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名字越短，才是最好的。

就像博士候選人之於博士，助理教授、副教授之於教授，頭銜越少越好。越長的頭銜代表著自尊驕傲，然而只是越凸顯出其中深深的自卑與貧乏，彷彿只要用名稱與好聽的名號就可以讓自己高端大氣上檔次……什麼的，那是不存在的。

可是人類就是一群會創造各種表象擾亂視聽，試圖阻礙真理埋藏真相的種族。明明是石頭，可是只要長得奇形怪狀賦予「玉」的名稱，就開始價值連城諸如此類族繁不及備載。

薄暮聯盟出品，攻略白富美當上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峰系統，簡稱吃軟飯系統FFF-747474。它也是這麼個俗人，或是說俗系統。

名字這麼長實際上這也是它的夢想，它從被製造出來時就隱隱約約有個夢想，它要成為人、成為人上人站在世界的頂端，於是它找那些好控制、又有強烈貪欲的人類最合適了。輕輕鬆鬆哄著人收集能量，最後沒有利用價值再把對方靈魂一舉吞掉。

直到它運氣好碰到一個新生的世界，新生世界就是一大片藍海，能量大潛力足夠，再找一個笨一點的宿主把身體養好，它就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升級成高級系統進入聯盟內部工作。

以為是運氣好，殊不知觸底反彈，它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明明它只差一點了，沒想到遇到一個更厲害的人──它直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怎麼會被一個遊戲世界的原住民抓住呢？

「你怎麼可能、你是誰，你也是聯盟的人嗎？」

敖漪看著系統，眼神無悲無喜，跟平常總是帶著一抹淺淺微笑的表情不同，像是任何一切都無法引起她的關注。

「聯盟？」

從16622身上也有這個波動，不過她對聯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給她什麼誘惑並不感興趣。

那伸出的手明明沒有觸碰到，但卻帶來死亡，FFF-747474只覺得能量開始流失，自己的身影漸漸消失。

「別別別殺了我，我、我可以跟你綁定，穿越世界收集能量，你可以迎娶白富美當上高富帥，我可以讓你永生！」

「沒必要。」

反派死於話多。敖漪一直很明白這個道理，況且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FFF-747474是一群位面聯合起來的薄暮聯盟製造出來的，那是一個超高科技發展的世界群聯合，只有這個訊息，畢竟FFF-747474只是裡面的低層，也就是所謂的初等系統，只能知道一些基本消息。

系統分為實習、初等、中等、高等、特等，高等之後才能夠進入聯盟的內部設施，目前在初等系統中開放的訊息是法則城。吸引眾多系統嚮往，趨之若鶩，努力執行系統手冊的內容。聯盟發放的系統手冊效率高速度快，但是弊端相當多。不懂長期經營，血要一點一點放，啊更正是互利共生的永續道理，系統們總是找哪種好控制的宿主又太早割韭菜，其實也是陷阱，大部分系統都很容易被世界規則發現提早陣亡，幾乎很少升上高級，也就沒有辦法升級進入法則城。

說真的讓成千上萬個系統宿主競爭，到處收集能量。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過多過少的能量都不利於世界生存，所謂中庸之道是有其道理的。

再來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很微量，但她從系統身上，找到一些魔氣的成分。

看來接下來的穿越，要注意的除了魔氣，還有所謂的薄暮聯盟了。

她並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什麼主人公從天而降打斷，她就不顧系統的哀號與求饒，就這樣讓它消失了。

「你也曾是個靈魂啊，但是現在……」

那輕聲地嘆息，系統卻從中感受到一股憐惜，似乎是在為它感到可惜，然而不待它細想，迎接它的只剩死亡。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回過神來，敖漪被水氣蒸騰得臉恢復了點血色，她的面前擺了一杯熱茶，蒸氣繚繞，醫生就坐在對面質問她。

她早就回來次元夾縫了，跟傅若寒重逢後，每天都平平靜靜的度過也不會膩，畢竟年輕時就有一堆大喜大悲的事件了，她們還是喜歡安靜又溫馨的度過每一天，然後在裡面放一些小驚喜，引出不同的樂趣。

「真難得啊，漪漪你很少會流露這種悲傷的表情。」傅若寒急救一晚好不容易醒來時，看到敖漪撲上來後的第一句話，「我快走了，不用傷心，但是我想……」

「怎麼可能不會傷心！」

「對啊，只有你、你總是會毫無保留對我這麼好了。」

傅若寒想輕快地笑著，但身體卻不受控制，痛苦得扭曲。敖漪她不會受傷但實際上也是會感受到痛，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也不嫌棄被捏出血痕。倒不如說她願意被她傷害，使她受傷，承受對方的痛苦也是甘之如飴。

「真好。」

發出了一絲滿足的嘆息，傅若寒她覺得儘管身體是痛苦的，但很幸福，被陪伴到人生的最後心總算真正的踏實。

「……師尊。謝謝你找到我，下次換我保護你吧。」

就這樣，傅若寒走了。留下她一個人把世界的後續收拾收拾才回來，敖漪還稍微轉不過來，身體在這裡但心裡卻還在回味那段開心的日子。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醫生的質問似乎也沒引起她的多大愧疚，況且實際上是醫生又搞錯要進去的世界了，她不過是用強大又莫名high起來的氣勢讓人覺得「啊對就是你的錯。」

說起來，敖漪心底也認為自己有犯錯的地方。

「嗯？對劇情先入為主是致命的。」

世界意識給予的劇情不是每一次都可靠，畢竟有各式各樣的人與人生軌跡，總不會什麼都照計畫來。第一個世界什麼都不熟，她在幫那孩子的同時，之後就稍微有點依賴劇情，這樣也不好。

就像她聽了醫生說的世界同質性，於是就覺得世界必定狗血讓她防範所謂的白月光，可是實際上卻是突然穿越一個普信，而那孩子則是被世界惡意監禁。

所以，對收到的劇情不要太相信跟依賴──她大概反省的就是這點。

其實敖漪也只是把劇情當參考，世界要不要救都無所謂，但如果是為了幫助那孩子，那就順便順便吧，畢竟一直以來的態度都是──除了她都無所謂，實際上就是誰都可信，卻也誰都不信。

「啊啦哎呀，其實我也沒有要你說啥。」醫生對於收到一個認真的檢討報告感到驚喜，「不愧是你，真棒！」

「先不說這個了，我覺得──」醫生的演技實在太浮誇了不忍直視，敖漪就說：「你是故意裝傻，實際上你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誰知道呢？好啦我錯了我錯了。」被死死盯著，醫生眨眨眼。

「但你下次還敢。」「但我下次還敢。」

異口同聲。

「反正有些事情沒有道理就是這樣。」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反正醫生嘴巴很緊，想說就會說硬逼是沒辦法問出更多。敖漪認命：「也是。」

「先不說這個了，你這報告裡面沒有發生那種狗血劇情，也不是你推測錯喔。」推了推眼鏡，醫生看著敖漪寫的報告書，仔細點評一番，「只是你進入新生世界還沒有被其他世界相互影響那麼深，只有部分的內容會通。等你進入位面比較久遠的世界，你就會體驗到各種狗血天雷，還有各種想要扭轉狗血天雷套路，但就各種奇葩的世界吧嘻嘻。你知道為什麼大部分的故事都開始同質，也就是俗話說的走向模板套路嗎？」

這是延續之前的話題嗎？敖漪稍微思忖便道：「世界的發展似乎有一部分是從小說文學發展的，在現代世界網路爆炸的時代，出現了各式各樣的作品。

如果從這角度來看的話，讓我想到在藍星位面有看過一則新聞是這樣說的，不列顛在工業革命之後識字率增加，不過調查發現識字率增加並不會提升民眾文化水平，反而只是讓黃色小報賣得更好。」

「聽過馬斯洛(Maslow)需求層次理論吧？」

「嗯講激勵內容的理論吧，當初讀的版本有很多，但最一開始提出五個：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與隸屬需求、尊重需求，最後自我實現需求。呈現階梯式排列，須設法滿足。」

「大致上是這樣，管仲：『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倉廩實而後知禮儀。』從馬斯洛可以看出人有奮發向上、前進進步，日趨上流的傾向。但這樣，似乎無法解釋為什麼時代進步科技發展日趨上流，人類卻沒有絲毫進步。」

「講到這，我就想到阿特福(Alderfer)的ERG理論，ERG簡化需求層次，係指生存需要、關係需要和成長需要。與馬斯洛以滿足前進途徑為基礎，阿特福則主張除了滿足前進程序，還強調挫折退化的狀況。這也表示了人不僅有『衣食足而後知榮辱』日趨上流的傾向，同時符合『飽暖思淫慾』日趨下流的傾向。」

「是吧！就知道你一定懂我。」醫生說，「也只有你最懂我了。」

兩人一討論起來，也是沒完沒了，很快又到下個世界出發的時間了。

盯著時空隧道，敖漪忽然驚覺，好像被醫生呼嚨呼嚨就糊弄過去了，「你，怎麼可──」

視野中醫生瞇起那雙金黃色給人詭異感受的雙眼，臉上笑瞇瞇、手腳卻毫不手軟，下一秒敖漪眼前一花意識不清。

「嘛她說下次要保護你，如她所願……誰叫我就是偏心呢，你一定不會介意的嘻嘻。」

幕間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