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玄。”
“九幽？”原本在优昙华的识海中漫游观察的灵玄，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遇到熟人。
黑袍男子赤发如焰，红瞳似火，容姿俊美，“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故人。”古怪地笑道。
话音未落，一道锋锐的金光挟着隐隐风雷声，朝他飞去。
“见面就开打，你还真是急性子。”九幽护体灵光闪动却也不敢硬接，可无论怎么腾挪闪避，那道金光死死盯住他不放。不得已，他只能祭出一柄暗淡的血刀与金光硬磕了几个回合，自己则趁机远远躲开。
血刀无力抵御金光的威势，苦苦支撑了片刻便发出一声奇异的哀鸣，爆散作一蓬血雾。金光则气势如虹地向他奔来。九幽全身剧震，脸色也变得铁青，“不愧是你，叙旧的机会都不给，一来就下死手。”
“你想说什么？”灵玄的声音猛然出现在他身后，指尖抵住他的后心。
九幽看着依旧在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灵玄，向身后之人说道：“你的分神化身之术愈发精进了。”
话音未落，冰寒的灵气便贯穿了他的后心，金光也在此时抵达，配合默契地刺入他的眉心。九幽化为一团黑烟消散无踪。
两个灵玄的身影重新合而为一。优昙华的识海陷入一片黑暗，灵玄原地站着似乎在等什么。
片刻之后，九幽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想。”灵玄冷冷地回答完，向着声音的来处祭出一道符咒。符咒化为蓝盈盈的冰锥体表还泛着金色的电弧，毫不留情地突刺而去。
一声闷哼，受创的九幽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若杀了我，这小丫头也会性命不保。”
灵玄似乎犹豫了一下，但下一刻，她依旧毫不留情地选择进攻，似乎完全不把优昙华的性命放在心上。
“灵玄，你不想知道瑶光的下落吗？！”九幽又急又怕，只好使出最后的手段。
可灵玄并没有收手，符咒再度命中九幽。
九幽无力隐藏只能现身，俊美的脸上现出晦暗灰败之色，眉头紧锁，恶狠狠地瞪着她，“还真是大道无情，你越发不像个人了，灵玄。”
灵玄没有搭话，却也没有再出手。
九幽见她暂时没有进攻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就对了嘛，咱们可以谈谈。”
“……”灵玄凝神戒备。
她跟九幽可不是什么至交好友的关系。修真界人尽皆知，百余年前，正邪双方鏖战斗法，仙子灵玄拼着自己元气大伤，重创了血魔九幽。人间因而纷争消弭，获得暂时的安宁。但却鲜有人知道，他们早在上一次魔劫爆发之前，便已有过数次交锋。可以说灵玄的登仙路上，始终都有九幽的魅影存在。从软弱可欺到势均力敌，血魔九幽一步步见证了灵玄的成长——令人妒恨交加的成长。
“何须如此戒备，如今的我对你没有半点威胁。”九幽自嘲地笑了笑，干脆盘膝而坐以示诚意。
跟印象中傲慢自大、目中无人的九幽老祖判若两人。
“你为何如此虚弱？”百年前受的伤，到此时此刻理应痊愈了才是。但九幽却依旧重伤未愈的样子。
“这个自然是拜你所赐。”九幽怨毒地说道，“也怪本座疏于防范，才会让小人辈有机可趁。”似乎是有什么隐情。
灵玄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也没有寻根问底的打算，略一沉吟，便淡然问道：“优昙华魂魄不全，是因为你吗？”
“哼，禁锢她的魂魄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不知道你的存在？”灵玄试探着问。
“不知道。说起这小丫头就心烦！”九幽说着心浮气躁地甩甩手。
“你竟然无法夺舍附身，难道她有什么异能，又或者……”
优昙华法力低微，以九幽的心性修为，夺舍附身并不是什么难事。
“夺舍？怎么夺舍？这小丫头只不过一介凡人，而且根骨奇差，不堪造就。非但无法入魔，连天地灵气都需本座作为媒介才能调动些许。”吸收不了魔气，便无法疗伤，难怪他的伤势历百年而不愈。
“看来你是被什么人禁锢在此了。”灵玄做出推断，并且，优昙华魂魄不全想来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九幽翻了个白眼，“哼，你倒是聪明。”
“谬赞了。只是这么一来，我要杀你也轻而易举了。”灵玄冷淡地说道。
“你别忘了，我知道瑶光的下落。”
“我自然有办法找到她。”似乎不为所动。
“那也就是现在还没找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看你也不像有把握的样子。”九幽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灵玄沉默了片刻，“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本座现在只想离开这里，重入轮回。怎奈神魂与这丫头相连，一损俱损……”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是要我去找禁锢你的人？”
“是。”九幽咬牙切齿地说道，“心魔七殇这个小贼，趁本座元气大伤跟玄门中人勾结，将本座元神与一缕残魂硬生生绑在一起，稀里糊涂地入了轮回，以至于沦落到这等生不如死的境地。”
“你入了轮回？”灵玄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诧。
“不错。虽然沦落至此，倒也颇有些收获。”言语间有一丝诡秘，又有些得意。
堕入轮回而能保持神智重归人间的事，向来只是修真界的奇谈传说，但九幽的样子却不像是在说谎。
“若想知道，本座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当然是有条件的。
九幽别有用心地笑笑。
若换做其他人，灵玄的确很想讨教轮回的奥秘，但对方是魔道宗师，现在问询无异于自投罗网，正中了九幽下怀。于是便顾左右而言他，“你可知与七殇勾结的玄门中人是谁？”
之前云屏曾说过，她的魂魄是被正道名门的修士拘禁，这也许是条线索。
“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条件吧。”九幽寸步不让地要求先谈条件。
灵玄并不遂他的心意，顺着自己的思路追问道：“你不肯说，这个玄门中人难道与你也有什么利害关系？”自诩正道却私下与魔道勾结的不肖之徒也是有的。
“本来告诉你也无妨，只可惜本座那时神魂已受制于七殇，并未看得真切。只知道那厮用了玄门正宗的四象和合功法，而且修为颇高。”
四象和合功法是一脉相承的罕见功法，而传承这一功法的恰恰是当今修真第一世家。
灵玄微一沉吟，不紧不慢地问：“怎么才能找到心魔七殇？”
“魔乃人欲，乱世血魔横行，治世心魔肆虐。要找到她不难，人欲横流之处便是魔族猖獗之地。只是你要小心，她虽修为有限，却惯会利用人心中的软弱。”那意思竟是在担心灵玄的安危。
虽然明知他是为了自己脱困，灵玄还是略感不适地看了他一眼。
九幽浑然不觉地继续说道：“七殇的本命法宝是碎魂印，威力极大，且能不知不觉间伤人元神，一旦被正面直击，必然元神溃散，在劫难逃。而她的另一件法宝引魂灯，能趁机拘禁储存魂魄，供她炼魂。本座只需引魂灯一用，便可脱离这凡胎肉身。”
一番话交代完，见灵玄并不答应，他有点迫不及待地追问：“如何？本座向来言而有信，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帮我重入轮回，瑶光仙子的下落连同轮回秘闻，以及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一一坦白。”
“瑶光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
“当年你受了重伤，你的宝贝秋悦柔跟着几位大能一同来追杀我，结果……我只能言尽于此。”
这事灵玄也是后来才得知，追杀的结果如何无人知晓，却又不言而喻。因为去的人全部下落不明，音讯全无。
灵玄叹息，自言自语地说：“悦柔她……不是瑶光。”
九幽满不在乎地说，“秋悦柔不就是瑶光仙子魏离渊的转世吗？”他突然领悟到灵玄的忧虑，“哼，你犹豫不决的样子倒还有点人样。不过，因为这点小事郁结烦忧，真是没用。轮回也不过就是换了具皮囊，忘了些事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不喜欢她的皮囊，帮她换一个就是，她若是忘了你，你提醒她不就行了。”
他说得轻松，灵玄则秉持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则，懒得跟他争论。
临走之前，九幽又说道：“拿着我的魔核，这算是我的诚意。应该能助你一臂之力。”一枚墨玉般润泽油亮的黑石飘到灵玄面前，那石头似乎有某种吸力，能吞噬四周光亮。灵玄也不推辞，将魔核放入玉瓶贴上封印符咒。
“九幽，你可记得我的真名。”她没头没脑地发问。
“当然记得。”九幽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灵玄仙子……灵玄……欸？什么来着？喂，你先别走啊，灵玄……你的真名是什么……”他抱头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