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中已经盘算清楚，我也就安心地待在黑荆棘城堡做起了临时寓公。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每天都假装急切地向管家打听玛雯的动向，一脸恨不得今天就开始谈判的表情。管家很配合，也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耐心解释反复道歉——这样一来，玛雯不免会更加看低我几分。她很可能觉得，只需要再拖上十天半月，等到我忍不住发飙失态的时候，自己就能彻底占据上风了。

不得不说，我有时候确实相当无聊腹黑——像这样撩拨了对方十来次，估摸着已经吊起玛雯的胃口之后，我便立马一百八十度转换画风；不但不再向管家打听任何信息，还一再坚决谢绝了海姆英等人的各种宴会邀请和陪同参观，成天跟个没事人一样，自个儿满裂谷城到处乱逛。

我不仅自己成天到处跑，还时不时召集起所有跟随入城的人一起玩。

大小姐主仆虽然对某些事情的了解程度不比我差，但她们骨子里并不真正关心大陆人类政治，对此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基友团佣兵们也乐得轻松自在，反正全程有老板买单，吃吃喝喝总比打打杀杀更好；木头人伊雅就更不用提了，我说啥她都照做不误。

很快，他们便跟我真正混熟了，艾拉甚至暗示了我好几次，希望我能跟她签订长期雇佣协议——像我这么大方的金主可不好找，天际省总体上是个穷乡僻壤（和帝都相比），哪怕贵为“圆环”成员，大概也是没有积攒下多少余粮的。

我对艾拉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偏见，她平时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开心果性格，在关键时刻又不乏应有的精明果决，实力也还不错，大约和安尼克在同一水准。至于她之前向我安利狼族血脉这档子事嘛，估计也只是上头安排的任务，她只在最开始吧啦吧啦了一阵子，见我确实没有加入的兴趣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一个字——所以，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流浪佣兵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立马招募。

问题恰恰就在这里——就算她本人没有什么多余的不纯心思，但终归是牵扯到狼族血脉还有基友团，而这两者都实在太麻烦了……话说，这姑娘就不能把脸弄干净让我看看真容嘛，说不定姐一高兴就会头脑一热嗷……

按照一般定律，主角寻开心的时候通常总会有某个特定的人不合时宜地跳出来煞风景——莱妹几次三番提醒我，最好尽快完成会晤，然后回家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理；同时又再三劝告我不要在公开场合和佣兵们打成一片，以免显得尊卑不分有失体面……总之，在说到这些的时候，她都是一副理所当然满脸正气的样子，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才好。

好吧，我算是彻底搞明白了，这家伙一直以来所憧憬的原来并不是什么“每个贵族都能平等对待每个平民”，而是“对我一个人平等就行”——更准确地说，她真正在意的点很可能仅仅只是“姐姐大人有没有真的把我放在心上”，至于别的贵族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把她当“人”，这些事估计她也懒得关心……

另外，她还丝毫不具备饮水思源见贤思齐推己及人换位思考等等优良品质，对待比自己地位更低的人永远都是一副鼻孔朝天拒人千里的高冷态度——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肯定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那些人保持同样的“平等”。

莱妹的劝告自然毫无效果——“拖字诀”我也会啊！

总之，只要她一说起这些话题，我便马上开始胡乱打岔，嘻嘻哈哈几句也就糊弄过去了；要是她还继续不依不饶，非要我给出正式答复的话，我就会一把将她抱住然后上下其手——哦不，并不需要真的付诸行动，只要拿“一把抱住上下其手”作为一个口头威胁，这货立马怂成狗……几次下来，她终于学会了一项最起码的职业操守——只要有外人在，侍卫就得随时和主人保持步调一致。

于是一帮闲人仍旧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不算太大的裂谷城很快便被我们逛了个遍。比起白漫城的那种威严整饬的“王道气场”，以及无处不在的带有八姑父风格的“周全而虚伪”的人文氛围，平静安闲幽美精致的裂谷城显然更符合我个人的审美品位——更重要的是，这里远比白漫城好玩。

是的，除了那些每一条都美得让人心醉的临河街巷，无论是对所有人开放、艺术品众多、很有几分“博物馆”范儿的玛拉神殿，还是雾隐堡垒（莱拉的领主城堡）前面货色繁多、让我重温血拼感觉的自由贸易集市，还是装潢颇有格调、酒水意外地口感不错、驻唱妹子声如天籁的“蜜蜂与钩”酒馆，以及亨利奇湖畔的水上马戏团和夜晚的烟火表演……都令我仿佛触摸到了那个已然远离的世界的一缕体温和味道，心中那些早已模糊难辨的东西似乎又重新变得清晰如昔……

我带着他们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这座城市，哪怕是行人间的无聊低语都可以使我驻足聆听良久……说起来很可笑，以前的我可从来不会去关注与我擦肩而过的路人，小说、电影、美剧、游戏、夜店、牌局、水弹枪对战……哪怕二十四小时全拿来玩都嫌时间不够用……

十来天后，无聊的感觉又一次悄然来临，再加上我实在忍不住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动，于是我装出一副跟之前一样的“随意”态度，仿佛依旧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实际上却几乎呈一条直线径直前往那家叫做“玛琳娜的小秘密”的妓馆。

到了门口，又稍稍等待并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的二三十号揽客妹子居然没有一个上来招呼接待，仿佛我们这一行人都是透明的一样——好吧，也不能怪这些小姑娘“不敬业”，我们队伍里的女性数量确实有点儿太多了，剩下的男人们又明显只是跟班打手一类的角色，换做是谁都不会凑上来自讨没趣。

于是我迅速做了决定，二话不说便径直朝里走去……可以想象，整个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彻底安静下来。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门口的几名护卫打手似乎突然中了大师级麻痹术，全都傻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我进了大门，根本没有上来阻拦的意思……门后是一个中等规模的花园式庭院（大约半个标准足球场大小），面前只有一条主路，两侧分布着长椅石桌连廊凉亭之类的附属设施；道路尽头处则是一座三层规模的开放式建筑群，看上去既轩敞又别致，嗯，相当适合开Party。

我信步向前，沿路所有看见我的人也仿佛中了相同的麻痹魔法，一个个跟呆头鹅一样目送着我走过……刚一跨进楼门，两个端着盘子的仆人正好要出去，下一秒两人便同时脚下绊蒜，紧接着，两声堪称整齐划一的叮里咣当顿时响彻全场。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出我的所料，所有的同伴都还站在大门外没动，他们的脸上也是一副和周围的人一模一样的呆滞表情。唯一与众不同的就只有莱妹，这妞正死死咬着牙关，脸色铁青，手脚都在颤抖——果然不愧是姐的“第一心腹”，恐怕也只有她才会明白我到底想干什么吧？

我懒得回头向他们解释，随意地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也跟进来，然后便不再理会，转身继续向前。

怎么说呢，我的脸上固然可以保持一副刻意的云淡风轻表情，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忐忑的嗷……

毕竟在原位面的大天朝，这一行当理论上并不合法，经营者们再怎么手眼通天黑白通吃也不可能完全不考虑风险问题，因此他们赚的基本都是快钱，况且传统社会观念的强大影响也不可忽视——这样一来，无论星级高档会所还是城乡结合部洗头房，这类场所通常情况下面向的都是男性消费群体，几乎不会出现将女性作为潜在目标客户的小众式经营考量。

当然，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确实也出现了一些专门面向女性的新型夜场，只可惜用脚丫子都能想得到，这一类“少爷会所”里的“服务人员”百分之百全都是男人，而且一般还只有一线大都市才有……据说岛国那边这几年真的诞生了专门的百合风俗店，不过姐这不是从来没出过国嘛……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以前的我不可能有机会亲身去体验这种事。

再说了，姐穿越前就一普通人，虽然家庭条件放在三线城市里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但毕竟跟真正的国民级白富美仍旧差着十万八千里，自然也不可能有那个能力效仿某些“名媛”搞什么“地下私人定制派对”之类的高逼格玩意儿……

总之，两世为人加起来，逛窑子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的的确确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嗷，要是完全不紧张的话那就真的不是人了……

此刻我所在的地点大概是这栋建筑的一层主厅，整体风格布置是我最近见惯的裂谷城主流样式，我随意打量了几眼便不再过多在意。

真正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大厅里的人很多，却安静得有些过分，和我想象中热闹喧嚣声色犬马脂粉滚滚的“妓馆”完全不一样。再仔细一观察，我发现陆续有人被门口拉客的姑娘领着进来，然后他们全都径直朝着对面的高台走去。高台上摆着一排排的桌椅，有些位子上已经有人了，后来的人纷纷找到空位坐下，或者喝酒吃点心，或者与邻近的人低声交头接耳……无一例外，他们都刻意压低声音，并注意尽量不弄出大的动静。

除此之外，大厅里就只有一些端盘子的仆人在走动。门口附近倒是有几个姑娘，但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见她们跟进来的客人有任何接触。我一时间也不能确定她们到底是普通侍女还是“神女”，甚或是护院守卫之类的身份，便没有贸然上前搭讪。

看着静谧得几乎有些诡异的大厅，我心中越发地踌躇起来，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莫拉格-巴尔！说好的老bao子妈妈桑呢？gui公马夫大茶壶什么的也成啊！都不知道赶紧来个人接待“新手玩家”，有这么做生意的嘛……

就在我准备回头离开的时候，姗姗来迟的“新手导师”终于出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布莱顿中年大妈，试探着向我招呼。

——这位尊贵的小姐，呃，或者……一位夫人？请问，呃，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为您效劳？

说大妈有些刻薄，这女人大约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恐怕比我大不了多少，只不过一脸职业化的精明笑容使得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成一些，再加上相貌平平无奇，我便不自觉地将她归入了老太婆一类的范畴。

好吧，还是叫大姐好了，这位大姐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嗯，就是尴尬，估计她的“妈妈”职业生涯中同样有着某种巨大的历史空白，今天一不小心便被姐填上了坑……

我的确需要有人效劳，至少得先把之前产生的疑虑搞清楚吧？万一这里是一个只接待“会员”的私人会所，而不是那种无差别对外营业的大众消费场所，那就该轮到我尴尬了……

紧接着我便有些犯愁，这要……怎么说才好？qing楼？ji院？红灯区？风俗会所？按摩店？大宝剑？还是某个我没听说过的本位面专有名词？这个世界究竟是他妈如何称呼这种勾当的啊啊啊……

好不容易，我总算想到了一种勉强还算恰当的问法。

——嗯，听说你们这里可以找姑娘一起……嗯哼，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当然能听懂，于是我看得出来，她只差那么一丢丢就因此而失态暴走了，所以说，良好的职业素养有多么重要，成功的商人都有着共同的秘诀……好吧，我不该吐槽这位大姐的，人家正辛苦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和合仪的体态，只不过开口之后还是带上了一丝颤音儿。

——请原谅我的失礼，我稍微有些感到……惊讶，我已经为这里服务十一年了，您还是第一位……啊，非常抱歉，我不该这样说，请您务必不要在意，只要到了这里，您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会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首席管事，弗朗索瓦丝-德-拉-墨洛温。尊贵的……女士，我从未在裂谷城见过您，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这是在打探我的底细吧？我注意到，她在说话之间便已经逐渐平抑住了原本的震惊之色，却似乎又显出了另外一种紧张感。紧张？她这种专业人士不应该有这种情绪吧，又不是图总带着帝国军团兵临城下了……

不用怎么花心思，几秒钟之后我就大概琢磨出了这位姐此刻的想法。

是的，尽管我偶尔会抱怨几句“出柜太难”什么的，可那毕竟只是开玩笑性质的吐槽，事实上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从主流文化和舆论上明确排斥异性恋之外的性向，“有个女人跑来逛窑子找姑娘”这件事本身显然并不值得这位大姐感到惊讶乃至紧张——事情的关键其实在于，既然舆论环境还算宽容，那为何十多年下来始终没有女性客人来此光顾？这肯定不是因为本位面土著太保守的缘故，只可能是已经提过很多次的那个老问题的锅——天际女性的地位实在太低。

因此这位大姐的心思并不难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呐？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真的跑来逛窑子嗷？她父亲呢？丈夫呢？兄弟呢？叔伯舅呢？家里的男人难道就没一个出来管管她的？等等……

另外，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姐的姓氏跟原位面的某一代法国王室一模一样，保不准在这个世界中她也同样出身于某个大家族；即便她只是一个平民，但这里既然是裂谷城唯一的“窑子”，其背后的主人也一定是一位大人物。

那么，无论她的身份是上述的哪一种，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之下她都必定会形成与贵族阶层差不多的思维定式，所以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她接下来还会进一步联想到些什么——这女人敢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就必然有所仗恃，绝不可能只是来找乐子那么简单，一定别有用心，一定有所图谋，一定是来砸场子搞大新闻的……这样一来，她会感到紧张便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问题是，姐真的只是想进来瞅瞅而已啊！说是“一偿夙愿”也未尝不可，至于是不是一定要睡姑娘反倒在其次了……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猜对了，我的确不是单纯冲着“找乐子”而来的……

我摇了摇头，决定实话实说。

——很高兴认识你，优雅迷人的墨洛温女士。我是来自于白漫领紫杉镇的薇娥丽卡-霍亨索伦女从男爵，嗯，我受令人尊敬的阿尔布莱希特女士之邀，前来和她进行一次友好的会晤。今天……我只是有些感到好奇，你可能不知道，莱昂哈德伯爵并不允许白漫领存在这种……行业，如果这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可以现在就离开。

以前姐对拉大旗作虎皮这一类的勾当可是最最不屑的，现在居然自个儿也不自觉地玩上了，还玩得越来越溜，哎，世道真是太艰难了嗷……

弗朗索瓦丝眨了眨眼，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相当精彩，然后，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期期艾艾。

——向您致敬，尊贵的女从男爵阁下，我谨代表此间主人对您表示衷心的欢迎，您的光临是“玛琳娜”上下的无上荣耀。那个……请恕我冒昧，您就是那位……？

她迟疑着住了口，眼巴巴地等着我自己说出来。我有些好笑，便故意装傻。

——哪位？

她咬了咬嘴唇，仿佛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艰难地问了出来。

——呃，就是，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屠龙者”？

——如果天际还没有第二个人曾经杀死过龙的话，我想你说的大概就是我。

我一边以装逼的口吻轻描淡写地回答，一边在心里吐槽——不知道当初那个最终干掉了至高龙的风暴斗篷团队又该怎么算呢？量产型对龙族特化部队？

她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职业化的笑容，但态度明显更加恭谨。深施一礼之后，她用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诚挚声音再次开口。

——尊贵的阁下，您将享受到“玛琳娜”最完美的服务。

弗朗索瓦丝领着我朝楼上走去，一路上我也没闲着，随口打听一些信息——于是，完美的服务是什么样子我尚未体会到，倒是先知道了什么叫做“不完美”。

据她介绍，普通客人只能坐在刚才我见过的高台上等待，喝酒吃东西小声聊天都可以，但绝对禁止高声喧哗和随意乱逛（违反者会被立刻驱逐，而且还要被永久列入黑名单，以后都不能再进来）；不定时地会有少则一名多则十多名“姑娘”来挑客人，被挑中者即可跟着妹子去单独的房间春宵一度，没被挑中的家伙只能继续等下一拨，等得不耐烦了也可以随时走人（之前的消费自然是不退的）。

弗朗索瓦丝的原话当然没有这么言简意赅，“玛琳娜”的这套核心经营制度被她生生吹成了包含着原始伦理学、宗教学、美学等等玩意儿的一整套复杂理念，智商不到位的普通人很容易便会被忽悠进去——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开始同样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只能感叹世界原来真的很大，啥鸟都有，开个窑子都整得这么高大上……

不过很快我便回过味儿来，说到底，这套东西不过就是一种“营销策略”罢了，鼓捣出这玩意儿的家伙倒确实是个人才，很可能就是此地的幕后老板。

当然了，这套创意的脑洞虽然够大，在我看来却还称不上史诗级。

一是类似的做法原位面的大天朝古已有之，算不上始作俑者（至少从宋朝开始，凡是上点台面的“书寓”，进门就得先付酒水丝竹钱，不管你后面要不要继续下一步）；二是缺乏普适性，随便换个地方就玩不转了，毕竟本位面整体上依然还是以男权文化为主；三是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变相的店大欺客，要不是做独家生意的话，估计早他妈完犊子了——我猜测，说不定就是为了糊弄莱拉这个脑子少根筋（也可能是筋太多）的女性领主才会这么设计——连“神女”都可以主动挑男人诶，“玛琳娜”绝对是天际省独一无二的女权标杆！只要俺们经营得好，一定可以大大提升女伯爵阁下您的政治影响力吧啦吧啦……

想到这里，我突然注意到，这套骚操作中间分明存在着一个非常大的漏洞，于是便直接提出了疑问。

——墨洛温女士，你知道，总会有些客人不那么受姑娘们的欢迎……好吧，我的意思是，某些男人不会有任何女人喜欢。如果有哪位客人一直没有被选中，而恰好他的身份非常高贵……你们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阁下，“玛琳娜”从建立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年了，我们了解裂痕领内的几乎每一个人；至于别的地方，如果一个人确实是“高贵的”，我们同样也会事先知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总会有那种具有特殊喜好的姑娘，“恰好”会喜欢上您说的这类客人。所以，永远不会发生那种意外，您的担忧是不必要的。

我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所料，所谓的女选男只不过是一个噱头而已，弗朗索瓦丝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他们不可能真的由着旗下的姑娘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挑选客人。我估计，说不定他们连普通客人都不会过分冷落，无论对方长得再怎么磕碜，晾个三五轮意思意思，差不多也就得了，之后便会安排专人来假装“挑中”。至于那些大人物，大概第一轮就有姑娘选他们，甚至是很多姑娘同时选中。

这很好理解。采用饥饿营销的方式来对待普通客人，说穿了就是为了故意炒作（哄抬逼价嘛，我懂我懂），毕竟这些人数量众多，是真正的消费者以及主要营收来源（对待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店方应该会主动打折乃至免单）——也就是所谓的韭菜。

另一方面，这套做法的核心经营理念与原位面的明清秦淮河以及现代岛国风俗店几乎完全一样，所谓的“嫖资”实际上只占小头，真正巨量的利润来自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连带消费。

事实也是如此，干坐着傻等谁都受不了，再说来都来了，哪怕为了面子也会产生其他的花销——约翰叫了酒水果拼，你不叫？汤姆点了歌舞，你不点？理查德给妹子送了花，你不送？还有陪酒、猜拳、洗浴、“耗材”、服务费、房间费、小费……等等等等，只要规定一个最低消费标准，店方躺着就能疯狂捞金。

我不由得有些感慨，幕后之人确实是个天才，在这样一个商品经济并不十分发达的农业型社会体系之下，这家伙居然就已经懂得玩“差异化增值业务”了嗷！而且对人性的了解也足够透彻——花钱玩姑娘人人都会，没什么稀罕的，可要是欢场中的姑娘主动来“倒贴”的话，那便足以令绝大多数男人获得比啪啪啪本身更大的满足感，脑子中可能就只剩下“哥果然魅力无双”等等诸如此类的妄念了，才不会去反思窑姐儿之所以会“看上”自己到底是因为啥——就算个别聪明人看出了其中的玄机，也只会假装不懂——看破不说破，反正可以拿来晒旁边羡慕嫉妒恨的其他牲口们一脸，何必非得给人家拆穿呢，对自己又没有任何好处……

事实上，我的这番猜测已经得到了部分证实——弗朗索瓦丝根本没有提一句什么时候会有姑娘来“挑选”我，上楼之后只管领着我沿着走廊一路往前。

我边走边打量四周，突然发现同伴们居然全都跟了上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啥时候溜进来的。

男佣兵们虽然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估计是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种高档场所），看我的眼神也有些诡异，但总体而言表现还算正常（逛窑子时应有的那种“正常”），一个个都强忍兴奋小声说笑着。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大方得很（其实是黑荆棘家族买单），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他们大概都在憧憬交流着待会儿会有何种惊人的艳遇，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地方的消费水准。

我想了想，低声向弗朗索瓦丝交待了几句，然后便回头吩咐他们不要再跟着，就在原地等待，待会儿自然有人来接待安排。这帮牲口顿时欢呼起来，口沫横飞地开始大声讨论，浑然不觉这一次完全是因为沾了我的光才能有这种VIP待遇——嗯，白嫖总是能使人获得单纯的快乐。

剩下的五个姑娘自然不会跟臭男人们凑一伙儿。

莱妹一直都是一副好像我欠了她十年薪水的臭脸，噘着嘴一言不发，但要她自个儿离开眼不见心不烦，估计她又打死都不愿意。

大小姐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切，看她那样子，完全就是打定了主意我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别的无关紧要——反正我不相信她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妖婆就更简单了，女神就是她的唯一，就算她也有和我一样的寻欢心思，此刻也绝对不会在大小姐面前暴露出来。

至于伊雅么，心结还未彻底开解，最近这段时间纯属是无意识地跟着我行动，毫无自我存在感，眼下也不例外。

真正感到局促不安的只有艾拉。按理来说，她应该跟她的同僚们一起留下，偏偏那帮家伙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她实在没法一起同乐；继续跟着我的话似乎也不太合适，她和我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能“一起嫖娼”的程度——而且我之前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在情情爱爱方面非常懵懂，无论对待男女，她似乎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兴趣，心理上估计依然还停留在儿童断奶期。

一时间，这个原本爽快利落的姑娘颇有些进退维谷，迟疑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连脸上的那些花哨图案都掩盖不住她此刻的纠结表情。

弗朗索瓦丝这种人精立刻便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作为一名优秀的服务业高端员工，主动替客人分忧乃是分内之事，于是她便赶紧上来帮我出主意。只不过她显然完全没有把握住事态的真相，提出来的建议跑歪了十万八千里。

——霍亨索伦阁下，或者……我可以安排几名英俊的男士过来？虽然“玛琳娜”平时没有这一类的服务人员，不过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我好笑地看着她略显尴尬的样子，摇了摇头。

——不用了，找一些可爱的姑娘来就好，我想跟她们喝几杯。另外，你们应该有表演节目吧？我是说歌舞一类的，不要告诉我“玛琳娜”没有这些服务……暂时就这样，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她听懂了我的潜台词，于是明显地松了口气，赶紧点了点头。

她会有这种反应并不奇怪——我敢打赌，尽管装作一副竭诚为我提供服务的样子，但她的真实想法肯定是不希望事情真的发展到最后一步的，毕竟要在短时间内说服那些从未接过女客的“神女”们心甘情愿地答应绝非一桩易事；可要是一味采用高压手段强迫她们接女客的话，又很可能弄巧成拙给客人带来麻烦——总之，到最后都会变成弗朗索瓦丝自己的麻烦。

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不同性向之间的心理隔阂才是排在第一位的障碍，远比自身性向范畴内的不良对象更加要人老命，让神女们去挑选那些歪瓜裂枣的雄性牲口反倒还更容易一些。

那么，既然我并不打算真的在这里嫖姑娘，她也就省事了不少。

也许是听懂了我和弗朗索瓦丝的对话，艾拉迅速拿定主意，不等我劝说便继续跟上了脚步。这倒是正好，一时之间我的确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来拖她下水。

弗朗索瓦丝将我们领进一个大房间，然后便暂时离开去安排各种服务。

房间里的布置以红黄两色为主，颇为富丽华美，已经有些接近于原时空的欧美年代剧里经过现代审美改良的“群体记忆想象中的奢靡中世纪”。

没等我好生仔细观察，一大群侍女便排着队进来给我们奉上各色精美的餐点饮品，之后便迅速离开，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干净利落无声无息毫不拖沓，看得我只想击节赞叹。想当初，姐也听几个爱玩的异性朋友吹嘘过大天朝南方某“特色城市”中此类顶级场所的各种奢华大排场，每次我都只能暗自艳羡，不曾想自己也有享受到这些的一天……嗯，“前戏”都已经这么高大上了，不知道正式节目又会如何呢？

接下来的发展的确没有令我失望。

几分钟后，姑娘们开始鱼贯而入，在房间中央依次列队。我略微一数人数，好吧，果然是十足十的大排场，足足来了六十个妹子！正好是一比十的比例。

我抬头一一看过去，她们虽然容貌表情各异，但无一不是眉目姣好顾盼生姿的极品美人儿，就算有些姑娘带着一脸的冷傲不屑甚至嫌弃厌恶，但姐是什么段位？一眼就看出她们的神态情绪过于明显刻意，分明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职业表情”——要满足不同口味嗜好的客人，自然就得提供多种多样的人设模板。

不管怎么说，六十名各色美女聚在一处，所产生的综合效应可不是从一加到六十那么简单，连我这样的满级老司姬都好像有些把持不住，只看了几眼便感觉心里的某些东西开始四处奔涌，神思也变得恍恍惚惚……

弗朗索瓦丝走到我旁边，在我耳边低声介绍起来。

——尊贵的阁下，您现在看到的都是“玛琳娜”最出色的孩子，您可以从中任意挑选——或者，您也可以把她们全都留下。如果您和您的同伴没有中意的，我会换另一批孩子过来，直到您感到满意为止。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同时有些意外地瞟了她一眼。全要了？怕不是要落得西门大官人的下场吧？姐要是男人的话，保不准就会怀疑她是不是别有居心了……当然，我是女人，自然不会认为她真的有什么不良动机——所以说，这位大姐对“某些”方面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懂嗷，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同样“见多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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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内容未完，剩余部分同样放在下面的作者留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