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恶兆

作者:菩萨为何倒坐
更新时间:2022-05-13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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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花园多惠对我抱有如此大的兴趣。


高中时期常去的livehouse,CiRCLE,某次举办了一场活动,给各乐队搭建了展示的平台,用来介绍自己,其中当然包括了队员的信息。在花园多惠“喜爱的事物”那一栏赫然写着:Popipa(乐队的名字)、吉他、兔子、汉堡肉、白鹭千圣。


同乐队的市谷有咲不予通过最后那一项,所以“白鹭千圣”四个字是花园多惠自己偷偷用油性笔写上的。


……自己的名字和“吉他”“兔子”“汉堡肉”排在一起真是心情微妙。而且为什么是全名?


当时我问她:“小多惠,如果你是想写朋友的名字,为什么只写我一个人的呢?”


“嗯?不是哦,朋友的名字要写在朋友那一栏吧。”


“……那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呢?”


“因为是千圣前辈啊。”


理所当然的回答,仿佛在阐述一个类似“太阳东升西落”的客观真理,不可辩驳、无需理论。我在这孩子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啊?继续问下去先动摇的必然不会是她吧……


既不是一个年级,也不在同一乐队,关系只是前后辈而已,路上看到我,不论多远都会不辞辛苦地来问候,众人讨论的场合,也总是单独和我说话。


有一次我在路上收到她的消息,等了好一会儿,看着她从天桥的另一端跑过来,过了一个斑马线来到我面前。


“千圣前辈!你可以同时和多少人说话呢?”


“呃,小多惠,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应该专心吧,同时和多个人说话不太礼貌呢。”


“但是演讲的时候不是会对很多人说话吗?”


“话是那么说,小多惠难道要去演讲吗?”


“不是哦,是小十郎,我摸着其他孩子的时候,它也想被摸,该怎么办呢?”


小十郎……是兔子的名字吧,为什么话题会变成兔子?


“这样……你不是有两只手吗,同时抚摸两只兔子就好了,人只有一张嘴啊。”


“噢————我知道了,谢谢千圣前辈,帮大忙了!”说完,她原路返回。这样不知所以的对话和无效交流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假如她是我的粉丝,做这些事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就完全说得通了。遗憾的是,她对偶像、演员以及电视剧一点兴趣也没有,热衷于吉他的她也没法和担任贝斯手的我谈论喜欢的话题。那些朋友间一般会做的事,我们虽然也做过,但绝不是出于友谊,只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而已。


排除掉所有可能,再奇怪的结论也是真相:花园多惠单纯地对白鹭千圣这个人本身感兴趣罢了。就像她用油性笔写的那样,她喜欢我。


要是我送给她签名照,她是会问“这是什么?”还是一脸认真地表示会当做传家宝呢?这个偶尔冒出来的念头,连同她对我的看法,直到今天,也没能求证。


“没有任何理由”,或许就是解读她的关键。企图找到逻辑和理智是徒劳的。


就像现在,我坐在床上读剧本,她支撑着下巴在一旁叫道:


“千圣前辈,千圣前辈,千圣前辈?千圣前辈!千圣……前辈!”


每一声都是不同的语调。


死去5年的友人在床边叫你的名字,作为惊悚类作品的简介已经够了吧。她的声音不蕴含感情和意义,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只是叫着有趣而已,就像拿着吉他即兴solo,或者像我的爱犬Leo无缘无故的叫声,一种消遣。


恐惧和惊疑不定逐渐褪去,在她显得有些寂寥的声音里,我的心里泛起了悲伤。


小多惠,如果我现在回应你的呼唤,会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呢?我想,一定不是活着的人闻所未闻的话语吧。如果是小多惠你的话,绝对是莫名其妙又无关紧要的问题,好像你这次只是绕得有些远,花了5年才来到我面前。得到解答,你就会满足了吗?还是说要回答了问题的我陪着你回到死者的世界才罢休?


小多惠,我还不想认为我疯了。如何衡量理智,是一个问题,其中绝不包括与死人对话。


我一言不发,任由那双湖绿色的眼睛在视线边缘凝望。


这就像是神话传说的曲解,男人为了复活妻子深入冥府,冥王答应了他的恳求,代价是离开的路上不论妻子如何呼唤、哭泣、辱骂,都不能回头。男人抵御了种种诱惑、忍受了声声叫骂,最终因不忍妻子落泪,回过头去,那一瞬间,妻子再次被抓入冥界。我与那个男人不同,我是为了让“妻子”永坠冥河才不回头的啊。


长时间的胆战心惊令人十分疲惫,比平时更早感到了困意,思虑再三后关掉了卧室的灯。


黑暗降临,容貌秀美的女孩没有变成青面獠牙的鬼,她早早放弃了呼唤,正趴在窗边仰头张望,也许是在看星星吧。


闭上眼睛,紧绷的思绪稍稍一缓,疑惑趁此机会爬进了大脑:


为什么是我?


升入大学,再加上乐队活动中止,花园多惠的一切自然而然地从我的生活中淡出了。她不是什么艺人,每年的吊唁仅限于亲人朋友中间;没有社交网络账号,想要看她的照片需要专门找Popipa的成员。最容易接触到的她的影像,是Popipa的MV,我只看过一次。这几年来我虽然怀念她,但远远不到思念成疾、精神错乱的地步。实际上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快要忘记她的脸了。


小多惠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各乐队成员基本上组成了她的全部人际关系圈,其中与Popipa和青梅竹马的小瑞依最为亲密,即使她变成鬼魂,也应该先去找她们吧。


我和小多惠虽然是朋友,友谊却有一些特殊,该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小多惠原本是一只和我没有关系的猫,她时不时溜进我家,只为戳我一下,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听上去很奇怪吧?


我的乐队Pas Pale里也有个性怪异的孩子,共同经历的一切使我们互相加深理解,习惯彼此的行事风格,成为不可替代的挚友。我和小多惠没有那样的契机。我们没有心灵相通。


……所以我想,我并不是她跨越死亡也要见到的那个人。


那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花园多惠?

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难道要我问她本人吗?


到底有什么原因使我们两个人重逢呢?我的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促成这件事的意志绝非善意,绝不是为了美好的结局。




4:30,我哑口无言地看着手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完全没有入睡的记忆。难道我被谁的迟钝感染了吗?大脑立刻向我推送了小彩的脸。


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状若无意地扫视了一周,不在。


前一天设定好的浴缸里已经盛满了热水,洗漱,入浴的同时开嗓,然后化妆。电视剧剧组有化妆师,舞台剧则经常要求演员自己化妆。


住院的几天没功夫采购,早餐是速冻食品。花园多惠侧躺在沙发上,手脚支在空气里。吃完饭再次确认了一下路线,工作场地离这个家有些远,需要换乘几次电车,搭错电车是我心里排名第二的噩梦,为此早起不算什么。顺带一提,排名第一的噩梦是“被经纪公司要求假唱假演奏live中途设备坏了现场寂静无声”。


要出发时才发现花园多惠没有闭上眼睛,正半张着嘴凝视着空气中的灰尘或者我不能领会的事物。现在不是求证幽灵是否需要睡眠的时间,我迟疑不定,又看了一眼手机,轻轻叹气后打开电视,给自己沏了一杯红茶。等到了非动身不可的时间,我才冲到门口,将综艺节目的声音抛到身后。


“千圣前辈。”


开门。


“兔子没有了。”


合上门的时候,看到她站在玄关。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要是能为此驻足就好了。


大二的时候,Pastel*Palettes活动中止了。这个乐队对我来说有着重要意义。有开始就有结束,应该没有人对生放送上说的“会永远演奏下去”信以为真吧,顺应时代潮流组建的少女乐队被时代所抛弃也是理所应当————当年刚加入的我,应该会这么说吧。


个性和经历迥异的我们相遇了,历经千辛万苦后,梦想水落石出。Pas Pale照亮了我们的梦想,为了梦想而离开的我们,结束了Pas Pale。相交的意义是为了分别,以前的我是不能理解的,而现在的我近乎顽固地相信,总有一天实现了梦想的我们会再次相聚,不论以何种形式。我深信不疑。


大学时期我放弃了不少出镜的机会,专注于演技和理论的打磨,从公众的视野里淡出。多亏了高中时参演过著名导演宫川高雄先生的作品,工作重心向戏剧的倾斜还算顺利,与众多业界前辈的同台让我对舞台的认识更加深刻,这段经历对我而言非常珍贵。


毕业后的我计划以舞台剧实现“再出道”,通过了目前大热门话题漫画改编舞台的试镜,负责演绎的角色举足轻重。


耽误了一点时间,所幸在换乘上没有出错,我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排练场地。换好衣服后和导演打了招呼,见staff还在准备,我去了一趟后台。


此时一大半的灯光还没有打开,我摸索着前进,小心避开堆积的器材和暂放的道具,感觉像是深入某个钢与铁的洞窟,只不过要找的不是宝藏。


“小麻弥,早上好。”


“呜哇,千圣さん,早上好!”黑暗深处某个罅隙里传来吓了一跳的声音,片刻后,小麻弥以绝妙的平衡感从里面钻了出来,一点也没磕着碰着。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狭窄的地方呢。”


“呼嘿嘿,只有待在这种地方我才安心嘛。千圣さん也是,和以前一样擅长找到我呢!”小麻弥扶了扶眼镜,发出标志性的笑声。


“真是的,这要怪谁呢?”假装嗔怪了一句,我微笑着借着身后的光为她理了理头发和衣领。这个舞台剧采取乐队现场配乐的形式,请来了业界小有名气的鼓手,也就是我面前的大和麻弥。虽然这么说让人有些寂寞,但pas pale的曲风果然只能限制她的才能,一旦摆脱了偶像乐队的框架,她就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对了,千圣さん,腰没有问题了吧?”她乖乖低下头让我整理仪容,关切地问道。


“嗯,已经完全康复了。”


为了最大程度还原原作华丽的打斗,舞台设计了高难度杀阵,先前排练结束后我感到腰部不适,检查虽无大碍,还是静养了三天。


“是吗?那就好!”小麻弥率直地露出笑

容,“之后可要小心呀。”


“我知道的。好了,我是来提醒你排练要开始了,快去准备吧,不止要检查器材哦,同事的人也要好好打招呼,还有……”


我一边说一边转身,却被拉住了。


“等一下,千圣さん,我有话要和你说。”


仿佛能看见小麻弥垂下眉毛,一脸忧心的表情。


“怎么了?”


“那个,昨天警察来过了。”


“怎么回事?”我的心一紧。


“恭田さん之前不是没有来工作吗?她的家人报了警,似乎已经定性为失踪案了,警察到她工作的地方来询问……”


“恭田……恭田顺子,”我勉强想起了那个staff的脸,舞台剧的业界很小,不少工作人员我都有印象,“我记得在我受伤前一天她就没有来,居然是失踪了……”


恭田的位置并不重要,想必已经有人顶替了吧。小麻弥向来和幕后工作者关系很好,她说恭田出身于北海道,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年纪轻经验浅,为人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如果不是和家人一直以来的联系断了,说不定失踪了也没人发觉。


小麻弥肯定很伤心吧。我察觉到,她的语气里有别的感情,不由得说道:“小麻弥,你是想起小多惠的事了吗?”


“嗯,千圣さん果然也没有忘记呢,毕竟是发生在身边的第二起失踪案,难免会想起来,希望恭田さん平安无事地回来……”


小麻弥说我“果然也没有忘记”,让我有些愧疚。假如不是昨天的事,我大概不会做此联想吧。我,是不是一个有些冷漠的人呢?


“既然警察已经出动了,就放心交给他们吧。我懂你的心情,但为此影响到生活和工作的话就不好了,为恭田さん祈福的同时也要重视自己啊。对了,最近我们就尽量和人结伴回家,到家后在line发平安的消息吧。”我把手放在小麻弥的肩膀上。


“嗯、嗯!呼嘿嘿,不愧是千圣さん,就是可靠!和你说过之后我觉得好多了。”


我们挽着手向外走去。


“对了,千圣さん,你最后一次见到恭田是什么时候呢?”


“我想想,”手掌抚上脸颊,我凝神思索,“大概就是她无辜缺勤的前两天吧,我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看到她站在安全出口那儿和人聊天。”


靠在门上的同龄女性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对我笑了一下,我也颔首微笑。那副拘谨的笑容,就是我见到的恭田顺子的最后一面。


于是,疑问自然而然产生,仿佛往事特意设计陷阱,在这儿等着我似的:


最后一次见到的花园多惠,是什么样子呢?


我徒劳无功地追忆着,就像企图时隔多年返回记忆中的海岸,寻找某次潮汐的痕迹。不切实际。毫无希望。日晒,狂风,大雨,永不停歇的浪涛,足以摧毁高山和庙宇,吞下废墟的残骸。只有足够坚硬、无法消解的事物能长久存在,比如死亡。


这片大海带走花园多惠,置她于我所不能触及的死地,如今送返她。她冰冷、潮湿、无法理解,死亡横亘在我们中间,只可抵达,不可越过。


如何处理被大海卷走所拥有事物的情绪,世上多有理论;如何应对从深海复归的故人,则是未解之谜。


我想,我如此不能接受花园多惠的幻影,是因为我从未有过希望,从未期冀过:死而复生的奇迹,或诅咒。



犯罪嫌疑人是当时34岁的出租车司机井之原辉。


罪行是杀人,受害者全部为年轻女性,年龄最大24岁,最小17岁。


手法残忍,幸存者只有1名。


经过调查取证,有5起失踪案可以确认与他有关,据说也有证据不足无法判定的案件。


审讯期间,他坚决否认犯罪行为。


案情产生重大突破的原因正是那位幸存者,在她的指证下,成功判了犯人死刑。


井之原这些年从未停止过上诉。


最近的消息是去年年初,又一次上诉被驳回,井之原作为死刑犯关押在千叶监狱。


回家的路上我给小有咲发了消息,旁敲侧击问她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怪东西,得到的回答是否。我没有说出小多惠的名字,那个名字是禁忌也是特权,live结束时由小香澄含笑珍重地说出:“最后,主音吉他手,花园多惠。”


吉他停息的那一刻,灯光也骤然熄灭,一支不存在的solo在空气中震颤。


我想,我至少要把这一点告诉小多惠才行。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传来的人声吓了我一跳,旋即才想起来早上没关电视。经过玄关,来到客厅,她坐在沙发上。


“小多惠。”我呼唤道。

她应声抬头。


积蓄的决心忽然崩溃了,忘记开灯,电视的光影在客厅摇曳,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话语卡在喉咙里:“我……”


“千圣前辈,我去了CiRCLE。”


“欸,欸?”


“麻里奈不在,我又去了SPACE,老板也不在。我又去了有咲、里美和香澄家,她们都不在。啊,不过沙绫在面包店,我见到她了。”


“你、你见到她了,她看见你了吗?”


“嗯?没有噢,”她摇摇头,“我不是死掉了吗,千圣前辈,人一般是看不到鬼的吧。说起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啊,好有意思,里美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吧,她最喜欢恐怖的东西了。咦,可我好像不是很恐怖啊,看来鬼完全被误解了呢!”


“等一下,小多惠,”眼看她迅速扎进天马行空的话题里,我有些瞠目结舌,5年的时间过去了,我还没有修炼到跟上她的思维的地步,“你,你知道自己死、去世了?”


“对呀。千圣前辈,你长大了。”


“……”


我有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以言喻的酸楚从心头涌现,嘴角动了又动,挤出苦涩的笑容:“小多惠,’你长大了’这种话是长辈对晚辈该说的吧。”


我在沙发上坐下,与睽违已久的友人再会。小多惠毫不掩饰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时与他人对视是礼貌,我一直这么做,心里却很抗拒。从他人眼里读出情绪的厌恶和自己的情绪可能被他人发现的恐惧交织,久而久之,眼睛反而成了我最后的屏障。小多惠的眼睛十分美丽,她盯着对方眼睛看的行为与其说是人类的礼仪,不如说是野兽的习性,其中从无探寻的意味,这样的赤裸偶尔会刺痛我,让我不适,好像我才是众人中没穿衣服的那个。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小多惠,其实我昨天就看到你了。”


“我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


“千圣前辈早上给我开了电视看,不是吗?”


“那也有可能是忘记关掉了哦。”


“才不会呢,因为是千圣前辈。”


唉,这个句式是不是和薰的“就是这样”一样有些万能了呢?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我字斟句酌说道:“麻里奈没有在CiRCLE工作了,因为她有了自己的乐队。都筑さん退休了,店面转让给了可靠的人,她每周二会过来看。小香澄和小有咲考上了大学,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美出国留学了,和她姐姐一样去了英国。沙绫放弃学业,帮助家里经营面包店。”


小多惠听完,简单地回答:“原来如此。Popipa呢,解散了?”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啊?没有哦!”


“乐队是会解散的啊!”


怎么变成拼嗓门的状况了,我只是急于反驳,不小心提高了音量啊。这时,小多惠的视线忽然与我错开,我忽然明白了……这个生前我捉摸不透的人,在她死后5年,成长了的我读懂了她的想法。


我微微前倾身体,坚定地告诉她:“Popipa不会解散的,因为是她们四个人啊。”


所以,你不用害怕。


小多惠歪着头看我,表情好像在说“我知道”。就在我想进一步安慰她时,她的话把我钉在原地:“千圣前辈,我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


她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想,那应该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花园多惠接下来的话,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片刻后,战栗从脚底升起,剧烈的惊恐击中了我,我动弹不得,指甲险些划破沙发表面。


花园多惠说:“我的吉他在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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