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是那种“普通”的坐骑，换句话说就是自然原生动物，速度慢不说，还晃得不轻，我只是个几乎没有真正的骑术可言的菜鸟，一开始大意之下差点被这畜生甩下去。好在是驯养过的军马，脾气温顺，不会故意和骑手作对，在我的力量压制之下总算是歪歪扭扭地朝镇子前进了。我叹了口气，有些怀念有凯瑟琳大帝相伴的那些旅途时光，同时寻思着啥时候得想办法再去弄一匹“系统”坐骑。
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目前不是考虑这些旁枝末节的时候……很快便到了镇子门口，几名守卫显然一直在等着我，于是立刻跑过来引路。
从河边赶过来一共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但我还是从暴怒中慢慢冷静下来，并对事态做了一番初步的分析研判。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毕竟没有多久，打过交道的人不多，朋友没有几个，也还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敌人。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专门来找我的麻烦，可是从治安兵的描述来看，这帮闹事者又似乎带着明确的目的。他们的人数不算少，还有数名高手压阵，明显不是一般的散兵游勇，要么是某个大人物豢养的私兵，要么就是被人雇佣的正规佣兵团——能雇得起这种档次和人数的佣兵，背后的金主会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不用多说了。
想来想去，目前最有可能和我产生直接矛盾的大人物就只有八姑父和拉拉，不过从逻辑上分析，又不太像是这两人干的。前者的确在对我进行隐晦的提防和打压，但在目前的局势下，我的存在对于整个白漫领的稳定又是不可或缺的，其中的种种关节纠葛彼此都心照不宣，像他这么谨慎的人，不可能突然在明面上搞事情；至于后者，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就更不会这么干了。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真要对付我，也有的是更好的招数，犯不着以这种不上台面的低劣手段来打草惊蛇。
此外，基友团也有少许嫌疑，随便派出几十个人手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叫事。不过还是相似的逻辑问题——先不管他们有没有可能因为一点小纠纷就不顾后果地正面挑衅一位贵族，只说这个纠纷本身，就事论事，他们才是理亏的一方，闹大了对他们可一点好处都没有。毕竟几百年来基友团能够一直生存并且逐渐发展壮大，很大程度上就是靠着在底层民众中间刷声望，这是他们的优势所在，但同时也是他们的枷锁和软肋。无论克拉科还是法卡斯，哪一个都不傻，所以我觉得基友团同样不大可能干出这种自掘根基的蠢事……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些极为关键的节点，可一时之间却无法在杂乱无章一瞬即逝的思维碎片中捕捉到真正有用的信息……算了，先不管背后的原因了，到现场看看再说，在我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解决。
远远地就看见旅馆外面已经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看这样子，估计大半个镇子的人都来了。这也难怪，以前八姑父直领的时候，这里一向治安良好，不然也不可能发展出如此兴盛的商业经济，突然间出了这种事情，恐怕没几个人还坐得住。
我示意守卫开路，然后策马上前，人们发现了我，便赶紧向两边让开通道，并乱纷纷地冲我叫嚷起来。
——霍亨索伦大人来了！
——大人，是大人回来了！
——大人，请您立刻抓捕这伙该死的外乡人！
——是啊，他们居然敢公开杀人！大人，请您一定要严厉地惩罚他们！
——可怜的格里和京特尔，就这么一下子就死了！大人，绝对不能放过这些该下湮灭的凶手！
……
我皱着眉头，策马行到近前，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年轻男人的尸体，百来个治安兵团团包围着旅馆。看得出来，这帮大头兵虽然不敢主动发起进攻，眉目间倒也没有太多的胆怯之色，更没有打算彻底放弃自己的职责；只不过他们的军容实在是有些不太妙，一个个都盔歪甲斜的，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
一见我现身，他们也变得激动起来，一边纷纷围过来，一边喊着和镇民们差不多的话。我赶紧让二女下马整顿士兵，然后朝着旅馆门口看去。
几个身材魁梧手持兵器的家伙堵在旅馆大门处，脸上的神情既冷漠又骄横。门里面的情形看不清楚，只能听见一片嘈杂，夹杂着男人的喝骂和女人的号哭。
我的脸色更加阴沉，挥手招来那个名叫洛塔尔-博格的大队长，示意他先去喊话。这家伙显然是个十分机灵的人，我并没有面授什么具体机宜，他却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立马一扫之前的颓态，气势汹汹地冲着对方怒吼起来。
——你们这些该下湮灭的混账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面前这位高贵的女士就是本镇世袭领主、莱昂哈德伯爵大人册封的女从男爵、“屠龙者”、“龙语者”、“龙魂吞噬者”、“龙石发现者”、“西部哨塔解救者”、“舒尔之石拯救者”、“白漫城守护者”、迈德二世陛下亲自册封的帝都世袭实封男爵霍亨索伦家族的骄傲、“百合女爵”薇娥丽卡-霍亨索伦大人！聪明的话就赶紧乖乖地滚出来跪地投降！胆敢顽抗到底，你们这帮垃圾全部都要被绞死！一个也跑不了！
我操！这家伙……妥妥的人才啊！“真实”的天际世界果然藏龙卧虎，果然高手在民间……话说回来，这些头衔是什么鬼？难不成姐每干一件稍微出名的事情就会被人加上一个头衔？这才刚“开局”没多久，要是再过几年，再有这种向初次见面的人正式介绍我的场合，介绍人怕不是会一口气接不上来噎死嗷……
好吧，我隐约想了起来，原位面的中古欧洲好像还真就是这样，纨绔贵族们成天闲得无聊，于是屁大点事都要给自己添个装逼的中二头衔，猎只狐狸比场武做首诗泡个妞扶个老奶奶过马路什么的都算……
门口的几个汉子听了这番话，神情骤然紧张起来，连带着旅馆里的动静都一下子小了下去，不得不说，博格这家伙的嗓门确实够大。不过我看得出来，领主贵族什么的对这些人恐怕并无多少威慑力——去别人的地盘公开闹事，不可能不考虑当地贵族的反应，他们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区区一个镇子的小领主根本没被人家放在眼里——真正让他们懵逼的估计正是这一大堆头衔。
在这个世界里，诚信守诺这一套道德准则还是很有市场的，尤其是上层圈子，贵族们无一不以恪守骑士信条为荣——至少表面上是。所以，我既然敢公开宣告那些头衔，就算其中有夸张的水分，但至少说明了一点，事情本身基本都是真实的、确实发生过的。先不说头衔的数量，单是那个排在首位的“屠龙者”就足够震慑住他们，这帮家伙再怎么眼高于顶，也不可能认为自己比龙族更牛逼吧？
门口的人闪身让出了位置，十几名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的家伙从旅馆里鱼贯而出。他们都是一副利落剽悍的佣兵打扮，但并没有穿着已知的任何一个大势力的标志性服色，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记号标识，无法从这点上来推测他们的身份。
最后走出来的三个人明显身份不同，护具武器都相当精良，而且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身手不俗，应该就是所谓的压阵“高手”。其中一人拽着一个姑娘的头发，强行把她也拉了出来。
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莱妹靠了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明情况。
——姐姐，那个女孩平时就在这家旅馆里卖唱，名字好像是叫林立，姓什么不知道，那些醉鬼们给她取了个绰号，嗯，我想想……“星歌”？对，应该就是这个。嗯，看起来这些人并不是因为看上她的姿色才临时起意闹事，从一开始就是直接冲着她来的……姐姐，您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林立小姐只是一名非正式的吟游诗人学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谁会来找她的麻烦呢，还派了这么多人……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之前总觉得忽略了什么……莱妹后面的话我没再仔细听，脑子里已经急速地转动了起来。
难怪我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会是谁来我的地盘闹事。在游戏里，花花公子西比-黑荆棘只是拜托抓根宝帮他找人，就算玩家找到林立妹子后再回来告诉他，后续也不会发生他派人去抓捕妹子的剧情，所以我对这段剧情的印象并不算多么深刻；再加上来到本位面后我还没有去过裂谷城，更没有同这家伙见过面，就更不会朝这方面去猜测了……果然！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以我为中心的，在次要的事件上，“NPC”们确实会根据情况自行其事，我又再一次忽略了游戏和“现实”的区别。
很显然，面前的这些“佣兵”正是渣男西比派来的，对林立妹子是略作报复还是想抓回去还是有别的花样尚不确定，但总之就是这么一档子事没跑了。
既然如此，事情的具体缘由我也懒得再深究，只是进一步思考着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
首先，这帮武装分子肯定得抓起来惩戒一番，这一点是不可能含糊的，否则不用多说别的，光是没有能力护佑领民这一条过错，我这领主就不用再干了——姐自己都没脸当。再说了，这样子公开上门闹事，完全就是在当面打脸，姐他妈好歹也是“主角”啊！连拉拉这种顶级大佬请我跑腿都是客客气气的，面前这些杂鱼又有什么资格就这么直冲冲地跑来招惹我，也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姐的路数？
至于如何抓捕，那倒是简单得很，我一个人就可以拿下他们全部；真正麻烦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件事究竟应该处理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才算合适？
要知道，黑荆棘家族可是庞然大物一个，天际非官方第一豪门的位格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只需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八姑父、拉拉以及基友团之类的顶级势力是什么样的规模实力，就能比照着推测出黑荆棘家族的大致体量，光以游戏做参考完全就是坑爹。
坦率地说，事实显而易见，单凭我目前所拥有的这点可怜的家底子，根本就没有半点可以跟人家正面对抗乃至直接开战的资格嗷……即便先抛开实力不谈，就以眼下的政治大环境来说，各方大佬们也绝不可能容许在如此敏感的时节发生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八姑父不能容许，拉拉肯定也不能容许，远在独孤城的小寡妇和图总大概同样也是如此；而一旦大佬们亲自出马干预调停的话，用膝盖都能猜到，到最后吃亏认怂的绝对不会是对方。
另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龙裔的面子固然重要，人玛雯大姐头①难道就不要面子了啊？哪怕这事是渣男背着他娘亲私自搞的，哪怕玛雯是个理性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可要是事情闹得实在太大的话，到最后还是不好收场的嗷……
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对方却先主动搭话了，正是那个拽着林立妹子的家伙，估计他就是这伙人的头头。
——午安，尊敬的女从男爵阁下。无意冒犯，我们并不是强盗土匪，也没有打算故意在您的领地闹事，所以请容许我稍作解释。我们来自裂谷城，来此是为了完成一件小小的任务——抓捕这名逃亡的农奴。她的哥哥企图刺杀我的主人，而她本人则拒绝履行向主人奉献初夜的义务——您看，确实就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没有妨碍或是损害到您的利益，我想一位受人尊敬的贵族女士是不会贸然介入另一位贵族的私人事务的，对吗？当然，十分抱歉，我们无意中误伤了两名旅馆仆役，并和您的部属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请放心，我的主人会按照惯例付出足够的赔偿……
我根本不在意“私人事务”、“利益”、“赔偿”之类的场面话，只是凝神思索他的这番说辞中的其他一些关键点。
本位面确实存在奴隶制度，但通常情况下只会针对异族，比如人类贵族拥有兽人亚龙人精灵之类的奴隶很常见，反之亦然，很少会有使用同种族奴隶的情况。除此以外，人类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成员的身份是农奴——比真正的奴隶略高那么一点，但很大程度上还是和领主之间有着极强的人身依附关系。当然了，脑子正常的贵族一般也不会过分压榨农奴，杀鸡取卵这种蠢事没几个人愿意干——所以相应的，既然日子勉强还过得下去，底层民众暴力反抗领主统治的事件也就极少发生，更别说采取刺杀这种极端手段——至少我不相信林立她哥能做出这种事。
至于初夜权——好吧，和那个真实的中世纪一样，本位面的所谓“初夜权”同样只是一纸具文而已，整个大陆一年到头都不会真的发生几起；更多的时候，它只是领主们用以征税的名目之一，领民可以用一定的财物从领主手中“赎回”新婚妻子的初夜权——税额并不高，极端情况下甚至只需要拿几个鸡蛋意思意思就行。
想想也是。一方面，之前我就亲眼见识过，在这种时代背景之下，乡村中普遍连起码的营养和卫生条件都无法具备，因此村姑们就没几个能看的，不可能出现原时空宅男们妄想的那种欧美大陆遍地都是火辣大洋马的美事；与此同时，再低阶的小贵族，想搞到个把不错的姑娘还是比较容易办到的，当然也就没人乐意去骑那些磕碜的乡下女人，哪怕是“白嫖”。另一方面，赛瑞迪尔或者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至少在天际省，夫妻之间同样具有基本的忠诚贞洁观念，再怎么歪瓜裂枣，毕竟是自家婆娘，农夫们宁可忍痛破财也没几个人愿意真的把初夜权贡献给老爷们。
综上所述，这家伙居然拿刺杀和初夜权作为劳师动众跨境抓人的理由，这中间的水分也实在太大了一点儿，而且搞不好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诬陷——换句话说，他这是在糊弄我。
事实上，游戏里的这个小支线剧情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嗯哼，这个故事的前半截跟那些大家耳熟能详的“传统民间故事”完全不一样（毕竟那些故事多多少少都担负着所谓的“社会教化”功能）——当西比-黑荆棘看上林立-星歌之后，妹子并没有上演什么可歌可泣不畏强权的煽情戏码（或者说不敢），而是非常现实地接受了小三的身份——也可能是存了一份趁机攀上高枝儿的心思，毕竟西比还没有跟谁订下正式的婚约。然而花花公子的兴趣来得快也去得快，没过多久西比便抛弃了她，并给了她一点钱作为补偿。自然的，妹子依然没有进行半点反抗。
这种事原本就是天际、泰姆瑞尔乃至原时空中都常见的桥段，西比固然不是什么好鸟，林立自己的表现也不足以让某个路过的英雄好汉产生拯救欲。按理来说，事情一般也就到此为止了，然而接下来却出了一点意外——林立她哥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居然跑去当面要求渣男正式迎娶自己的妹妹为合法妻子！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玛雯是绝不可能允许家族核心成员娶一个农家女的，渣男自己就更不愿意了，他又是个纨绔惯了的主儿，没说几句话便大少爷脾气发作，于是就叫手下当场杀了妹子她哥。
妹子恐慌之下逃到了紫杉镇躲避，可渣男却觉得自己的面子（或者说“贵族尊严”）受到了冒犯，打算来个赶尽杀绝，于是在遇见抓根宝后便请托后者帮他查找妹子的下落（他自己早就因为此事而被老妈关进了监狱，没法亲自出手）。至于抓根宝要如何做，全看玩家自己的心意，可以在遇见妹子之后回来告密领一点赏钱，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可以干脆杀了渣男一了百了。
呐，大致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跟刺杀贵族以及初夜权什么的都完全不沾边。
果然，不等那家伙说完，林立妹子立刻尖声叫喊起来。
——尊敬的大人，请您不要相信他的谎言！我不是农奴！我们家是自耕农，我哥哥也没有想过动粗，他只是想帮我和小少爷讲道理，结果他们杀了他——
那家伙顿时暴怒起来，回身一拳打在林立的肚子上。
——该死的贱货，闭上你的臭嘴！你这种低贱的婊子没有资格跟贵族说话！要是还敢不听话，在把你交给主人之前，我完全不介意让你多吃点苦头——
话没说完，他便发出了一声惨叫——一支长箭扎穿了他揪着妹子头发的左手！他赶紧松开手用右手去拔箭，莱妹趁机三两步冲了过去，瞅准机会一把便将林立拖回了我们这边。
啥玩意？一个多小时前还打生打死的两人这时候倒是配合无间了，这就是所谓的“默契”？那么干脆你俩来组一对新的CP好不好啊……
我只能摇头哀叹了一声。哎，又是这种展开，安尼克再次不等我下令便擅自行事了。
不过此刻我也没有心思去斥责她，她就是这种性格，说好听点叫做侠肝义胆嫉恶如仇，而实际上却只能称之为鲁莽冲动冒失中二。估计以我的本事是不可能把她调教成绝对令行禁止的合格侍卫了，那就这样吧，爱谁谁，反正我自己的性格里也是一大堆的各种问题，一辈子都成不了合格的上位者……
就在我发呆吐槽的这一小会儿，二女已经和这帮人战成了一团，旁边的治安兵们也围了上去，一个个刀剑出鞘跃跃欲试，只是他们没她俩那么大的胆子，不敢不听令行事。
对方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反击格外凶悍。我想了想，反正已经开打，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停手，便命令博格带着大家一起上，先拿下这伙人再说。
以头目为首的那三个家伙确实是他们中最强的，但现在有二女缠住他们，剩下的杂鱼便完全不是经过莱妹调教的治安兵们的对手了，再加上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很快便溃不成军死伤一片……头目一看这状况也急眼了，连着几下凶狠的搏命招数暂时逼开了莱妹，然后立马抓住这个空隙冲着我大吼。
——阁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想清楚了么？为了一个卑贱的婊子，你就要与黑荆棘家族为敌吗？
此前他并没有明白透露本方人马的身份，只是用裂谷城这个词来隐晦地加以暗示，想来也是因为这事确实就是渣男私自搞出来的，并不是玛雯的意思（玛雯才不会跟一个绝对无害的平民过不去）；黑荆棘家族的“家教”又一贯比较森严，那小子自己大概也是不想惹出大麻烦从而导致被老妈进一步严惩的吧……但眼下的局势实在不妙，这个头目也就顾不得再继续保密了。
这话一出口，仿佛是降下了某种魔咒，场中顿时诡异地安静起来，双方都不由自主地暂时停下了打斗，连莱妹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迟疑，只有安尼克没有停手——也可能是她打得太投入，根本没有听见那家伙在说什么。
我的脸色很不好看。之前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黑荆棘这个名字，我原本还以为可以就这样含糊过去，没想到这该死的杂碎居然敢把这层窗户纸捅穿……不过我也不可能再回头去责怪安尼克节外生枝，况且都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有死伤，再加上周围几百双眼睛看着，今天这事绝对不可能善了……妈的！就算黑荆棘家族是我暂时还惹不起的庞然大物又怎么样？既然没有认怂的余地，那就只能撸到底，先把这些家伙全灭了，然后封锁消息一段时间，至于以后的麻烦就以后再来头疼。渣男未必有胆子去跟他老娘哭诉，光是他自己的私人部属我才不怕……
——莱迪亚！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让你停手了吗？还有你们这帮胆小的混账，马上拿起你们的刀剑给我继续战斗！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了，现在我以本地领主兼治安官的身份正式宣布，将这些杀人犯全体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但在我的严厉目光扫视之下，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说三道四。莱妹使劲咬了咬牙，二话不说返身便砍，治安兵们也纷纷回过神来，重新开始投入搏杀。见状，我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就这点好，没有什么严密的司法体系，领主的决定一般情况下就等同于法律。
为了保证这帮人真正坚定决心，我干脆跳下马来，拔出长剑向战团走去——连姐都亲自上了，我倒要看看谁还敢阳奉阴违三心二意。
意外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发生。不等我出手，那个头目突然掏出一个魔法卷轴，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之后，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故，下巴都快掉了……好吧，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以我“见多识广”的游戏阅历，马上便猜出了大概——传送类魔法？
这有些说不通啊！游戏里可没有这种东西，虽然“快速旅行”和“马车”也算是广义上的“瞬间传送”，然而这二者都是相对独立的事物，并没有包含在魔法体系中，更不用说做成卷轴……我当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已经不再是“抓根宝专属”，可出现这种玩意儿也太夸张了一点。看来以后很有必要专门留意收集这方面的信息和物品，不然的话，指不定啥时候就会被类似的意外坑死。
首领跑了，剩下的人更是不堪，几分钟后便全军覆没，大部分在战斗中就被干掉，仅有的几名俘虏我也没有心软，直接命令博格将他们就地处决。
完事之后，我安排一队人清理现场处理尸体，又命令其余士兵将在场的民众聚集过来，当众宣布了严格的封口令，凡是违反者一律死刑，然后便让几个小头目带着人挨家挨户传达这个命令。总之，不管实际效果如何，信息管控必须要有。
虽然我很清楚，有那个逃掉的家伙在，我在自己的地盘上再怎么封口也是白费劲而已，但至少要让领民明白我的态度——我这个“面瓜”领主平时再怎么宽容随和不务正业，一旦有必要，照样可以秒变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么做也有利于我以后的“统治”——老祖宗早就说过，为君者的理想境界就是外圣内王文武并举王霸杂糅……等等，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一味地实行“仁政”是绝对行不通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算不上多么文明的世界。
莱妹和安尼克没有对此提出质疑，或者说，她俩并不在意这个显然毫无实际作用的命令。和我一样，她们在忧心那些尚未发生的真正麻烦……
我带着她们回返治所，当然，还有林立-星歌，救都救了，总不能救了一半却撒手不管让她自生自灭。途中我很是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在我看来，这姑娘也就只有身材尚可，脸蛋只能说不难看，还够不上美女的档次，皮肤也很粗糙，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也不知道西比小混蛋看上了她哪一点……话说回来，也许她有其他的“妙处”也说不定，外人不知道也正常……
我的龌蹉念头没能持续多久，一到住处，把仆人都赶走后，莱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认为这件事绝不会到此为止……还有这个女孩，您准备如何发落她？
她用了“发落”这个并不算好的用词，边说边瞟着林立，神色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这也难怪，硬要掰扯个丁卯的话，林立的确可以被看作是引来今天这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莱妹又是老狐狸调教出来的，在是非对错的问题上持有何种思维模式不言自明，弄成这样她当然有理由不满，只不过决定是我下的，她不好把矛头指向我罢了。我敢打赌，要是让她来全权处理后续事宜，她肯定会把林立直接送回给渣男；如果有必要，她也可以眼都不眨便杀掉这姑娘灭口。
我苦笑了一下，本来还想问问她俩的意见，可一想到莱妹的这些观念，再加上安尼克又对贵族圈子并不真正了解，便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了一眼缩在一边满脸凄惶瑟瑟发抖的林立，我只感觉既无奈又头疼。算了，还是先把这个次要问题解决了再说其他。
——林立小姐，最近这段时间你得暂时待在治所，我会让人安排好你，你应该很清楚，出了这种事之后，你已经不可能再回旅馆唱歌了。至于以后嘛，让我想想……好吧，你愿意做我的侍女吗？
她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显现出明显的惊喜神情。然后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立马便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不错嘛，也是个小机灵鬼。我点了点头，便继续吩咐起来。
——很好！接下来安尼克会安排你的工作起居事项，照着规矩做就好。要是有什么个人问题，可以去找喜儿雅处理，直接来找我也行。此外，没有我的同意，你最好不要擅自外出——这不是监禁，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懂得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好了，暂时就这样，如果你听明白了，就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