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兔子开始了它的旅行,只是路途遥远,它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才能见到那片蓝色的海。
它看着太阳的方向,追随着太阳自东向西的轨迹,靠着自己的双腿在草地间奔跑着。
是啊,连太阳都要去的方向。太阳落下的地方,一定就是那片海了。
于是,兔子就这样跑动着,没有追上也没有关系,因为第二天太阳还会重新升起,重新落下,只要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就好了。
就这样,它看到了一点晶莹的清蓝色,那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兔子向小溪跑去,它一边喝着水,一边看到有一辆四轮的小车停在小溪旁边。
木头做的四个轮子,木头做成的车身。
小车询问兔子,它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于是兔子告诉小车,它要跑到太阳落山的地方,去看一看那片蓝色的海。
小车也被兔子所讲的故事打动了。这个故事明明小车也听到过,可是从兔子口中说出来的那片海的故事,好像和以前听到的都不一样。
小车对兔子说,让我也成为你的旅伴,和你一起去旅行吧。
就这样,小车加入了兔子的旅途。
就这样……
听到了鸟儿啼叫的声音,还有风扫过树叶的沙沙的响声。
我睁开眼睛,又用手揉了揉,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第二天的早晨,看来是睡到自然醒了,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八点四十了。
居然还能在这里听到鸟儿叫,真是优美的自然环境。
我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睡衣,穿上拖鞋,走出去准备洗漱。
“睡醒了啊,柚子。早上好。”
“早上好,朝露起得真早啊。”
朝露正从楼梯上走过来,和我刚好在走廊上遇到了。
“我刚刚晨跑完回来呢,还想着上来看看你有没有睡醒。”
朝露一边说着把系着的发带解开,随意地甩了甩头,黑色的长发也重新疏散开来。
居然一大早就去晨跑,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健康人生,她是几点起来的啊?
看到我在盯着她,她也对着我笑了笑。
“昨晚睡得还好吗?”
“嗯,因为泡过浴缸所以睡得很舒服。”
“那真是太好了,柚子喜欢浴缸的话以后就多泡泡吧,我比较喜欢二楼的淋浴啦。”
“不,我也没那么喜欢泡澡……嗯……”
我一开始想着一楼的卫生间大一点所以才去那边洗的,昨天晚上才看到二楼卫生间里的淋浴……嘛,不过泡澡确实很舒服就是了。
总之,以后可以看情况选择用哪边吧。
“对了,我顺路买了一些煎饺当早餐吃,要是柚子喜欢的话一起吃吧?”
“好啊,那我先去刷牙。”
“嗯,我也要去擦一下身体,要是柚子更快的话就直接吃吧,不用等我的。”
“我应该不会那么快啦。”
不管怎样我都会等着她过来一起吃就是了,这是基本的礼节。
我还是去一楼的卫生间,朝露应该打算用二楼的,于是走向了不同的地方。
总觉得有一种奇妙的默契,我为有这种天真想法的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到一起用完早餐后,朝露把一次性餐盒和筷子用塑料袋打包在一起,准备扔到厨房的垃圾桶里,我出声叫住了她。
“我打算等下出去逛逛,垃圾就让我顺路带出去吧。”
“柚子要出去逛?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可以给你介绍各种各样的地方哦。”
总觉得她对我的事情意外地上心啊……或许也只是她为人热情吧。
“那个……这一次我想先自己到处看看,下一次再麻烦朝露帮忙吧。”
“这样啊,那也好。那么我也一个人去哪里随便玩玩好了,也给奶奶买点东西去。”
“呵呵,朝露很喜欢到外面去呢。”
“活着就是要多走走看看嘛,不然可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柚子要是也多出去晒晒太阳,身体也会越来越好的!”
朝露总是这样满脸笑容地说着各种各样的事,让听着的我也觉得开心起来。
或许,对这样的她,我是有点喜欢,又希望能够躲开她的阳光吧。
我害怕自己还在藏在心中的事情,会因为她而不想去做了。
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件好事……
“柚子?”
自己的手突然被握住了,我回过神,听到朝露在叫我,她担心地看着我。
“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身体不舒服了吗?”
“啊……没事的,只是在想些事情,有点分心了。”
朝露俯下身子,把脸靠得更近了一些,让我一时间不知怎么做才好。
“我昨晚也有听到柚子在轻轻咳嗽,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个……稍微咳嗽一下没关系的,我的身体就是这样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全信。一个人出去走真的没关系?不会又突然咳嗽得很厉害吧?要不还是我陪你一起去走吧?”
“真的没关系的”,我往后移了一下椅子躲开了她,站起来朝着楼梯走去,“我先去换下衣服,等下就出去。”
“柚子……”
我站在楼梯前,听到她这样喊着我,结果还是回头看向她。
“要注意身体啊。”
朝露就像平时一样露出笑容,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嗯,谢谢你的关心。”
于是,我也只是这么回应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了房门,依靠在门背上,我低着头,没有由来地心思烦躁。
才认识了一天的女孩子。
她才是没有由来地关心着我,可是……我就只因为这样而感到痛苦吗。
明明她连我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为她的真心而感到刺痛。
我解开了睡衣的扣子,深呼了一口气,还是换好出门的衣服吧。
等我做好准备走出大门的时候,看到朝露也在外面等着我。
“柚子。”
只是看到我出来,她就笑着念出我的名字。
“我想,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万一有事情的时候不会失联。”
“确实挺重要的……”
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和社交账号,她看起来还挺开心的。不过朝露一直都很开心的样子,所以这只是我的心理错觉也说不定。
“那我就随便去别的地方逛逛啦,路上小心哦。”
“朝露才是,总是跑来跑去要更加小心。”
“我对这里都很熟悉的啦,放心放心!”
朝露在路口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往别的方向跑开了。我抱着熟悉周围的目的,随意地顺着马路走下去,带着手机和纸质地图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上午的阳光照得身体暖暖的,虽然不算太热,但为了避免出汗还是得多靠着点树荫。
这周围都还是居民区,三三两两的老人走在路上聊天散步,还有些出来遛狗的小孩子。
早餐店的食物已经卖出不少了,但现在这个时间还会有人过来买吃的。
我走过了两个信号灯,大概是来到了商业区的地方,这里的店铺和人流都明显多了不少。数量最多的是各种餐厅,因为是靠海的城市所以有很多把本地海鲜当做招牌的餐馆,现在这个时间显然还在加油备货吧。
说起来还没吃过最招牌的海鲜,不如今天的午餐就在这里选一家店好了。
看到了一家书店,里面好像也在卖一些纪念品和给小孩子的玩具。
我带着兴趣走过去瞧了瞧,有像是贝壳,彩色石头,还有装着各种小东西的瓶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从海里捞起来的。
挂在另一旁的御守袋倒是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些五颜六色的小绸袋,正面绣着不同的祈福语句,背面绣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基本上都是海里的生物,倒是很有地方特色。
“不好意思,我想要买这个御守。”
“好的,多谢惠顾!”
我拿着手中的御守走出了书店。正面是「出入平安」,背后绣着红色的珊瑚。
要是能遇到珊瑚的话,就能够实现愿望了——在那个我还没写完的故事里,就是有这样的传说。所以看到的时候才想要买下来。
——能够实现的愿望。
我看着握在手中的御守,明明也想不到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只是轻笑了一下,把这个御守放到了口袋里面。
我把纸质地图翻开来看,确认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
好像再往前走一点就有一个公交车站,也会开往靠近海边的站点。
现在,还不是去海边的时候,往别的方向走吧。
附近的公园,学校,医院还有卖菜的集市,我带着随意游览的感觉,在这座小镇自由自在地探索着,走得有些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就这样来到了中午,又刚好回到之前看到的海鲜餐厅,走进去好好地消费了一笔。
似乎是餐厅里的空调吹得有点冷了,等到出去的时候又照到了太阳,喉咙又开始难受地咳嗽起来。仔细想想,所谓的海鲜是不是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吃啊?
我就这样在便利店的店员都要担心地看着我的情况下,又买了一瓶水,把口袋里带着药片吃下,坐在树荫遮住的木椅上休息着,大口地喘着气。
明明是想要好好享受一下,这种不争气的身体实在是没有办法。
结果,等重新回到租屋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朝露的鞋子摆放在玄关口,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朝露,我回来了。”
我换上拖鞋朝里面走去,没有人回应我。
“朝露?”
我在一楼大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朝露的身影,想着她可能回到房间了,于是也没太在意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然后,看到了朝露坐在我的书桌前。
自己的心脏突然紧张地收缩了一下,我向她冲过去。
“朝露!你在看什么!”
朝露也被我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看见桌子上是刚翻开了两页的,我那篇还没写完的故事的稿纸。我因为刚才的冲刺而急促地呼吸着,朝露看着我的样子,先低头向我道歉。
“那个……抱歉,我不是有意偷看你写的东西的!因为……我看到有风吹进来,把你桌子上的纸头吹掉了才想着进来找东西压住,然后就看到了……”
“啊……嗯。没关系,没事的,抱歉,是我刚才太激动了,吓到你了。”
原来只看到了前面的两张纸吗,真是太好了。
“只是我没写完的故事而已,本来就是要给别人看到的,不用太在意。”
我微笑着说出来想要缓和她的情绪,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那个……虽然只看了一点开头还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会想要继续往后面读下去!”
“是吗,呵呵……这个是客套话还是……”
“是认真的真心感受!相信我!”
“这样……呵呵……咳咳咳……”
还没说几句又开始咳嗽起来了,是因为刚刚跑动得太激烈了吗。
“柚子!?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来喝!”
“唔……咳咳……拜托了。”
满脸担忧的朝露飞快地冲出房门,朝着楼下跑去。
一边咳嗽着,一边心想着人和人的体质真是不能一概而论。
不如说我的身体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
我把桌上的稿纸压在手下,从下一次开始,写完之后就好好收起来吧。
……幸好,没有让她看到最后一张纸。
我把中间夹着的空白的稿纸翻开,看着仅仅写有标题的最后一张纸。
那是我还没能够下定决心去写的——
「遗书」。
……
……
我摘下耳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钟。
兔子的故事只往后写了一点点,还是没有想好后面的情节。
我转过身,看到朝露站在房门外。
“朝露?从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刚刚过来啦,可以进来吗?”
“当然,有什么事吗?”
穿着睡衣的朝露走进来坐到我的床上,我也从书桌前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
朝露有点紧张又有点局促地笑着,稍微挪到了一下位置,和我更靠近了一点。
“……要说什么悄悄话吗?”
“也……也不是什么悄悄话啦,嘿嘿。”
她闪动着眼神,朝我的脸上看过来,笑了一下又转开了视线。
“我在想,柚子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小镇呢?”
她这么说着,把视线看向了前面的书桌,又或者是在透过半开着的窗户,远远地望着已经沉寂在夜晚中的城市。
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看着她的脸,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所以,就这样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以为,柚子是像游客一样为了看那片海才过来的,可是,我知道柚子也很喜欢这座小镇,喜欢看到各种各样的景色。”
朝露放在床沿的手指,轻轻地靠到了我的手指。
“呐,柚子,你是为了写完那个故事才来到这里的吗?”
朝露看向我,我们互相对视着,她一定是在期待着我的回答吧。
“我……”
我因为害怕而逃开了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拖鞋中露出的脚趾,有点苦闷地呼吸着。
“我想要写完那个故事,但是……并不只是那个原因。”
我想要对她撒谎,可是又不想对她撒谎,所以只能这样回答她。
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因为这种矛盾的情绪而发烫起来。
“是吗……还有别的原因啊。不过柚子在想的事情,一定都是好事情吧?”
看着她充满喜悦的笑脸……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啊……也没办法回答。
我能感受到朝露展现给我的情感,可是那一定不是我希望得到的情感,我只是顺着她涌出来的波流,一边犹豫着,想要划着船逃开而已。
我明明,不该这么优柔寡断的才对。
“呐,朝露。”
“嗯?”
“明天,带我去看海吧,可以吗?”
朝露在一瞬间感到惊讶,然后又一下子转变成开心的笑容,她一定在为此期待着吧。
“好!明天、明天一起去!”
看着她满心喜悦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只是这么微小的事情而已。
直到,我们互道了晚安,我看着她的背影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明明,应该一个人去的才对……为什么,邀请了她呢?
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吧。
在黑暗中,我仰倒在床上,只觉得脑海中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