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七号刚从南京赶回来,八号就要返校,这个衔接让走有些接受不过来。
往常的话,六号和七号是运动会,也是大家经过煎熬后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
不知道我们班在运动会上的表现如何呢?想都不用想,从我们班那让人焦虑的运动细胞来看,应该是垫底的吧。
十月份过后,天气明显感到转凉了。清晨时刻,走在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一阵风佛过脸颊,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看来家长的话还是正确的。我边走着,边努力伸手掏出包里的外衣披在身上。
教室里又是那片熟悉的嘈杂,后黑板被围满了,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那应该是他们的月考成绩吧,看他们的反响,应该是考得不好。
脱去笨重的外衣随意地往书包里塞,刚想坐下来,发现黑板上多了几个用粉笔写的白字。
“参加竞赛的同学请到考试教室拿月考试卷。”
高一到现在,那个考试教室一直是我们部自己组织的各种小练习、周考、月考和期中考试的考试地点。
它承载着多少我们考试的腥风和血雨,更被我们戏称作“万恶之源”。
真麻烦,我们都没有参加考试,居然还要我们补。
不过,数学试卷我还是愿意去看里面的难题的。
“怎么这么乱啊。”
找到了我最靠窗的第四排座位,各种试卷、答题卡乱作一团地堆在那里。
本可以先将它们一起捧起来,带到教室再区分开来,但是,奈何我有强迫症晚期。
把没用的答题卡筛选出来暂时放在桌洞中,将语数英物化的试卷按页数顺序放置,往桌上敲了敲顺整齐,对折之后方才赶回教室。
只是离开了两三分钟,刚走到门旁,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各种吵闹声和读书声都消失了。
走近门里,除了我们参加培训的,所有同学都站了起来。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手中拿着卷成柱状的成绩单背在身后,低着头左右地来回走动,余光不断地巡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过程他没多说一句话,我也能感受到他看到我们的成绩后低沉的心情。
“诶,你们这样的成绩,还真的是去跟高三垫底的。”
随着一阵死寂过后,他终于开口了,虽然没有那么扯着嗓子,但是足以让我们胆战心惊。
“老师,我们还有一年时间呢,如果是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肯定能考得好。”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低沉,又显得有些难过。
我根本不想去管他们那点事情。坐在最后一排,翻着数学试卷的填空与解答的最后几题。
“别狡辩,我觉得你们现在去和高二考都不一定能考得过人家。”
班主任利用夸张来引起我们所谓的警觉和危机意识已经是很寻常的了。
还记得高一的时候他拿其他地方的第一中学,来让我们不要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多超出其他人。
“就拿物理来说,高一的知识,机械能守恒都忘了怎么列了,还考什么啊,还有,上学期才讲的交流电的有效电流的求法,你们也忘了。”
其实这也就是所谓“火箭”速度的班的弊病。
看似能在短时间内提前学完所有的知识,却只是过了一遍知识点,并没有深入地钻研。
这样所谓的提前学习的优势,也会随着其他班同学的学习进度,慢慢地缩小直到消失。
回过头来反思之时,也只能感慨,以自学、提前学为傲,是何其可笑。
“上物理课时再来挨个批评你们,先坐下认真早读吧。”
班主任两手一摊,摇了摇头,随后穿过狭窄的过道,将物理成绩单贴在后黑板,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认真,我们是不可能做到的。
确认了班主任走远了之后,有些同学便按耐不住自己,凑够几个人,跑到后面继续去“观赏”自己和他人的成绩,时不时发出点感叹。
还有些同学,来往于自己的座位和后黑板之间,反复地盯着分数看,仿佛那白纸黑字的成绩单是优美的画作一般。
“应试教育的悲哀啊。”
我暗自地说道。不过,我也不好批评他们。
如果我这次也参加了考试,可能我会比他们更热衷于去查看自己的成绩。
也没办法,在这种高压的氛围下,成绩与排名即是一切,也是衡量学生最重要的标准。
随后,就是各种声音,读书声还是闲话声的混合。
“所以,这次考试,充分地体现了,我们现在速度快,带来的问题。”
看来这次的数学大家考得也不理想。
从数学老师屡次的抱怨中,我们还是可以读出她对现如今教学模式的不满。
依然记得,高一教我们的语文老师,也是本想帮助同学提高文学素养、思维品质,却也只能无奈地去应付考试而教学。
“数学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每个同学的要求都不同,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在有限的两个小时内,把自己会做的题都做对。”
她总是在讲试卷前说些大道理,不过我们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倘若我真能把自己会做的题,保证没有任何低级失误,那么我也根本不用担心数学的成绩。
“首先,我们来看函数题吧,填空题第十三题…”
说着她背过身去将表达式一字不漏地抄在黑板上。
确认了她不会和我有眼神交流,我便将试卷翻过来去钻研最后的数列题。
我一向很喜欢钻研压轴题,因此数学课上,我时常不跟着老师的节奏看题目,而是随着自己的思路去做题。
“我都没去参加考试,在题都没做的情况下听讲解,也无法真正领悟这道题嘛。”
我心里这么想着为自己的我行我素做开脱,继续埋着头。
第一、二小题都不是很难,都是简单的概念和套公式。
“抬头,丁子芯。”
她突兀的一句话,让很多同学都下意识地看向我。
但是,我内心却丝毫没有波澜。
其实,我高一已经被她在课堂上喊了一个学期了。
她总是觉得我喜欢跟着自己的节奏来,根本没有听她讲课。
因此,每当我考试时如果出现低级错误或者是因为所谓的扣“过程分”而没能考高分的时候,她总会在第一时间批评我。
不过一年过去了,我依然坚持自己的那一套。这也是我们班大多数人的通病。
尤其是那几个数学自认为比较好的男生,看到数学题,就会去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写个“解”。
即使在其中浪费的时间可以去背几个单词,也无怨无悔。
但是在我们的数学老师看来,这一定是弊大于利的。
奔着难题去而因小失大的案例,在各种考试中比比皆是。
但是,事实证明,我们从来不会在失败中获得任何教训。
这恐怕就是数学对我们理科生的强烈魅力吧。
“呼。”
持续了一个上午的各科试卷的评奖,让我仿佛被重压一般。
从教室里出来,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逐渐寒冷的秋季,在阳光最热烈的午日,反而感受到了恰到好处的温暖。
即使自己没有去参加考试,也能感受到各科老师的恨铁不成钢。
毕竟是被给予了厚望的展望部。
不过,一想到下午第一节课就是化学课,内心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
以化学老师的性格,一顿歇斯底里的暴怒,大概是无可避免的了。连同自己被无辜地牵扯进去,也是很难受的。
多次想向老师申请去隔壁教室自习,但是实在没有这样的胆量。
“先去食堂吃饭吧,不然待会没得吃了。”
简简单单的一层食堂,却要让中午在学校午休的一千多名学生用餐。
我们已经比高一高二晚放学了,优质的饭菜,总是会让他们先选完。
如果老师再拖个堂,或者是自己的动作再慢点,最糟糕的情况便是食堂关门。
即使没有关门,能食用到的饭菜,也已经失温,根本无法下咽。
不过一个学年也熬过来了,即使中午的营养错失了,依然可以靠着下午的小卖部或者是提前吃完饭来弥补。
不过,周一的下午,可没留给我们多少喘息的机会,更别说上下楼一共要走八楼,只是为了去买零食。
我不情愿地加快脚步,小跑地奔向食堂。
本是空旷的地方,却因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学生而显得根本找不到立足之地。
穿过来来往往人群,时刻注意下半身所处的位置,以防磕碰到金属制成的桌椅。
眼神盯紧了我认为的伙食最好的窗口,挪动着步伐。
“怎么这队伍那么长啊,看来还是来晚了。”
队伍的最尾端,已经排到了餐桌旁。
四处张望,无论向哪边看去,总能看到一群埋着头的人。
“好尴尬啊,队伍赶快往前走吧。”
我心里默念着。
无论是被人长时间盯着看,或是长时间看着别人,都会让我感到不适。
就好像自己生活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窥探之下。
站在我前面和后面的人,都在和自己并排插队的朋友大声地交谈着,时不时相互推搡一下。
相比之下,没有任何“关系网”的我,只能孤零零地排着队,忍气吞声。
我握着拳头,咬紧牙关,却实在是没办法。半途而废地换另一个窗口去排,真的很得不偿失。
“下次中午一定要去外面的餐厅吃饭。”
我暗自地发誓着。
不过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口袋,立刻收回了狂言。
脚踏实地且耐心地等待着队伍的前进,等到自己时,选择了自己吃惯的一荤一素。并叮嘱打饭人少加点饭。
简简单单的过程,却成了我每次最提心吊胆的环节。
我每次向着他们扯着嗓子喊“少打点”的时候,可能是由于嘈杂的环境,他们每次都会悉悉索索地反问几句。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我生长的地方并非本市区,实在是听不懂地方话,加之自己听力的短板,每次我都不知道他们想表达的。
周围焦急地等待着打饭的同学全听到了我的喊声,我不免觉得难堪。
只能认命地接下那满满的米饭,头也不回地离开打饭口。
不过,这次阿姨还是久违地明白了我的意思,只给我盛了没过一勺的米饭。
我小心地端着餐盘,眼睛不断地在人群和地面中巡视,避开每一个拥挤的人群和疑似沾水的地面。
“早知道还不如买个泡面带到考试教室吃。”
去食堂的高峰期,根本找不到一个空着的座位。
有些抢了先机的,更是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哪怕是学生证、钥匙等重要物品,往空桌上一放,基本就是和自己的其他几个朋友霸占了整张桌子。
我来食堂一向都是单独行动,尽可能地去找不拥挤的空位置。
如果是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会让我有种闯入他们领地的感觉,自己是那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理想是完美的,但在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勉强地找个相对空旷的地方。
有时候实在是没办法,我宁愿跟着那些一样落单的一起扒在窗台上站着吃。
“好,那里有个空位!”
终于看到了藏匿在最边缘的那个不起眼的桌子,角落仅坐着一位少女。
从远处看去,孤独的身躯和其他的欢声笑语相比,有少许的黯淡。
可能,我和她的处境差不多吧。
一边拿稳餐盘,一边迈着逐渐加快的步伐,占住了空位置。
坐下来,轻轻地呼了口气,就片刻不停地埋头用餐。
“诶,丁雪心?”
我猛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激动地左顾右盼。
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我无法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能以“丁雪心”称呼我的人,只有她了。
“张澄雪?”
在无目的地看着周围都搜寻不到后,我才将视线重新回到坐在斜对角线边的她身上。
她似乎早就看到了我。
浅粉色的脸颊,精神饱满,稍稍倾斜头,微妙的笑容让我的躁动的心荡漾起来。
“你也是在学校吃午饭的吗?”
不知道怎么展开对话,只能以这样看上去很愚蠢的问题打头。
“大多数同学中午都不回家吧。还有,你的月考怎么样呢?”
“我们是去参加竞赛培训的,没有参加考试。”
真是的,她的记忆力比金鱼还要差,明明那天晚上才和我聊到这个,还夸了我一番呢。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们班考得怎么样?不用想,应该个个都是高分吧。”
“噗—”
听到这里,我有些哭笑不得,捂着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忍俊不禁。
被骂了一个上午,现在却听到了好似反讽的语气,简直是杀人诛心般的惨痛。
“我们班考得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啦,和普通班一样,有好也有坏。”
虽然我想好好地谦虚一下,但是这样的回答,还不至于让她对我们班的印象彻底崩塌。
她只是懒散地回答了一下“嗯”,便不再作声了。
为在午休期间多和她争取点聊天的时间,我也开始狼吞虎咽。
几乎以同步频率,我们的餐盘同时一扫而空。
“你就吃这么点吗?”
站起身子的时候,她回过头来问着我。
“我不怎么饿,而且,我好像记得你的餐盘里的饭更少吧。”
回想着刚才用余光看了看她餐盘里只有绿油油的素菜和一小部分米饭,让我有些担心她。
“舞蹈演员要保持身材的。”
又是这个借口。论身材,她在所有女生中,说不上是最好的,也得在前五了。
即使隔着一层秋季校服,也可以感受到她腰肢柔软纤细,苗条而小巧玲珑,曲线凹凸有致。
再看看自己普普通通的身板,不禁有些唏嘘。
“再怎么要求身材,营养也一定要跟上,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了。”
将餐具放入收纳用品的前台,沿着食堂的侧门缓慢走出。
“丁雪心平时在家时,会做些什么呢?家长应该会没收电子用品吧。”
“这个是当然的,不过嘛—”
我将手往身后一背,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自有办法拿到手机。”
“哈哈,优等生也会做这样的事情吗?那么,你平时拿手机做什么呢?”
“额…嗯…”
本想直接回答“看动漫、看漫画”,但是,一时间我立刻将其咽了回去,只是支支吾吾了半天。
我也知道在某些情况下,暴露自己是宅女,就相当于是社会性死亡。
更何况是在自己喜欢女孩面前,更不能将如此难堪的回答如实交代。
“也就刷刷有趣的视频,看看新闻趣事之类的吧。”
“那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吗?女孩子的话,应该…额…”
她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嘴唇边,好似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收了回来,显得那么不自然。
“嗯…没有,硬要说的话,就是刷题,刷题,再刷题。”
说到这个,我心里都有些难受,苦笑了一下。
“还是很辛苦啊,我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多大的爱好,不过我更乐意去看点历史相关的视频。”
“历史…好头疼的一个学科。”
谈到历史,我只记得课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和老师意气高昂的教学。
对于坐在最后排的我来说,抄板书笔记都得眯着眼睛。
随后就是永无止尽的背诵。
真是的,高中历史和初中比起来,就是让我们再次地将国内史和世界史过了一遍,内容都是反复提及。
“这个就是你怎么去看它的啦。我倒是对历史很感兴趣,去了解那些不为人知的奥秘…”
她仿佛入了神,陶醉在其中,伸出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的弧度,试图引起我的兴趣。
“还有,丁子芯,你的教室在这里吗?”
突然她的桑音变得沉重,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领,充满疑惑地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解。
“啊?”
我这才意识到,只顾着投入地和她聊天,我的腿不听使唤地和她一起往她们的教学楼走去。
“那么…不好意思了,我先回我们的教室了。”
“没关系,再见啦。”
简单地跟她道别,我向着群科楼奔去。
“声音真的好甜呀。”
边跑着,想到她倾城般的笑靥和笑声,我差点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