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辛苦苦为你准备了这么一场有趣的游戏,你却只是把它无情地摧毁了?你竟然胆敢这样做?”
诗弥飞速奔进了另一栋公寓楼,考虑到电梯不仅有可能丢失瓦伦提妮的行踪,还会浪费等待的时间,便从楼梯间两步并作三步走,在台阶上大跨步上楼着。就在她奔跑的时候,诗弥突然听见手上的对讲机又一次传来了声音。
“你还真是话痨啊,”诗弥有些不耐烦地对着对讲机说道,“现在可不是鼓吹你那无聊的游戏的时候,而是轮到你,去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来教训你了。”
“语言,也是一种时刻存在于我们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的写作。”
在瓦伦提妮这样煞有介事地说着的时候,诗弥仔细听了听对讲机那边的声音,那之中确实除了瓦伦提妮说话的声音外还有翻箱倒柜的动静,估计她在准备带上那些可能留下罪证以及指证自己的身份的物品逃跑。
“你的态度还真是有够乐观的,希望你现在还可以惦记着你所谓的创作,而不要临时搁笔。“诗弥说着,从楼梯间探出了头,看了看公寓房间内的走廊,“你是在三楼?还是四楼?我看这边三楼的大部分可以窥探到我所在的地方的房间门口都有很多垃圾袋,看起来是有人在居住。房东应该只借给了你无人租住的房间吧?那么,你就是在四零二和四零三这两个房间中的一个藏身了,我说的没错吧?”
“你……”瓦伦提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开口说道,“你和那些没有文学眼光的人一样,都对这种你们无法理解的、有艺术价值的著作感到完全没有必要的恐惧。那些信徒,想要利用我,而庸人们,都害怕我,你,却想阻止我。真是令我伤心啊……但是,如果小说没有读者,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正需要你来见证我的伟大创作时,你却做出了这样过分的事情,简直是庸俗……Over philistine!”
“没有被人认识到价值的著作吗……”诗弥听到这些话,眉关紧缩了起来,“你这样的说法,就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难道以为,我说的是奈芸水天那三本烂到连垫桌角的价值都没有的小说吗?哈哈……我所在着笔的,可是比那要震撼人心得多的文学……”猜到了诗弥的所指,瓦伦提妮轻蔑地笑了一声后答道。不知是不是诗弥的错觉,似乎在瓦伦提妮提到“奈芸水天”这个名字的时候,多了一分明显的蔑视意味。在那之后,瓦伦提妮压低了声音,颇含神秘色彩地说,“只有这样美丽而诡谲的世界……才适合作为我的稿纸……所以没有必要为那些受伤的人感到伤心……还有翡翠蟹思……那只不过是一部作品里的一个小小的角色,一些微不足道的、如悲剧般的命运罢了……这在文学史上是很常见的事情……”
“那么,我希望你可以把自己接下来要挨的这顿毒打也同样归结于你悲剧般的命运。不,应该说是喜剧。”听着对讲机那边传来的,已经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瓦伦提妮的言语和她对于小翡翠的嘲讽,诗弥咬紧了牙关,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答道。
“悲剧……和喜剧?这倒是出乎意料……“瓦伦提妮有些微妙地”啊“了一声,拉长了句尾,怪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会记住这一点的。”
没有理会仍然在发着神经的瓦伦提妮,诗弥径直上了楼。
“我现在已经在公寓四楼了。你无路可逃了。”
“啊哈!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瓦伦提妮止住了笑声,“你要明白,文学作品中最能吸引读者眼球的手法就是反转,如果就这样被你抓住并展开一场生死决斗,那么这段剧情就过分俗套了。”
这样说完后,她便退出了对讲机的通讯频道。诗弥隐约觉得她的镇定态度有些不对劲,但看到四楼的公寓有一间房间的门打开着,她便迟疑了片刻。
“难道是障眼法?”诗弥这样想着,盯紧了那间门敞开着的、标记着“四零三”房间号的房间,诗弥将耳朵贴在了四零二的房门上。听到那之中传来了纷杂的人声,诗弥便没有多想,走到了四零三号房间门口。
房间中还是如同先前瓦伦提妮让她做出的选择的房间一般,除了一张桌子之外没有任何陈设,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诗弥心中不禁有些不安,但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走上了前去,在看到打开的窗户与桌子上的那张写着“再见”的书签后,诗弥才放弃了那一丝幻想。她从窗口处探出了头,却发现公寓楼下不远处便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
“该死……让她从窗口跑了!她肯定是混进了街道上的人群里!”
“和你的游戏十分有趣,但很可惜,我不可能真的和你当面对峙,毕竟那样精彩的场面,还要等到剧情再推进一些,直到高潮的时候才能出现。我还需要些时间来做准备,不然,恐怕我真的要败于你手呢……”对讲机在此时传出了瓦伦提妮的声音,诗弥厌烦地“啧”了一下后,将对讲机拿到了耳边,说道:“你又想说什么?炫耀你高超的逃跑技术?而不是真正与我面对面地探讨一下,你所谓的那些‘文学’。”
“请先别急,接下来我要宣布有关于这场游戏的重要声明,”瓦伦提妮颇有绅士风度地,像是煞有介事一般慢条斯理地说道,“由于你并没有做出选择,这无疑是相当于违反游戏规则的行为,我只能很不情愿地将其视为你不想再进行这场游戏了。”
“如果按照你的游戏规则不能更加接近你的话,我一点也不想参加你这样烂俗恶趣味的所谓‘游戏’。”诗弥将书签翻至背面,看到了一个地址,“那么,这个地址又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事情吗?”瓦伦提妮说着,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就算你中途退出了游戏,你还是会根据目前所进行的游戏场次获得一个相应的奖励。”
“但凡这个奖励不是能够揪住你的头发,把你那有问题的脑袋往钢筋混凝土上狠狠地撞上几下的话,那我宁愿不要它。”诗弥一边扫视着室内其他房间的布局,一边冷冷地说道,“我还是把和你有所牵扯的人,你的那些爪牙们挨个揪出来问一遍来找到你,这样要有效率一点。”
“没准我的奖励可以帮助实现你的梦想呢?”没有在乎诗弥对她展现的赤裸裸的敌意,瓦伦提妮开玩笑似的提议道,“而且,你那么做不会有效的。从良玖的败北你就可以看出来,暴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当然,从‘劣等’能明目张胆地在神户市存活那么久,直到我告诉他们你制服了良玖,他们才敢前去将劣等的成员们一网打尽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报警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揪连你都难以抓到我,又何况那些腐败、无能的警察呢?”
“明天,你孤身前往这张书签上所指示的地点,那里有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奖励。看过了那个之后,你或许能有一个机会,来参加我开设的读者见面会,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和你仰慕已久的作者‘瓦伦提妮’握个手呢?”瓦伦提妮有些戏谑地说着,随后语气又突然变得像是在威胁一般,“如果你不来,或者真的将你那愚蠢的计划付诸实践,那么我恐怕你的那位大小姐亲友的安全问题也有待商榷了。”
“你敢再对由美下手,我会将整个神户市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声色俱厉地说了这句话后,诗弥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做出妥协。
“我会去拿你的奖励的。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呵呵……好啊……只要你按时赴约就好,”瓦伦提妮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此时却在诗弥听起来极其刺耳,“毕竟那可是我花了好长的时间与心血为你准备的新篇,如果你不能好好欣赏的话,我可是会感到心头在滴血的。”
随着这一句话话音刚落,对讲机便发出了“嘟“的一声,像是被瓦伦提妮彻底关上,意味着她这次不再会与诗弥联络了。诗弥见状也长叹了一声,有些疲惫地直接坐在了房间内的地板上。
“她这一场游戏的目的……很明显,和她让由美前往水族馆、并在餐厅让服务员在餐盘的丝巾下藏着录音笔的目的一样,都是想明白,我想要找出逼小翡翠走上绝路的真相与幕后黑手的动机与原因。她给我的三样物品,玻璃球、液态吗啡与钻戒,分别代表着对真相的渴求、为了填补生命意义的缺失与失去挚爱的愤怒。在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所能猜测到的可能性最大的解释也就只有这三种说法吧……虽然,拜音光所赐,她猜错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没有人能够想得到我这么做的原因,就算是算无遗策的瓦伦提妮也要在音光的手段下折服啊。”
“按照她的说法,她的那个所谓的奖励,应该会是关于她本人身份的提示。那也是我抓住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没能把握好这个机会,恐怕凭她的手段,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找到她的真面目了……真是让人压力够大啊……”
这样想着,诗弥躺了下来,抬头看向了天花板,回忆起了先前瓦伦提妮的话语。
“从她那样语无伦次的说话方式,应该可以确认她是个分不清现实与小说中的世界的精神病患者……上一个个性浮夸的艺术家,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虽然我现在遇到的这个瓦伦提妮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是够要命的……”
“不过,听她的说法和对于水天的厌恶,估计可以完全排除水天是瓦伦提妮的帮手的可能性了。原来在银行门口的相遇,还真的是一场巧合。哎……被这家伙弄得神经有些紧绷了,连找个值得信任的人都这么困难……”
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诗弥没有再想到什么遗漏的疑点,便站起身在房间中巡视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线索,诗弥便从房间中离开了。顺着楼梯走出了公寓楼,诗弥才感到全身传来一整酸痛感。先前的跳窗与狂奔都在极大程度上消耗着诗弥的体力,方才她正在忙于追击瓦伦提妮,因此忽略了身体各处传来的反馈,此刻,疲惫感与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诗弥的身体。
拖着有些虚弱的躯体,诗弥走上了一旁的街道,见先前的跳窗处的楼下,已经聚集起了一堆围观的群众,她不禁吐了吐舌头,在心里对那些被惊扰到的人们道了歉,随后便打算赶快逃离此处。就当她打算这么做时,她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便有些惊讶地回头,在看清对方的面孔后,她心中的这份惊讶愈发浓厚了。对方见诗弥回头后,也发出了一声小声的惊呼。
“诗弥?“
“由美?”
诗弥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由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掩盖住了仍在朝下滴着血的右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