕是沙盒游戏也不带这么玩的嗷……

关于这件事，我也咨询过莱妹的意见，她给出的建议理论上很合理很正确，但同样毫无操作性可言——请八姑父出面施压。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像八姑父这种段位的职场老炮儿，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去得罪基友团嗷？反过来说，就算他脑子进水愿意帮我这个忙，我还不愿意因此而欠他人情呢！老狐狸的人情是那么好还的嘛？

不过，到了当天的晚些时候，我就已经用不着为此继续头疼了——普罗万图斯管家突然再次造访风宅，他告诉我，必须抓紧时间对采邑的本年度账目收支等事项做好全面统计，年底统一提交龙临堡进行审核。

有之前在紫杉镇的“种田”经历打底，我并没有太过感到惊讶，揣摩一番之后便得出了结论——老狐狸的用意不外乎两点，要么就是考虑到我在这方面还是新手，所以提前来告知我一声；要么就是觉得我在白漫城待太久了，于是再次赶我滚蛋。

好吧，不管老狐狸到底在想啥，身为一个资深的前职场混子，我最起码清楚一件事——就像我以前写过无数次的科室年终总结报告一样，这类差使既可以只是形式上的过场，也可以突然变成被穿小鞋的理由，如何运用完全取决于领导的心情……于是我二话不说，立马便很自觉地带着自家的小鱼塘再次前往紫杉镇。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我没有再指手画脚，直接将所有的工作一股脑儿扔给莱妹她们，自己做起了全职甩手掌柜。

紫杉镇的本体虽然不大，所辖范围内的事务却并不算少。

从单位机构来说，除了治所所辖的七八个直属部门，另外还有十一座村庄以及五个村公所（较大的村子才有）、四个矿场（其中两处已经被老狐狸划归为我的私人产业）、两所官办学校（本位面居然有正儿八经的学校，这也是我事前完全没想到的）、一座凯娜瑞丝神殿的地方分殿暨官方魔法师协会分理办事处（同时还兼有平民诊所的功能，后台大老板正是法仁加那坑货）、近二十家有一定规模的店铺……

从人员来说，先不提农夫矿工学徒店员雇工家庭妇女这些最底层的普通民众，光是有“编制”的治所吏员就有四十来号，常备治安部队两百多人，军官教员医师魔法学徒神职人员农场主高级匠师等等村镇级“社会名流”又是六七十个，再加上本地和外来的有一定身家的“大”商人十五六家，以及散布整个区域、谁也说不清具体数量的各色或职业或临时的小游商小贩子……

于是，在亲眼目睹了将近堆满整整一间档案室的历年表册资料之后，我的第一反应便是立马飞身遁走，心中最后一点靠种田发家的野望就此彻底灰飞烟灭。

还是那个老问题，心腹手下们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大老板通常就会进入百无聊赖的待机模式。成天窝在治所看书发呆不是个事，政治经济军事这类事务不敢瞎搞，那么，在文化娱乐领域捣腾一番，给自己的日常生活找点乐子总可以吧？

说干就干，我立刻进入闭关模式，挖空心思搜肠刮肚，从尚未完全遗忘殆尽的旧日记忆中拼命划拉各种信息资料，然后试着着手实现……

就这样，闭门造车了半个来月，最终的结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嗯，相当微妙。

文学，也就是诗词歌赋小说戏剧这些，原本曾经是我的最爱之一，却首先被我无情排除。

在原位面，我最熟悉的只可能是我大天朝的文字，而东方文学显然不符合本位面的基本画风。西式的古典文学精华倒是多少也接触过一些，只不过当初完全是为了蹭流行装逼晒人显摆的目的，所以仅限于知道点皮毛，连一首十四行诗都没有背过，更不要说那些大部头的煌煌巨著……唯一例外的只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学，这方面我还勉强算得上拿手，却还是一样的问题——与世界设定不搭。

另外，文学的外围衍生物，比如音乐剧舞台剧这些，以前也观看过几次现场演出，不过看过之后一般也就完事了，不可能连原著剧本都找来观摩一遍——即便看了也记不住啊！我又没有自带“过目不忘”那种外挂，抄袭都没得抄，更不想自己去现编——之前不过是恐吓法卡斯和托尔瓦而已，我又没有吃撑，怎么可能去费那种心思……

艺术方面，音乐舞蹈的创作就不用想了，我几乎没有一丁点儿天赋……倒是会弹吉他，水平还不错，问题是吉他搞不出来，金属或者尼龙拉丝琴弦更是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工艺水准——本位面著名的鲁特琴我早就摸过两把，跟吉他完全不是一回事。

绘画……我也有一定的水准，可我只会那种漫画式的线条画，一动笔就是二次元风格，画个家纹之类的还凑合，正儿八经的写实肖像画风景画则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再说了，难不成我要去当一个专职画师嗷？本位面可没有独立的画师职业，绘画、音乐、舞蹈和文学几乎全都包含在吟游诗人的业务范围之内……所以说，就算我真的想玩玩绘画，最多也只能拿来当作业余消遣，描摹一番我的姑娘们的美妙胴体什么的以之为闺房之乐而已……

至于体育运动……很多项目缺乏开展的硬件条件——塑料橡胶都没有还想玩乒乓球网球篮球排球乃至其他各种球？为了玩这些还得先去建立一套近代化工体系？而有条件的项目，譬如田径举重这类，又基本都是纯竞技性质，缺乏足够的娱乐性……

唯一有点可能性的就只有足球，毕竟对球体弹性的要求没那么高；可一想到足球那细致到令人发疯的规则能不能让本位面土著真正参透，再一想如果搞的话我自己必然得亲自担任很长一段时间的裁判，还是唯一的裁判，想解脱就得先办一个裁判培训班……得，还是一开始就放弃比较好。

我不由得开始痛恨起以前看过的那些该死的小白类穿越文——穿越者无所不能，只要随便动动念头挥挥衣袖，立马就能改变异世界改写历史进而加速推动人类文明的进程，说得我都差点儿信了……等到自己真的身临其境才会赫然发现，无论穿越者想改变的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同样一种几乎无法打破的困局——你不可能自己从头到尾一手包办事情的每一个环节，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合格的帮手，而且帮手的人数还不能太少！可问题的关键恰恰就在这里——怎样才算是“合格”？就我看来，光是让小弟们真正弄懂那些原理、理念、规则之类的基础部分便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好吧，高大上的文艺领域玩不转，日常生活总该简单一些吧？

衣食住行方面的小小变化，理论上确实要简单得多，可依然还是……很微妙。

首先，我自己不用吃东西，这影响就太大了，导致我根本没有足够的动力去彻底改写天际的饮食文化和习惯。我的闲暇时间确实很多，自从上次野外烧烤之后也确实说到做到，时不时就会亲自动手给姑娘们开小灶，还“发明”了炒菜蒸菜煲汤凉拌烘焙油炸等等花样，她们吃得满眼星星的样子也确实让我很有满足感——问题是，这种事归根结底只能算“恋人”间的小情趣而已，太频繁的话很快就会腻，我自己又不吃，也不是专业厨子……还有一点也令人很无语，之前就说了，我总不能单枪匹马就建立起新的饮食文化吧？总得有徒弟传人什么的吧？可莱妹安尼克她们明明文武双全聪慧伶俐，也很认真地跟我学了很多次，却怎么也领悟不了那个世界的厨艺精髓，还搞出了好几次油锅起火烤炉炸裂的闹剧……

其次是居家。在原位面时我对住宿条件就没有什么过多的讲究，更懒得像其他的姑娘那样花心思布置闺房啥的——有那工夫还不如多玩会儿游戏呢！再加上我没有温度感，无论是白漫城的风宅还是河木镇的绿荫憩所还是现在这里的治所住处，我都没有什么不适。一句话，打扫干净收拾整齐就行了，我又不是强迫症，并不是非要像原时空的风格布置才看着顺眼。再说了，现代文明世界最关键的那些标志性的事物——电脑手机平板游戏主机冰箱空调洗衣机家庭影院……这些统统都没有，光是搞一堆沙发茶几吧台躺椅出来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反而有可能会催生睹物思人之类的负面情绪给自己添堵——对了，搞沙发还得先发明弹簧呢。

接下来是出行——单单是“永不疲劳”这一属性，就使得交通工具对我来说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当然，步行的最大缺点就是太慢，然而速度快的只有骑马或者马车，可这两样却都谈不上舒适。这是个“正统”魔法位面，没有“炼金机械”、“蒸汽朋克”那一类的科技树（锻莫文明早已彻底消失，遗留下来的产物也无法复制），想在交通方面获得质的改变，不光是需要发明蒸汽机乃至内燃机这种白日梦，更关键的是道路状况，难不成我走到哪里就把路修到哪里？那还得先发明水泥混凝土或者提炼沥青啊喂……也只能等以后看看能不能获得“召唤傲达威英”②这个龙吼了，有了龙坐骑，其他的都是浮云。

最后是服装衣着。理论上，在这方面能操作的空间很大，我也确实找来了几个裁缝，让他们照着我画的图样搞出了若干件试作品，比如姐喜欢的机车皮衣露脐背心亮片夜店长裙这些……嗯，搞是搞出来了，毕竟技术含量不高，虽然不可能跟正版货一模一样，倒也有七八成相似。于是我兴高采烈地一一试穿，却又马上发现了新坑——配饰、包包、发型、化妆品啥的先不提，机车皮衣上没有拉链也不说了，但最起码要配上相应的鞋子吧？这又回到了老问题，没有橡胶和塑料，“现代”样式的鞋子想都不要想，皮革做的鞋底太软，根本没办法弄出各种造型……木屐倒是简单，可那玩意儿就是自己找罪受，姐更不想去穿与之配套的深衣或者和服，穿脱一次起码半个小时……哎，万恶的幕后黑手，为毛不给我一个游戏里的那种高跟鞋模组呢……不需要配套的鞋子单独穿着也不违和的衣服似乎只有睡衣和内衣，然而没有现代提花工艺连镂空蕾丝都做不出来，那样子平平无奇的睡裙跟本地货也没有多少区别，我还搞来做啥？唯一的替代品Elegante Dame轻甲却早就给了伊瑞莱斯……好吧，不仅是高跟鞋，姐缺少的还有内衣模组……

最终，我只在单纯的日常娱乐方面弄出了一点小“成果”。

说到这个世界的娱乐，只能用无语来形容——广场滑稽戏、两三个人表演的小杂技、吟游诗人的胡诌、神殿的无趣舞蹈、掷骰子比大小的赌博、宴会、没完没了的宴会……可能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项目，或者帝都和独孤城那样的核心城市会有所不同；但我完全可以想象，所谓的不同也有限得很，不会有质的变化。

这方面的发挥空间看似同样广阔，结果，最终我搞出来的却是……斗兽棋。

好吧，不是我不想搞国际象棋围棋桥牌麻将牌九俄罗斯轮盘等等高逼格的玩意儿，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话——好玩的玩意儿都太麻烦，而我又太懒。

弄出这些东西，就得教会别人怎么玩对吧？然而大部分棋牌游戏的玩法规则都不算简单，推广起来相当麻烦——这都还只是次要问题，不过是需要的时间久一点而已，棋牌规则再复杂也复杂不过足球，而且扑克中也有很多相对简单的玩法；所以归根结底，这里面最根本的障碍依旧还是文化背景的冲突。

不妨设想一下——整个国际象棋出来，还得给人解释为啥老婆比老公牛逼，为啥城堡可以满世界乱走，为啥农夫征召兵可以瞬间逆袭；整个扑克出来，还要查大陆通史，把花牌中的人物全部换成本位面对应的历史名人，不然就得解释（编造）清楚大卫王雅典娜拉海尔这些人究竟是谁谁谁……围棋麻将牌九这类东方文化的产物就更加要人老命了……至于像俄罗斯轮盘这样的蛊惑力超强的纯赌博工具，我绝对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搞，一个不慎，对文化和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就是毁灭性的……

就算逼格不那么高的，比如各种军棋飞行棋五子棋跳棋，乃至于大富翁三国杀这类桌游，还是一样很麻烦，不是规则复杂就是文化冲突……想来想去，能和这里的“土著”文化相容又不需要太多学术解释的玩意儿，也就只有斗兽棋了。

当然了，就算是这个简单至极的游戏，也同样需要针对本位面的情况作一些改动。这个世界没有狮虎豹，于是我换成了巨魔、剑齿兽和熊，倒也能对应实力等级。至于老鼠为啥可以干掉猛犸……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强行说成是平衡需要，爱玩玩不玩滚。

做好设定之后我没有大肆声张，只简单画了个棋盘，弄了一堆小木块画上动物形象就算完事，然后考虑了一小会儿，便找来喜儿雅试水。斗兽棋在那个世界属于比较低幼的娱乐，我身边合适的实验对象也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她果然一秒着迷，学会之后便缠了我整整一个下午，两人下了一百多盘……到了晚饭时间，被我赶了几次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并且连棋子棋盘都一并顺走，一路叮当作响地离开——二十局之后，我实在有些耐不住无聊感，便提出搞点小彩头来增加刺激……于是最后我的包包里少了一千多赛普汀，简直是莫拉格-巴尔！难道每个位面都有“萌新必欧”这种见鬼的设定嘛？

第二天我还有点小担心，怕小丫头再来纠缠我，谁知直到中午也没见到她的人影。我正觉得奇怪，莱妹一脸不爽地找了过来，二话不说拉起我就走。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她来到安尼克的住处，推门一看，好家伙！我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只见那两母女像两只斗鸡一样气势汹汹地盯着对方，两人的手则一起按着桌面上的一个东西较劲——可不就是我昨天做的棋子嘛。同时，她俩嘴里正在激烈地争吵。

——妈妈！您怎么能这样？您刚刚明明走的是熊……

——喜儿雅，上一局你反悔了三次，还是四次？这一局我才第一次！

——上一局妈妈也反悔了两次！而且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后面绝不反悔吗？为什么妈妈要耍赖？

——那只限于上一局，你可没说这一局也同样如此——好吧，喜儿雅，为了几个赛普汀，你就把对母亲的尊敬扔下湮灭去了，你就要跟我吵架，是吗？

——为什么妈妈就不能稍微让着我一点点呢？昨天薇娜姐姐可是输给了我一千多，她也没有反悔一次——

莫拉格-巴尔！这小姑奶奶简直……我再也不能继续看戏，赶紧跳出来打断她的口无遮拦。

——好了好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不就是几盘棋的输赢么，喜儿雅，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母亲，这态度可不对！你不打算向安尼克道歉吗？

小丫头看了看我，发现我一脸严肃，便不敢反驳，瘪着嘴老老实实地向安尼克道歉。不过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服气，安尼克也还是一副余怒未熄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只得让莱妹先劝慰安尼克，然后拎着小丫头出去了。现在和她们说大道理肯定是白费口舌，需要时间才能让她们真正冷静下来，赌场无父子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尤其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对这套东西还很陌生，一旦陷入其中，自制能力几乎为零……一时间，我都有点后悔“发明”这见鬼的小玩意儿了，居然完全忽略了人性在其中的负面作用……

喜儿雅眼睛红红的，一路上嘴里都在嘟哝个不停——好吧，这太正常了。

就我平时的观察来看，安尼克属于那种典型的溺爱型母亲，对小丫头几乎是有求必应，而且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小丫头虽说由于家庭环境的缘故，平时都还算懂事听话，可毕竟还是个没有多少人生阅历的半大孩子。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的生活突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却没有人（包括我）及时注意到相应的正面教育疏导，不知不觉间这小祖宗便已经养出了一股颐指气使的小公举脾气。光是我自己，就不止一次亲眼看见她大声责骂那些犯错的女仆，言辞还极为刻薄……

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了一点，我赶紧来了一番苦口婆心的亲子教育，连哄带吓口干舌燥，还许下了一大堆关于美食的愿，才总算说得她真正低头认错。

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浊气，这他妈比杀龙还费劲……估计那边也安抚得差不多了，我便带着她回去，打算趁热打铁和安尼克也好好谈谈日常教育问题。

推门一看，好吧，我的下巴再次掉了下来——莱妹和安尼克手握剑柄怒目相向，桌上地上散落着棋子棋盘，并且两人的嘴巴也没闲着。

——哇哦，安尼克，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一盘棋反悔五次？我现在很想知道，当我的剑架在你的咽喉上时，你会不会也求我让你反悔——啊，刚刚这一招搞错了，莱迪亚，要不我们重新来过？啊，莱迪亚，这招不算，再来一次好不好？

——真是可笑！简直太可笑了！莱迪亚，就算这一局我稍微多了几次，你反悔的总次数可不比我少！你是玩不过我所以恼羞成怒了么？哼，我听说你在白漫城没什么朋友，本来我还感到有些奇怪，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情！来来来，让我来看一看，我们的侍卫队长的身手是不是也像她的嘴皮子那么厉害！

不等我开口阻止，她俩便已经战作一团，房间内顿时稀里哗啦一片狼藉……我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便冲了过去，一手一个抓住她俩持剑的手臂推向两边。幸好目前我的绝对力量等级已经可以彻底碾压她们，要不然一时半会儿还真压制不住这两头暴走的人形母龙。

——够了！你们在干什么？我的侍卫们因为区区一盘棋局便要展开决斗？你们想让我成为整个天际的笑柄吗？莱迪亚，如果你希望我说过的惩罚真的变成事实，我现在就放开你！安尼克，你也一样，如果你不在乎接下来的一个月见不到喜儿雅的话——我会让你一个人回白漫城去，直到新年！

我恶狠狠地盯着她俩，手上毫不怜惜地加了把劲。狗日的，这到底算什么？驭下无方还是调教失败？才两个就给我闹这一出，以后要是人多了，怕不是个个要上天？看来，我虽然已经初具名声，手上也沾了不少血，但以这个世界的“通常”标准而言，给人的印象估计还是太好说话太心慈手软了，连自家鱼塘里的鱼儿们都敢这么皮——所以，这一次我必须要给她们展示出足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态度。

我还没想好具体如何处理这事，便发现她俩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我在说什么，还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武器没法用了，便用另一只手攻击对方，脚下也没闲着……一番纠缠下来，连带着我也挨了好几脚。

这一下我是真的怒了，不由分说便一手一个将她俩扛到肩上，用力压制住她们的挣扎，然后一头冲了出去。

于是，紫杉镇的民众们在那一天下午集体目睹了一出千年难见的视觉奇观——他们的领主大人扛着自己仅有的两名贴身扈从在镇子里一路狂奔，途中带起了漫天烟尘，身后抛落下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和碎了一地的眼球眼镜……

出了镇子，旁边不远处便有一条河，我顿时有了主意，跑到河边将她俩直接扔进水里。不等她们反应过来，我也跳了下去，一手一个按住后颈把她们的脑袋压到水下。岸边的水正好只有齐腰深，倒是方便我进行这种惩戒。

二女拼命挣扎，不过只是徒劳，我此刻满腔莫名的怒火，一点怜惜都没有，只管压着她俩的后颈不动。反正世界规则不一样，我不用担心她们会真的溺水危及生命，所以并没有像某些影视里展示的水刑方式那样让她们喘息回气，一直按住不放，直到她俩的血条快见底了才罢手将她们拉出水面。

她们已经动弹不得，脸色惨白五官扭曲，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一张嘴，口里鼻子里全是水流出来，又再次呛得大口咳嗽。我略微有些感到不忍，但事情已经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便拖着她们上岸，直接扔在地上。

等到她们稍稍恢复了一点，我便打算将她俩拉起来，结果发现她们根本站不住，拽了半天也只是勉强让她俩从躺着变成了跪姿。嗯，这样更好，这种姿势有助于让她们产生更加深刻的认识和反省。

——我对你们很失望，非常失望！一直以来，我都是抱着平等的态度来对待你们，期待着和你们成为朋友，真正的朋友，而不仅仅只是主人与扈从。我总以为我跟其他的贵族不同，并因此而感到自鸣得意，但现在看来，我其实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你们并没有真正明白我的好意，只把我看作是一个御下无方的傻瓜领主，对吧？呵，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平日里你俩在背后是如何谈论我的。

我并没有疾言厉色，以平淡的口吻缓缓说着，边说边观察她俩的表情。安尼克一直喘息着低头不语，莱妹对我更熟悉一些，一听到这些话便本能地感觉不妙，立刻就想开口辩解或者表几句忠心。我马上习惯性地捏住她的下巴，不给她耍心眼的机会。

——我确实对你们太放纵了，以至于你们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就算我们都不在意主从之别，那也仅仅是我们自己，仅仅是在我们的私人时间；更多的时候，这个世界也能同样不在意么？不错，我是龙裔，但那又怎么样？我并不认为我现在就有能力推翻这个世界的一切，以后恐怕也不能，至于你们，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什么——既然我们都不能改写那些见鬼的狗屎规则，那么，当你们拔剑相向的时候，有没有替我、替你们彼此考虑过一丁点儿……要如何向这个世界解释？用你们生锈的白痴脑子给我好好想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外界知晓，被整个贵族圈子知晓，就算迈德二世陛下也不得不做一点什么，更何况是我这样的低阶小贵族——可我怎么可能舍得真的处罚你们？你们是我的侍卫、我的朋友、我的……女人，我为何要因为这种狗屁事情而让不相干的傻逼们津津有味地围观你们挨鞭子？就算你们自己不在乎被处罚，你们他妈的就真的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么！？

本来我一直控制着情绪，可说到龙裔的时候，那个老问题再次在思维中浮现，令我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于是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地暴露了心底深处的那丝隐秘。虽然我立刻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某个目前还没资格说的词语，却任由这股情绪左右着我，并不打算更改或者掩饰——我也想明白了，管她们接不接受，难得霸气一次，姐反正就这么说了，不服气就来“咬”我啊……更何况，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不定效果更好！莱妹问题不大，早晚都是姐的裙下之臣，我根本不会让她有逃走的可能；至于安尼克，我估计雅芝也不会成为障碍，唯一的前提是需要搞定小丫头——搞定小丫头很有难度么？

二女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不是被水灌的。我懒得深究这些神情是因为被我的坦率所触动，还是因为被那句“情感从属权”宣言所震惊，继续不停地说着。

——你们真的需要好好想想。安尼克对这些可能不是太了解，莱迪亚，你应该很清楚——是不是要我变成巴尔古夫，或者像其他任何一个天际贵族那样，你才会觉得“习惯”？才会心安理得？是不是非要做一辈子真正的仆从你才会感到满意？我想你们是不愿意的，我也不愿意——可再这样下去，我不得不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程度上会变成现实！我恳请你们，我求你们，不要逼着我变成那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跪了下来，双手分别搂着她俩的后颈，断断续续地低声呢喃着，一痕闪亮的流体从眼角滑下，我却浑然不觉……也许是我的表现吓到了她俩，两人都有点畏缩，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我没有在意自己的失态，也不指望能得到什么理想的回答，只管用力搂紧了她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只手臂伸过来环住了我的腰，抬头看去，二女虽然还是有些神色不宁，不过已经平静了不少。一见我看过来，她俩几乎同时开口。

——姐姐……

——薇娥丽卡……

我还没说什么，莱妹已经大着胆子主动靠了过来，像猫一样在我怀中蹭着。

——姐姐，很抱歉让您生气了，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安尼克虽然没有莱妹这么直接，也挨了过来，小声地说着话。

——薇娥丽卡，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我……我都明白……

好吧，显然她俩完全没有抓住重点，这真的只是生气或者心情的问题嘛？不过这时候我也不好再拉下脸继续骂人，只能最后尽力试图再说得明白一些。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并不会强制要求我身边的人全都互相成为朋友，但无论你们在私下里彼此如何相处，都请不要闹出任何可能被旁人发觉的大动静……以后我可能会有更多的侍卫和扈从，我当然会一视同仁地对待你们，但我真的很担心你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性格和脾气……我不想我周围的任何人因此而受到伤害，尤其是，那种伤害很可能被迫来自于我自己下的命令……

嗯，姐老家有句俗话叫做“又要刚又要诓”，说的就是如何“调教”犯错的熊孩子，虽然我并不是有意为之，但最终还是本能地按照打一棒子给颗枣的套路这么做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不管她俩是不是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但都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叹了口气，便不再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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