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深棕色的沙发上，不同于现在的深灰色，是以前使用过的沙发。记得坐在它上面时会让脚离开地面，给人不太礼貌的印象，所以我总是坐得很浅，直到脚能够得着地板。

「紗夜，过来吧」

父亲抱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年幼的我把双手放到自己的膝上，在父亲的臂弯里缩成一团。

父亲他既博学多才又头脑聪明，现在想来，其实他也有点儿小孩子心性。可对那时的我而言，他毫无疑问是一个成熟的人。无所不知，既亲切又温柔，虽然也有发火的时候，但和他在一起的话我总是很安心。

虽然很疼爱作为女儿的我们，但连小孩子都看得出，他很喜欢炫耀自己和母亲有多恩爱。

「哇……好漂亮。这两个人，是父亲和母亲吗？」

矮桌上摊开着的是父母婚礼时的相册。父亲和母亲穿着华丽的模样很是少见，让年幼的我对着相册看得入迷，时不时地就抬头望向照片中的两人。

有那么几次，我差点就要把手伸向照片，意识到后又慌忙将手放回膝上握紧。

对于父亲和母亲是一对很般配的夫妻这件事，我只单纯地觉得很美好。可这种事对仍是孩子的我而言还有些为时尚早，因此变得不安了起来。

「父亲，新娘的话，只能有一个人吗？」

「在日本是这样的呢」

这个回答让人看不到希望。然而，即使理解了这点，还是想要问出来。即使理解了这点，还是会觉得有点遗憾。

「那个……那、那么，父亲去外国的时候，就让我当新娘吧」

我抬头望向父亲，从他的肩膀处，小小的日菜探出了头来。我不由得被她吓了一跳，年幼的我似乎也被吓到了，身体跟着颤抖了下。

日菜经常会像这样，爬到父亲的背上。父亲也总是不会介意，就这样一直背着她。

「新娘是什么ー？」

「就是约定要一直在一起的那个人哦。互相约好的」

「是这样啊！那么，ひな、和姐姐就好！能一直在一起就好！」

「那……那个」

「姐姐觉得呢？」

想和日菜一直在一起。

最近，真的有打心底里这么想过…不，现在一定也是这样。

只是，虽然那的确是和“结婚”稍有些关联的想法，但我并不认为它能直接与“结婚”划等号，因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日菜。

但是我那位父亲的解释，对当时的我来说，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在年幼的我抬头仰望的视野里，交替映射着日菜和父亲的模样。 日菜被母亲举起，坐在了沙发上。小小的手，与我那同样娇小的手重叠在了一起。

那双没有丝毫不安，只是充满着期待的明净眼神，我不想让它染上阴霾。

「母亲。让ひな当我的新娘……和她结婚、要怎么做呢？啊，请、请告诉我」

因为是小孩子的“婚礼”，所以母亲只是适当地讲了下结婚的形式和需要填写的内容。说是要用无法被擦掉的东西来书写，于是我用圆珠笔完成了结婚登记表。我把自己的名字全部用汉字规规矩矩地写了上去，让日菜也在旁边写上她的名字。

「父亲。刚刚说的，要当你的新娘子，果然还是不要了。那个……明明是我主动拜托的……又擅自……对不起」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明明没有被拜托，却在证明人一栏签了名并盖上印章。母亲也跟着这么做后，结果变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加正式。

年幼的我突然想起要拍照纪念，在征得了母亲的许可后，我拿来两条纯白的浴巾。虽然知道自己的脸颊发烫，但还是闭上眼睛，与日菜交换了誓约的吻。

睁开双眼，我看见红色的绒毯正向远处延伸着，就像照片里的结婚仪式现场一样。

明明是在这样的情景下，我们两人却都穿着高中制服。我完全愣住了，日菜却像是觉得这很奇怪一样笑了出来。

那孩子总是这样，她突然就拉住我的手，在绒毯上跑了起来。

「即使长大了也要一直在一起哦」

――――――――――――

纱夜小心翼翼地用布擦拭完琴弦，将吉他装进琴箱里。再把手上的布折叠好，塞进了箱中的口袋。

乐队成员的名字被一个个叫到，友希那的反馈意见传达了过来。即使没有通过麦克风，那沉稳的音质、充沛的声量，也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紗夜。今天没能集中精神呢。身体还不舒服吗？」

「不……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她无言以对，只能普通地道了个歉。明明是借用CiRCLE的录音棚进行练习，但纱夜自觉集中精力的时间并不多。

练习时竟然会分心什么的……浪费时间也要有个限度。

走出大厅，和乐队成员解散，她发出了重重的叹息。本应背惯的吉他重量此时压在肩膀上，莫名地带来了疲劳感。向右转后，她在道路前停了下来。

原本从九月下旬开始，身体状态就不是很好。

那段时期租用录音棚练习的时间很少，以在家的自主训练居多。屋里没有像录音棚那样的时间限制，隔音也不错，因此不用太担心噪音会干扰周围。

解决了一个乐段中在意的问题，马上还会出现下一个。她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直埋头练习直到满意为止，不知不觉就忘记时间，最终导致了睡眠不足。再加上气温下降，所以即便身体感到了倦怠，她也只认为是睡眠不足致使的，没有去理会。

然后就在前天，十月第一个三连休的首日，纱夜发烧了。那天没有乐队的练习，也不是需要去上学的日子，是她松懈下来，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母亲注意到后，对她进行了精心的照料。

多亏了这点，她的感冒几乎已经痊愈了。在经过充足的休息后，睡眠不足的情况也得以消解。食欲也恢复到了喝粥无法满足的程度。身体恢复得非常健康。

「紗夜～！我说紗夜ー！喂ー！」

纱夜听见自己的名字，环顾四周后，看见背着贝斯的莉莎正向她跑来。

「今井同学？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虽然不是为了这件事。紗夜，你之后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去喝杯茶怎么样？」

「特意回来叫我，还以为有什么要事，结果是喝茶吗？不过，接下来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去那边的咖啡厅可以吗？」

纱夜跟在毫不犹豫迈上通往咖啡厅的台阶的莉莎身后。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温度正在下降。她为了让头脑清醒一些，点了杯热咖啡。莉莎则点了热巧克力。

端着先做出来的咖啡，占好座位。当她正为把吉他放在哪里而发愁时，传来了「久等了」的声音。二人于是隔着圆桌相对而坐。

「我给你发了邮件，平时很快就会回复的，这次却一直没回。我就在想你应该是回去录音棚练习了」

「啊，是真的。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今天有点……」

「没事没事。真的很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过，你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或者，是有烦恼的事？」

如果我没有误会的话，我被日菜吻了……说不定，还被告白了。

无法坦率地说出准备好了的答案，纱夜只好将视线移开，啜饮了一口热咖啡。浓郁的香气和恰到好处的苦味，令心情多少平静了些。

「没什么，并没有发生不开心的事。不过要说是烦恼的话，或许真是那样……」

意识到句尾仿佛有催促对方提问的意思，纱夜感到懊悔。莉莎圆圆的灰色眼眸朝这边担忧地凝视了一会儿，并没有追究下去，而是说了「这样啊」后，便开始喝起热巧克力来。

纱夜也从白色的杯子里喝了第二口咖啡，她用指尖摸了摸因杯子的热度而变得温热的嘴唇。沏好的暖意，使人在微凉的秋里感到心情舒畅。

「那么，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随时告诉我吧。虽然我能做的事可能也不多」

「没有那回事，只是这次我必须先自己想办法解决。是呢……如果需要什么的话，到时就拜托你了」

今天还是第一次让脸颊放松下来。莉莎所特有的温柔气息，正好缓和了她紧绷的心情。

「话虽如此，好像还是让你费心了。特意叫我出来喝茶什么的」

「这是我的台词吧？纱夜平时都很忙，能像这样和你一起悠闲地喝茶，我可是很幸运哦？」

「是这样吗？」

与他人一起喝茶会感到幸运，纱夜对此不是很能理解。不过，既然本人看上去很高兴，也就没有必要去泼冷水。

「说起来，紗夜知道谁是日菜可能喜欢的人吗？」

「可能喜欢的人……？第一次听说呢」

从心脏处传出了令人讨厌的声音。日菜做过的事也好、日菜的感情也好，莉莎说不定都已经知道了。可听她那爽朗的声音，似乎又并非如此。

如果不想听，就会反射性地将视线移开。可是，也许莉莎会提到除自己以外的人的名字，她无法舍弃这份希望，于是侧耳听了下去。

「紗夜也不知道吗ー！上周，日菜突然说想知道关于恋爱的事，我开玩笑地问了下对方是谁，结果好像真的有呢～。这可是那个日菜哟？到底会是怎样的人呢，真的让人好在意啊。纱夜难道不在意吗？」

「……我不是很想知道」

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罢。今井同学，你想知道的那个人，一定就是――。

到此为止，她没有再深想下去。再继续想下去的话，那就不只是现在，连同昨天和今天都会变得艰涩。如果干脆地知道了答案，也许自己就会放弃努力，然后找人商谈也说不定。

莉莎注意到了那隐于话语中，仿佛在说着“我不想知道”的尖刺，于是转移了话题。纱夜很感谢她的关心，可另一方面，又对让她这么做的自己感到羞愧。

＊ ＊ ＊

令人惊讶的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简单的两个问题，只要直截了当地问一问理由就可以了。这甚至不需要花费几秒钟。可就算要这么做，不管怎么看，现在的日菜都表现得太若无其事了。

会和家人一起吃饭。会来邀请纱夜一起看录制好的电视节目。会约她一起出门。一听到纱夜要外出，就会想要跟过来。偶尔会忘记带便当。会擅自借走东西，然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还回来。

这一切都是纱夜所熟知的那个日菜，即使是误认，也看不出任何想要亲吻的迹象。毫不掩饰感情地天真地笑着、偶尔会闹别扭的、最重要的妹妹。

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会有这样的想法是自身抱有戒心的缘故。可是否真的离得更近了呢？这点就连自己也不太清楚。

再加上两人彼此都很繁忙，很难真正抽出时间待在一起。日菜的话，由于月末的万圣节将至，Pastel＊Palettes的工作增加了许多，她正兴奋地为万圣节的节目拍摄和活动做着准备。

纱夜也为了十月下旬的定期测试增加了考试复习的时间。既然学生的本分是学业，就不能疏忽大意。而且在学习的话，就不用想别的事情，这也是她专注于其中的主要原因。

就这样到了十一月，无论是日程的安排还是思考，总算有了考虑的时间。尽管和日菜的事使纱夜感到困惑，但也确实到了该认真考虑的时候了。

像对待自己的床那样，溜进房间的日菜坐到了纱夜的床上，如同往常一样说着各式各样的话题。纱夜虽然想仔细聆听，但却完全沉浸在了思考中。

在那一天，这孩子对我做过的事也好，说过的话也好，应该都是我的错觉吧？也许只是因为我发烧了，做了奇怪的梦，没能和现实区分清楚也说不定。

「……姐姐！你有在听吗？」

思绪被像是在闹着别扭的声音唤回，纱夜转过头，与日菜之间隔着的距离，近得只需要前倾身体，就能让额头几乎贴在一起。

正想指出脸离得太近了，便撞见了那对闪耀着光芒的黄绿色眼睛。那双眼迅速靠近，就在嘴唇相触之前，纱夜抓住了日菜的肩膀，就那样将她推了回去，确保彼此之间隔了足够的距离。

「日菜！你刚刚……是、是要吻…………吻我吗？」

「诶ー！？为什么姐姐会知道？」

毫不畏惧，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的日菜，看上去甚至很开心。纱夜压抑住神经似被触动般的焦躁感，紧蹙起眉头。

「不要装傻。……果然，上个月那次也不是梦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对、对不起。虽然知道姐姐发烧了，可我无论如何都没法忍住。不过，咦？我没说过吗？因为我最喜欢姐姐了」

「……那个我听到了」

「对吧！那就是理由。除了喜欢不可能还有其它会亲吻的理由吧！」

答案本身很少见，可就日菜而言倒算是挺普通的。就连纱夜都能明白，这种行为如果没有好感的话，大抵是做不出来的。

「我从今井同学那听说，你好像在调查和恋爱有关的事情吧。也听说了，你可能在那种意义上有了喜欢的人」

「嗯！啊，但那说的是姐姐哟？不是指其他人哦？」

双手撑在床上的日菜身体前倾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用“希望你相信我”的目光向上看着纱夜。不是谎言的话，那除了去相信也别无他法了。

日菜她、妹妹她，对自己抱有着恋爱的感情。这个事实，为什么会唤起如此强烈的焦躁感呢？在对话中并没有时间去慢慢思考，光是问出要问的问题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可是姐妹哦？」

「嗯。……那个，姐姐，难道是在生气吗……？」

「没有，并没有在生气。只是……」

只是……？只是，该怎么说呢。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常识来考虑这也太奇怪了？没错，她的确有很多想要说的话。

日菜把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等着。她看似不安地抬头望向这边，而那份不安似乎也传递了过来。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让我暂时先考虑一下」

「暂时的话，大概是指多久？一个小时左右吗？」

「为什么要那么快啊。虽然说不出确切要多久，但等我想好了就会告诉你的」

无论是自己的焦躁感，还是日菜的心情，都不是能简单地就理解的事。纱夜自觉现在还不具备去理解的知识和余裕，想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和整理这一切。

＊ ＊ ＊

首先，如果被问到恋爱是什么的话，纱夜并没有自信能好好地进行说明。即使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查找字典，也找不到关于这个词的具体解释。

借阅柜那里坐着两个学生。一位是其他班级的图书委员，另一位则是纱夜同班的图书委员，燐子。她正盯着显示库存管理信息的电脑屏幕，黑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白金さん」

「呀……！啊……氷川さん。有什么……要借的书吗？」

「我在寻找讲解恋爱的书籍，有哪本书是关于这一方面的呢？」

燐子将光标对准显示器的搜索栏，敲击键盘。搜索完毕后，她抬头看着屏幕上的文字。

「诶……？恋、爱……？那、那个……是说、写有恋和爱这两个字的书，恋爱……对吗……？」

「难不成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没、没有……。那个……故事类，应该不是吧。关于恋爱机制的解说……还有收集了伟人对恋爱的想法之类的书籍，是需要这种的吗……？我会将书准备好的」

「十分感谢。这么快就找到了，真不愧是白金同学」

纱夜借了单次最多能借阅到的书籍，在图书室内开始读了起来。在这之后，又忙里偷闲地花了一周的时间来读这些书，如果在家里看的话，会被日菜她发现。所以选择了放学后在咖啡厅或图书馆等不同的场所把它们读完。

下周开始进入十一月的下旬。为了把借来的书还回去，在周末休息的时间里，纱夜把已经读过的书又再翻了一遍。木制的桌子上放了一张报告纸。沿着格线，已经留下了一些笔记。

从身体机制的层面上来讲，恋爱时脑内的某种物质会产生兴奋作用，表现出心率增快、体温上升等体征变化。针对恋爱激素的原理，曾展开过包括免疫相容性在内的各种说法。甚至有人说，为了物种的延续，基因信息差别越大越容易互相吸引。这种说法实在是没什么参考的价值，纱夜叹了口气。

至于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从哲学家和伟人们关于恋爱的名言和定义来看，似乎个人之间的差异很大。照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后，纱夜凝视着从不同个人差中间所找到的那个共同点。

喜欢某个特定的人，想去珍惜对方，想要在一起。

被某个特定的人强烈吸引。向那人寄托着痛彻心扉般的思念。

想独占某个特定的人，会产生嫉妒，会希望自己的恋慕能够得到回应。

将这三行写完后，就再也想不出更多了。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再加上什么。

无论是感到喜欢，想要去珍惜，还是想要在一起也好，都适用于很多关系。

被特定的某人强烈吸引，将这说成是憧憬也很正常。痛彻心扉般的思念，既然对方是自己珍惜的人，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剩下的就是，独占、嫉妒、还有希求回报……。

日菜会渴求回报这种事，和其他的任何人比起来都要显得不可能。无论在什么时候，哪怕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也会用言语和行动来不断展现善意和温柔。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这点会有所改变。

上课铃声响起，纱夜把报告纸收进文件夹，放进桌子里，她打开数学Ⅱ的教科书和笔记本，等待讲课开始。

老师转身把问题抄写到黑板上时，虽然是在上课，但周围传来了似乎很愉快的窃窃私语声。

从那小声地谈话中，可以窥知休息时间的对话还在继续着。纱夜稍微听到了点，似乎是与单恋对象心意相通之类的事。

「然后呢，你和那个人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亲过了哟，小小的声音夹杂着害羞传了过来。

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谈话内容是个人的自由，但在上课中偷偷聊天实在是不可取。纱夜想提醒下她们，转过身后，却看到对方的脸如同花绽放一般染上了绯色，神情也十分放松。她呆住了，就这么保持着直到板书停下的那刻。

「氷川さん。这题为什么要这样解呢，请说明一下」

「好的。因为对数的底相同时，根据指数法则，真数可以作为乘积来处理」

「说得很对。理解和记住解题背后的原理是非常重要的。那么，氷川さん。请来解出这道题」

从座位上起立，在黑板上喀嗒喀嗒地用粉笔擦写。纱夜很快就写完答案，回到了座位上。

无需再去提醒，刚才的闲聊已经结束了。教室里除了老师的声音外，一片寂静。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集中精神上课，她把预习过的范围重新装进脑里。

然而一旦下了课，就会突然回想起刚才听到的悄悄话。越是回想，越是想要询问对方，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只从书上看的话，爱与恋似乎是很接近的。虽然不知道日菜是如何解读恋的，但她只是把迄今为止的好感误解成了别的什么，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这一次，关于那孩子的情报不足呢。无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还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没能问她。

在报告纸上把这些疑问记下后，纱夜开始为下一堂课做准备。

那天晚上，也没等被叫到，日菜就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进到房间。她没敲门就走了进来，挨着纱夜坐到了床上，开始漫无边际地聊起学校和工作这些方面的话题。

「日菜。之前，我不是说过暂时让我先考虑下吗？」

「是有呢ー。考虑出什么了吗？」

「考虑出什么，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算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姐姐要问我？诶嘿嘿，好啊，不管问多少都可以♪」

日菜的情绪突然高涨起来，虽然这让纱夜感到困惑，但现在并不是去深究的时候。原本日菜的心情就很多变，反而很少能够读懂她。

「首先先确认下。你对我抱有恋爱感情，所以上个月才吻了我。是这样没错吧？」

「嗯，没错没错！」

「首先关于这点。亲吻是恋人间才能做的事，即使抱有恋爱感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

「呃……那个，对不起……。但、但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在姐姐睡觉时做过了。是真的哦？」

「那是当然的。基本上你都是先斩后奏。总是随心所欲地先行动！……先不说这个了」

纱夜做着深呼吸，重新取回了冷静。面前的日菜则是微微垂下头，视线落在地毯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还有，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什么时候开始的ー。注意到的话，是在姐姐发烧的那天吧。真的ー非常的厉害哦！就这样砰砰的，然后咚咔的一下，最后变得超级噜呢 ♪～！」

「又是那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已经明白了，可还是没有理由吧」

室内炫目的灯光映射在睁大的黄绿色眼瞳中，日菜困惑地抬起头。平日里总是元气满满般高挑着的修长眉尾低垂了下来，证明她现在正在苦恼着。

「我呢，因为喜欢姐姐，所以也喜欢被称作“姐姐”的这个人」

似乎是尽可能地选择了让纱夜能听懂的语言。然而，仿佛忽冷忽热的水流过背部，纱夜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和身体的僵硬。她很快就明白了这股冷意的来源。

「也就是说、假设……不、不是假设。也就是说，对你而言，我已经不再被作为姐姐看待了，是这个意思吗？」

声音似要颤抖起来，手指紧紧抓住交叉的手臂，踩在地板上的脚也失去了实感。

「诶？为什么？姐姐就是姐姐哦？我因为姐姐是姐姐所以最喜欢了，然后还会变得更加更加地最喜欢！」

「但是，不是已经把我当作恋爱对象来看待了吗？」

「嗯。但是，因为姐姐就是姐姐，所以我最喜欢了，在恋爱的意义上也是哦」

简直就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着同样的风景，绕着建筑物的周围不断地转来转去，这样的对话让人眼花缭乱。感觉除此之外不会再有更多的收获了。

「……果然还是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总之，还认为我是姐姐就好」

幸运的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担忧消失了。可各种信息也相应地纠缠在了一起，距离理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也想一直与你相处下去，但要说我是否同样抱有恋爱的心情……大概，并不是那样吧」

非常珍惜日菜也好，在某种意义上被她强烈吸引着也好，这些都没有错。正因为想要在一起，才会变得痛苦而推开对方，这也是无法忘却的事实。只是，纱夜并不认为这是恋爱。

「这样啊。如果是同样的心情，我想会有更噜的感觉呢ー。不过，不一样也没有办法呢」

就像晚饭要求的菜单被驳回时一样，日菜语气干脆地放弃了。虽说如此，看着她往床的里面坐得更深，似乎很无趣地晃着膝盖的模样，纱夜也莫名地无法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