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活儿你们自己干了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会长吗？难道找书兰学姐有事？”
“别的事。”
下午课后，正在学生会室处理杂务的芳芳以及其他学生会成员发生了这一段对话。
在其他学生会成员眼里，芳芳平时虽说算不上平易近人，但也不是很难说话的类型，要不然也当不上学生会长这种需要协调力的职位；但刚刚的她，比起平时显得要更冷淡和严肃。微蹙的眉头和下垂的嘴角让她仿佛释放着阻隔一切的结界。
“哦……那，一路顺风。”
“嗯。”
应付完跟了自己两年的副会长和其他成员的社交辞令，芳芳快步走出了学生会室，放着那些面面相觑的学生会成员们不管。
肯定谁也没想到，他们的会长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姐姐被一个拥有夸张美貌的金发美女告白了的缘故。而现在，芳芳就要去见见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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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学长，请问尼娜·弗拉基米尔·科罗文学姐在吗？”
“诶？会长？啊，她在，我去帮你叫她！”
因为高一新生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所以很多人都认识芳芳。刚刚那个被叫到的男生一看到是芳芳，就习惯性的表现出了顺从的样子。毕竟是曾经的会长。
“尼娜——，会长叫你！”
“会长？”
尼娜当然不知道所谓的“会长”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她。她整理完今天一天的笔记后，马上小跑着出了教室。
“那个，是你吗？”
“嗯。”
芳芳上下打量了一下尼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移向尼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提前确认一下。尼娜学姐，请问你是不是在昨天上午的开学典礼前，和四班的琴书兰表白了？”
听到这个问题，本来面色平静的尼娜突然变得面红耳赤；接着她急忙看看四周有没有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毕竟这件事对于她来说还是很害羞的。不过因为芳芳挑的时间非常完美，正好教室里的人都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回宿舍了，所以没有人在她们附近。
芳芳看到她这个反应，自然清楚了答案。她稍稍低下头叹了口气，然后再次看向尼娜。
“不好意思，可以跟过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但不是在这里。”
接着 ，没有在乎尼娜还没有给出回应，芳芳直接转身走向楼梯口。尼娜也只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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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这里是？”
“我们学校咖啡厅的小包间。我和老板比较熟，所以他允许我们暂时呆一会儿。反正平时也没太有人来。”
这么说着，芳芳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顺便一提，芳芳的咖啡是纯正的黑咖啡，特别苦，一般人根本喝不来。
尼娜看着眼前的这个学妹一脸不爽地喝着咖啡，还很张扬地翘着二郎腿靠在皮质沙发上，心里生出了无数个疑问；再加上之前对她的提问竟然是关于昨天的告白，这就让她更不懂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啊！）
尼娜这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难道……这孩子是我的情敌！？）
尼娜擅自在脑中猜测着，但实际上也确实和她想的差不多。
“你不喝吗？”
“诶！？”
芳芳突然发出的声音让尼娜吓了一跳，思绪一下子从脑中的联想转到了现实。
尼娜顺着芳芳的视线看到了玻璃茶几上的咖啡，明白了芳芳的意思。
“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喝咖啡。”
“这样啊。也有橙汁之类的，喝吗？”
“不，不用了……那个，可以解释一下叫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吗？”
“也是呢。”
芳芳把手中的咖啡放下，端正了坐姿，然后看向尼娜。这有些冰冷的视线让尼娜感到些许不适，但被比自己矮了十来公分的学妹给威慑到也太丢人了，所以尼娜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冷静的样子。
然而，这份冷静，在芳芳说了接下来的第一句后，便顷刻间土崩瓦解。
“自我介绍晚了。我叫琴芳芳，是琴书兰的妹妹。”
“…………诶？”
尼娜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发出“诶？”的声音。而终于反应过来时，没等她表达出她的惊讶之情，芳芳马上继续说了下去。
“我把你叫到这里来，主要是想问一下你和姐姐的事。”
“这，这样……”
尼娜这下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且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芳芳一直摆出一副有些敌视她的样子了。
（肯定是因为害怕姐姐被抢走，所以讨厌我吧。）
一想到这个，尼娜反而对面前这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学妹产生了些许好感，毕竟她这么喜欢她的姐姐。
“首先。尼娜学姐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姐姐？”
这个问题很常规，所以尼娜没有太惊讶，但却很困扰该怎么回答。毕竟尼娜没有认识书兰很久。
“这个……感受到了命运…这种感觉吧。就是，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就是我要寻找的那个人……想要今后也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不好意思，不是很能描述得出来。”
尼娜想要用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那第一次陷入恋爱的悸动，却完全找不到所谓的“合适的词语”。
“命运……吗？就凭见到昨天姐姐那没睡醒的样子，就能感受到命运啊。哼，那你还真浪漫啊。”
“不，不是的！其实之前也——”
“之前也见过？”
芳芳立马猜出了尼娜想要说的话，并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有些警觉起来。
“就，就是这样……”
“但我从来没听姐姐说过，而且姐姐也说昨天是第一次见到你。”
“嗯……”尼娜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但因为太苦了所以又放了回去。“是我，单方面见过书兰同学……很偶然地。”
“然后让你感受到了命运？”
“就是这样。”
“哈……”
芳芳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没了兴致，拿起桌子上自己喝剩的咖啡猛灌了两口，然后摊在了皮沙发上。刚刚冷淡且锐利的眼神也变成了跟书兰平时如出一辙的慵懒样子。
尼娜对她的这一系列动作感到不解，但也明白这是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回事的意思，心里也有些生气，便带着些许愠怒说道：
“怎么了啊？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芳芳只是冷笑了一声，用像是跟三岁小孩说话时的语气说道：
“当然有问题。全都是问题。想知道吗？”
“……能快说吗？”
尼娜这时已经很想要发火了，毕竟这个学妹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而且还用言语来挑衅自己。不过鉴于她是书兰的妹妹，尼娜还是忍了下去。
“行，那我就跟你说为什么。”
芳芳从制服内层拿出了一个小本子，翻到一个地方，然后交给了尼娜。
“这是什么？”
“自己看。”
虽然对芳芳的说话方式感到不快，但尼娜还是按她说的看向本子。
然后，尼娜便明白了芳芳为什么会对她的说法感到不屑。
本子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每一个向书兰告白的人的姓名、年级、成绩、在学校的评价，甚至还有“姐姐的看法”与“相貌评级”这种很抽象的信息在。
而最让尼娜感到惊讶的，还是最后一栏信息。
“表白时的台词……”
这一栏上，相当多的人都使用了“一见钟情”，或是“感受到了命运”这种看起来很浪漫的词；而用这种台词的人，往往都与书兰素不相识，而且在学校的评价也说不上好，有好几个人甚至曾经还交过很多个女朋友。
简而言之，是些彻彻底底的不良学生。
“不是的……”
尼娜马上明白了。芳芳是把自己和这些人归为了一类。
和这些只是看中了书兰的相貌，只是为了发泄欲望才想要提出交往的不良学生们。
“我…我不是这种人！”
“口头上怎么说都行。”
“请不要把我和这些人混为一谈！我才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一瞬间，芳芳恢复了之前那锐利的眼神，让尼娜有些退缩，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大声说道：
“我…我成绩比他们好、道德觉悟也更高、也没谈过恋爱……而且家庭条件、还有相貌，也比他们要强！”
“嗯。然后呢？”
芳芳完全不为所动，这让尼娜很是焦虑，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局面。
沉默降临到了整个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尼娜终于低着头怯生生地开口继续说道：
“……而且我是真心希望书兰同学能和我在一起……我会让她幸福的…”
芳芳听到这句话后，轻轻叹了口气，稍微挪动了下身子。这跟刚才不太一样的反应，让尼娜感到一丝喜悦。
然而，事情却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让姐姐幸福…吗？你就这么有自信？”
“是的。”
“行。那我问你，你知道姐姐爱吃什么吗？”
“诶？”
完全没预料到的问题让尼娜愣住了。
“额……咸和辣的？”
尼娜想到中午书兰好像不喜欢吃那种甜的东西，所以这么猜测到。
但被芳芳一口否定。
“不对。姐姐最爱吃的是真心喜欢她的人给她精心准备的饭菜。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津津有味地吃下去。
“再来，你知道姐姐喜欢打的游戏是什么吗？”
“这个……”
这种问题，对于像尼娜这样刚认识书兰没多久的人来说是不可能回答得上来的。
“答案是：csgo、minecraft、galgame，以及各种各样的3A大作。
“再来，你知道姐姐喜欢的衣服种类吗？”
“………”
这次尼娜直接选择了沉默，同时也渐渐明白了芳芳问她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什么了。
“答案是：干净宽松舒服的都可以，其它的都无所谓。”
芳芳再次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用轻蔑的眼神瞥了一眼尼娜，接着将自己心中的不快悉数倾泻道：
“怎样？我问的可是最最简单的问题，你怎么连这也回答不上来啊？你到底是哪儿来的信心可以让姐姐幸福的啊？明明对姐姐一无所知，凭着所谓的‘感受到命运’就想要让姐姐接受你，让姐姐跟你一辈子，你脑子是坏了吗？凭着心里萌生的一点点恋爱情感，就在别的学生面前向姐姐告白，让姐姐还要被那些来八卦的人给折腾、还得使劲思考该怎么回复你。你哪儿来的这些价值让姐姐这么为你费心费力啊？凭你所谓的成绩好？人品好？还是家世和相貌好？你以为这些很重要吗？姐姐今后开不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在我看来，那些只会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们倒还比较好，至少他们还会花言巧语让姐姐开心一下。”
“这…这说的……”
也太过分了——尼娜想这么说，但因为喉咙有些发酸而说不出来。而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便发现自己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
“什么啊，有不对的就说啊。反正也说不出什么大不了的话吧。哼，不过我倒是也不对，不该跟你说这么一堆话，真是没有意义。刚刚本来还想问你如果和姐姐交往的话，未来结婚什么的该怎么处理，怎么说服我的父母之类的。反正你肯定没考虑得那么远吧。”
“呜……呜………”
小小的啜泣声从尼娜那里传出，在这个不怎么大的包间里让人听得格外清楚。尼娜很想反驳芳芳刚刚说的那一切，想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告白是认真的，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也不是仅仅为了发泄欲望，但发酸的鼻子和哽咽的喉咙让她除了啜泣外，发不出任何其它的声音。
（我…我才没有……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尼娜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在心中不断地反驳着芳芳的话，但同时也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考虑的很远，只是忠于自己心中的第一次悸动就告白了。
啜泣声渐渐变成了啼哭，声音大到尼娜想掩盖也掩盖不住的程度。
不过，芳芳完全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只是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一样看着她。
渐渐的，尼娜的啼哭声也变小了。
芳芳宛如就在等这一刻一样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前台，然后站了起来。
“以后，别再打姐姐的主意了。不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说完这句像是威胁的话后，芳芳板着脸快步离开了包间。
重重的摔门声传来。而这个声音，仿佛打破了尼娜的最后一点矜持。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本是几乎已经不可闻的啼哭，转瞬间化为狂风暴雨般的哭喊。
只是包间的隔音很好，所以已经没有人能够听到尼娜这夹杂着不甘与后悔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