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第二天, 天色渐深,日菜还是没有回来。这就是二月初一个平凡的星期二,她既没有听说日菜有什么活动,也没有听说她有什么工作要参加。手机也没有收到短信。纱夜试着用客厅副机打电话给她,响了一声就接上了。
『喂,我是日菜』
「日菜,你在哪里?如果晚回家至少也要联系一下吧」
『哇,姐姐!我现在在天文部看星星呢。今天能看得很清楚,所以一不留神就』
朝客厅窗边走去。打开窗帘看了看窗外,星星好像也没有那么多。
『你看,上个星期六不是入学考试吗?我的社团活动耽搁好久了。机会难得,不知不觉就忘记时间了』
「我知道你在参加社团活动了。已经很晚了,我去接你。等着我」
『你要来接我吗!?哇!谢谢姐姐!那我在社团室等你哦~』
挂断电话,将电话放回机座。考虑到要去的是其他学校,纱夜换上了制服和浅蓝色风衣。围上蓝色围巾,把智能手机放到上衣口袋里。
步行到最近的电车站,用上学用的月票乘上车。因为平时上学坐到底的习惯,为了不坐到终点站,她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提前几站下车。从温暖的电车上下来的一瞬间,露天车站的狂风成功唤醒了体内寒冷的感觉。
中学入学试时……
不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原本和日菜相比,她的性格和喜好就有很大的不同,即使没有什么不和,她俩选择不同的校风也是完全可能的。
即使换了学校,她还是会把注意力都放在日菜身上。
羡慕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不悔恨,都是因为自己任性的对抗心——想与日菜并肩,不想输给日菜。被温柔对待是痛苦的、焦躁的,就算她不断逃避着日菜,伤害日菜的过去也不会就此消失。
那时候的她只顾着和日菜比较。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应该能以自己的方式去面对日菜了。
夜路上,纱夜吐着白色气息,借着路灯的光走着。不远处出现了羽丘女子学园校门——独特的白色拱门,在一片漆黑中十分惹眼。
折叠门没有完全闭紧,留有足够一人通过的间隙。她将间隙推开走了进去。
刚才从外面看,白色校舍里好像连走廊都熄灯了。走近教学楼大门,鞋柜处有星星点点的光。纱夜换上客用拖鞋,摘下围巾。靠着记忆向天文部的部室走去。
虽然其他楼层已经熄灯,但天文部所在楼层的走廊还亮着。白色的墙壁和地板反射着灯光,刺激着习惯了黑暗的眼睛。
在窗户上贴着天体照片的教室前停下来,门上标志确实写着“天文部”几个字。
打开拉门进入,把门关上后里面几乎一片漆黑。模模糊糊地,她能感觉到日菜就潜藏于窗帘之后。
日菜回过头,像是准备跑过来。纱夜为了迎接她也迈出步子时,没想到地板上比想象中还要乱。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绊倒,她一下失去了平衡。
「哇,姐姐,危险!」
日菜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想要接住她。或许是在那瞬间,日菜判断出落点没法保持平衡,在抱住她的瞬间也调整了方向,两个人紧挨着跌到了某团柔软上。
纱夜才想起来,天文部的部室里是有沙发的。凝神一看,好像是绿色的。
「真是的……又弄得乱七八糟。没有好好打扫吗?」
「我一直有在打扫哦!因为好久没来了,所以拿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这才变得有点乱的」
伸出手四处摸索,在身旁摸到了纸箱的一角。原来纸箱占据了沙发的一部分,怪不得两个人坐在上面很是拥挤。
日菜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她上半身转向纱夜,为了避免她滑下去而抱紧了她。看不见日菜的表情,只听得见她的声音和呼吸。感受着日菜将胳膊搂上自己的腰时,她不由得肩膀一颤。
被抱住的力道更大了些,她的耳朵紧紧贴在日菜的羽丘制服上。衣物起皱,摩擦的声响呈倍数放大。仅仅是个拥抱,就能加快从柔软胸口深处传来的节奏。
「姐姐,你还看不太清吗?」
夹杂着担心的温热气息缠绕在耳边。她不自主抓住了日菜的上衣。
「是、是啊……太暗了,还看不清楚」
想要拖延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让日菜等待片刻。稍微抬头一看,日菜的眼睛正闪闪发着光。脸上的红晕、下巴的轮廓、纤细而结实的脖颈都依稀可见了。
「那就闭上眼习惯一下吧。那样可能会更快一点」
抱着自己的手臂放松了,日菜的额头慢慢贴了过来。刘海相互交错,发出衣物摩擦般的声音。嘴唇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她的视野里只有日菜楚楚可怜的眼眸。抵着额头,她看到日菜蹙起了眉。
日菜是以为自己看不见吗。又或者,是无意识的吧……
日菜充满欲望的眼神清晰可见。她的手臂绕在纱夜的后背和腰间,传来阵阵骚动。
现在要是闭上眼睛,日菜一定……
眼睛已经渐渐习惯了黑暗,没必要再闭眼了。
再加上,这里对她来说是异校,对日菜来说是自己学校,终究是公共场所。在这种地方,避免可疑行为是必然的。
直直盯着日菜的眼睛,如果能以此威慑住她就好了。虽然大概率日菜不会乖乖听话,但在大是大非前应该是能明白的。如果说不行,日菜一定会停下来。
「在这种地方……不行……」
为什么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会如此怯懦呢。
毫无震慑力的话语,连她自己都吃惊。根本不能起到任何阻止效果。
「现在这个时间点只有我们……比起家里,这里完全是二人世界」
闭上眼睛没多久,日菜就低下头来。像往常一样,日菜稍稍向左倾斜,嘴唇互相触碰。呼吸有些许急促,心跳开始加速。感觉难受起来,她一把抓住了浅灰色上衣的领子。
嘴唇忘我地触碰着,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无法推开她,于是放弃挣扎再次闭上了眼。
从活动室回家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日菜虽然不停围绕她向她道歉搭话,她还是坚持硬着心肠充耳不闻。“生气了吗?”日菜这样不停地试探着。
肯定在生气啊。居然在那种地方……!
把愤怒的话全部咽下肚去,将听不见贯彻到底。日菜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回到家为止一直沉默着。
来到走廊,日菜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她身后。刚要进房间,她就被叫住了。
「姐姐……那个,对不起。你都说了不行,我却还是做了。因为突然噜了起来,我一下子没忍住。」
「……这件事就这样吧。我也没能及时停下。但是,下次一定要注意」
结束对话,回到房间。各种确认好洗澡的顺序,洗完后换好睡衣。
回房之前,纱夜先洗好每天要洗的少量衣物,然后用抹布擦拭玻璃杯。
「纱夜。你演奏乐器的,手要好好保湿哦。洗洁精会伤皮肤的」
「啊?嗯……好。我会注意的」
回到房间后,她决定听从母亲的忠告。取出手掌大小的管状护手霜——这个是大概一个月前绯玛丽送给她的,但是一直搁置着没用。
打开盖子的一瞬间,甜甜的香味扑鼻而来。护手霜上写的是香草味。
要把这种过于香甜的气味涂在手上,她一瞬有些犹豫。只是既然打开了,不用的话就会过期。要是直接扔掉,就太浪费了。
把蓝绿相间的睡衣袖子卷到能看见手腕的程度。坐在床上,她看了看包装盒背面令人头疼的大量文字。
这么说来,之前用的时候也不喜欢看这些文字。为什么这些文字说明都含糊不清的呢。
挤出少量不至于粘手的白色膏状物,涂在手背上。甜甜的香气浓烈而醇厚,好像连触碰到的物体都会被染上这香气一般。
突然,敲门声响起,在回答之前门就被打开了。是提心吊胆露出半张脸的日菜。
「姐姐,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生气。你露出这种表情,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一听到她说没有生气,日菜顿时恢复了精神,径直走进了房间。她穿着长袖的长款运动衫,坐在地板上望了过来。
「那、那我今天也能和你一起睡吗?」
日菜两手向前撑在地板上,眼睛闪着光。这段时间就算没有取得她的许可,她俩也是睡在一起的。但是大概是觉得今天惹她生气了,就有必要再取得一下许可。
这种地方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呢。
「事到如今你还问什么,当然可以」
「太好了!最喜欢姐姐了!」
日菜像小猫一样蹭来蹭去。两人像小时候一样躺倒在床上。
日菜的短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纱夜想帮她捋好头发,吸一口气,手指靠近她的鼻子。
「总觉得有种特别甜的香味。是香草吗?」
「嗯,包装上是这样写的。是上原さん送给我的护手霜」
日菜深吸一口,吐出舌头。她温热的舌尖描绘着纱夜右手食指的腹部。背部发痒的感觉让纱夜的意识开始游离。
「日菜......你在、做什么!」
「嗯……因为很香……但味道有点苦呢」
日菜只在说苦的时候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她伸长舌头毫不犹豫地舔舐着纱夜的指尖乃至指甲根。纱夜被柔软湿润的触觉侵袭,身体好像没有了脊柱骨一样变得绵软无力。
手指被日菜一根一根仔细舔咬着。带着甜蜜香味却又发苦的护手霜被日菜舔得一干二净后,她伸出舌头,像吃糖果一样含住了纱夜的中指。
是比起舔舐还要热、还要柔软的触感。日菜咽口水的动作通过手指传递给了她。自己的手指好像与日菜连成了一体,仿佛微微一动都会伤到日菜。
「哈..... 」
一旦放松就会忍不住哼出声来,她把脸埋在枕头上。体内的血液快要沸腾,整个人充斥着高烧般的无力感,但不知为何并不痛苦。无法理解这样的自己,渐渐地,她开始害怕起来。
「日菜......不要...... 」
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了恳求。日菜只好恋恋不舍地张开了嘴。湿漉漉的右手传来一阵凉意,纱夜背过身去,集中精神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还是接吻比较好?」
恶作剧般的口吻让她心脏砰砰直跳。没有回头的余力,她就这样一直背对着日菜,过了一会日菜从背后抱住了她,双手环绕在她胸口附近。
「……也对,怎么可能呢」
如果要赋予那个声音一个颜色,那一定是深蓝色。
日菜的面庞压覆至她的脖颈间。手指分分合合,紧紧抱住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松懈。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悸动,纱夜抬起头来。
宝石般的黄绿色瞳眸湿润着,透露出一种热烈的渴求。仿佛能从她的眼瞳深处看到一种名为寂寞的碎屑,而现在,这些碎屑如冰粒般散开了。
为什么你要露出这种表情啊。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被内心的焦躁驱使着,她将干燥的左手捻住日菜的下颔,别开视线。日菜歪着脑袋,十分温顺。用了十几秒的时间下定决心,她轻啄了一下日菜的唇瓣。
「我这可不代表接吻更好哦…………但是,我并不讨厌……所以……」
冰绿色睫羽在眼睛和鼻尖间翕动,日菜碰了碰自己的唇,脸颊两侧像蔷薇绽放般通红。
「姐、姐姐主动亲我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不管是谁来,本质上都一样不是么」
「完全不一样!这就说明姐姐把我看得很重要,所以才愿意亲我的!」
两人争论到一半,日菜就像欲望得不到纾解般,将嘴唇靠了过来。她稍微抬起下巴迎上去,就被欣喜地深深吻了下去。
即使记住了接吻时的呼吸方式,舌头一旦缠绕起来,呼吸还是照样会紊乱不堪。眼泪在眼眶打转,视野也随之变得模糊。想要抓住床单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却因为使不上力,没法抓得很紧。
企图吞下时多时少的唾液,却怎么也下不了咽。唾液快要溢出嘴巴时,日菜用舌头舔舐了一番,随即从她喉咙处传来了吞咽声。
松开嘴唇,彼此的胸脯反复上下伏动着。吐出来的气息炙热而湿润。
「……我想、想更多地、触碰姐姐」
「你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知道方法了吗?」
日菜将嘴唇靠近了她的脸颊,在额头、眼角、嘴唇上轻轻一点。她将纱夜的头发绕至耳后,亲咬着耳朵边缘。下意识要发出声音,纱夜硬生生忍了下来。日菜亲吻着她的耳垂根部,嘴唇似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脖颈。
接着,日菜的手从睡衣的下摆滑了进去。温暖的手掌贴在肌肤上,从肚脐向侧腹轻轻抚摸着。
「呀......啊」
这回再也忍不住了,从鼻子嘴里哼出了声,然后慌忙用手捂住。一瞬间应声停下的日菜再次抚摸起同一个地方。她耐不住刺激,逃到了床的一角。
「姐姐......不行吗?」
被抬眼撒着娇问着,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把挂在耳后的头发放下来遮住日菜舔过的耳朵,捻着一撮发丝用食指和拇指揉捏着。
「……不是不行。我不是说过在你弄明白之前会陪你吗」
眨眼间,日菜已经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日菜的体重压在她的小腹,呈骑乘状趴在她的身上。
「姐姐,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所以我想、我想了解姐姐的全部」
日菜把手放在了固定睡衣衬垫的纽扣上。从颈部开始,每往下摘一颗扣子,她都会亲一下裸露的肌肤。被日菜触碰过的地方痒痒的,她甚至感觉连心里都开始瘙痒起来了。
「姐姐,你能……教我吗?」
「………这种事情,你自己去查一下啊」
冬天的夜晚,肌肤暴露在外,凉凉的。
尽管如此,日菜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运动衫扔在地板上。
嘴唇、手掌、脚趾重叠在一起。两个人的身体时而重合,时而交错。
冰冰凉的肌肤一旦相互触碰,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得炙热起来。
* * *
寒风好似停下了脚步,今天是个舒适的日子。因为一大早纱夜就必须在校门前待命,所以她十分感激这个还算平易静人的天气。
像这样站在校门口,是风纪委员的职责。定期由几个人进行服装和非必需品的确认,就是风纪检查的工作内容。
紧咬牙关,强忍住了因睡眠不足引起的哈欠。身为风纪委员,可不能在校门前露出不检点的姿态。
和日菜有过肌肤之亲后过了约十天。从那以后就变成了日常。在父母入睡后,房子静下来时,她尽量不发出声响地,任由日菜与她亲昵。
起床时间没有改变,但是夜间总是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两人睡下的时间推迟了不少。每当休息日,她都能睡到将近午时,慢性的睡眠不足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甩了甩头,她想把脑海中的回想以及睡意甩到九霄云外去。用力按住眼角,深呼吸。她抱着胳膊,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裙子的长度、发型、衣领是否整齐、领带是否系好,要全部看一边,然后对违反规定的学生提出整改要求。
「啊,纱夜ちゃん,早。今天也是风纪委员的工作?」
闻声转过头,她看到了淡蓝色的侧马尾。一旁还有千圣站在那里。
「松原さん,白鹭さん。早上好。现在确实是风纪检查时间,你说得没有错」
「风纪检查要起很早吧,真是辛苦你了」
眼前这两个人在服装和非必需品方面上都没有违反风纪。虽说如此,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一一确认了下她们的服装和背包。
「松原同学,这是非必需品吧?」
花音背包的把手上挂着一条类似钥匙圈的穿有戒指的链条。
「啊……这个,因为不能戴首饰,所以才换成了钥匙圈……这样也不行吗?」
「严格来说是不行的」
学校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品——学习用品和社团活动用品,除此之外的东西基本都属于非必需品。
「纱夜ちゃん。花音这个从去年开始就挂着了,到现在为止的检查都没问题。是为了不和别人的包弄混才挂的,和挂在钥匙、笔盒上的标签是一个用处呀」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她接受了千圣的说辞,花音松了一口气。
风纪检查的工作告一段落,上午的课也结束了。彩说午休时有事情要商量,便一起来到了中庭。坐到长椅上,打开了便当。虽说是晴天,可在寒冷的中庭里,没几个人影。花音、千圣还有伊芙也聚集在这里吃午饭。
「那个,纱夜ちゃん。再过一个月左右,就是日菜ちゃん的生日了吧?」
彩开口带出了话题。日菜和自己的生日是三月二十日,从现在二月中旬开始,大概是一个月后。
「PasPale的大家都在考虑送什么礼物。不过纱夜ちゃん你也会送的对吧?所以我们在想最好不要撞礼物」
纱夜刚要点头,一瞬间意识像是中断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睡着了。伊芙担心地望了过来。
「サヨさん,你没事吧?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啊,没事,我稍微有点睡眠不足……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风纪检查要起很早的吧,不要太勉强自己哦」
看起来花音也一脸担心的样子。但她实在是不能把自己睡眠不足的原因说出口,于是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纱夜ちゃん,你给日菜ちゃん的礼物已经决定了吗?」
「没有,我还没想好。考虑要送什么礼物实在很困难」
接着,大家把各自的想法提了出来。以日菜喜欢的东西为中心,列举了天体相关的物件、食物等,除此之外就再也想不出来其他。
「天体观测相关的东西她都齐了。知道她对食物喜好的话,也许可以作为生日礼物的备选方案」
「那纱夜ちゃん是送吃的吗?」
「不,我再想一下。我也是今天才开始考虑的」
「这样啊。那我们也再想一下吧!纱夜ちゃん你决定好了要告诉我们哦!」
彩的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直让人忘记寒冷般的精气神来,她攥紧拳头,看起来干劲十足。
差不多是该好好考虑了。到底要送给日菜什么好呢。
* * *
晚饭时段的家庭餐厅早已客满。在入口处的名册上写上名字后,等了约二十分钟左右,五个人能坐的位子空了出来。Roselia的反省会一般都在这里举行。
完成点餐之后,大家就今天练习的表现开始列举反省点或优点。
「纱夜さん!你今天超超超~帅气!!啊,虽然一直都很帅啦,但是今天特别像……白银骑士在演……嗯……总之,bangbang这样帅气的感觉!」
坐在对面的亚子一边满腔热情诉说着,一边用叉子卷起番茄肉酱意大利面卷。
「白银……?嗯,不过我自己也觉得状态不错。当然,我也不会因此就满足的。」
纱夜并不认为自己在技术上有什么飞跃性进步。毕竟那不是可以一朝一夕练成的。如果硬要归纳的话,她觉得是自己想把吉他弹好的信念变强了。
「冰川さん的音色……总感觉稍微变得柔和了点。音调和以前一样准确……还是一如既往地很有魄力……但现在好像多了几分温度……」
「是、是这样吗……我自己不是很清楚这点」
结束反省会回到家中,日菜早早飞扑了过来。她身上有柠檬的香味,也就是说她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待在自己房间里。父母不露面的时候,日菜没少在玄关偷亲她。
洗完澡换完衣服之后,纱夜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的新闻说,今天就是二月最后一个星期六,三月马上就要到了。
三月上旬,日常依旧。因为内疚感而帮忙做家务的次数又多了不少。不过,她已经不再抵抗和日菜之间的肌肤之亲了。
看新闻时,沙发突然弹了一下,往旁边望去,原本空着的位置上坐了日菜。
「然后呢,我之前参加拍摄的网络节目——」
在看电视的时候,早已习惯了日菜在旁边滔滔不绝。她会一边倾听日菜说的内容,一边偶尔看几眼节目。
「然后,彩ちゃん就噗哧一声,イヴちゃん也呼哇地叫出了声——真的很有趣!」”
「……还是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呢。不过,你觉得有趣就好」
大半都是奇怪的拟声词,实在无法想象具体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样。但是,只要握着日菜的手,望着她边说边笑的神情,纱夜觉得自己就能读懂她。
日菜继续说着,叠好衣物的母亲走了过来。纱夜下意识松开了被日菜握着的手。
「日菜,明天拍的节目要早起吧?该睡了」
「啊,对哦,要早起的。我能稍微再跟姐姐聊一会吗?」
「说是这样说,可你会一直聊下去吧?好了,快回自己的房间去」
在母亲的催促下,日菜被赶出了客厅。纱夜才注意到自己想看的电视节目早已结束,即使试着换频道,也没有找到什么好看的节目。
期末考试快到了,该学习了。
「纱夜。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不会太久的」
「嗯。怎么了?」
纱夜正想起身,闻言又重新坐回沙发。母亲坐在她身边,关了电视。突然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紧握起来。
「呐、纱夜。你最近和日菜都在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刚才不是还在一起看电视聊天吗」
声音有些颤抖无力。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这并不足以蒙混过关,但还是说出了口。
做了坏事的时候,做了好事的时候,告诉别人时,就要用自己的语言说清楚。
不由得想起了从以前开始,母亲就经常这样对她说过的话。母亲现在一定在暗示她,要通过自己的嘴把隐瞒的事情说出来。
「你俩关系好,我是很开心的。但是,不只是这样吧?」
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冷汗正顺着自己的脊梁滑下。拳头紧握着,指甲上的颜色开始消失。握得太用力,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对不起……日菜她……不,是我没能停下。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
视线因缺氧变得模糊,泪水充斥着眼眶。
「你啊,休息日不是睡到中午了吗?然后我经常发现床单上皱得不行,日菜也从早上就一直待在你房间里。本来我还以为只是熬夜……」
开始注意到这些细节后,母亲在夜晚带着疑虑来到她房门前,明白了一切。这些话并没有再说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母亲的语气始终很平静,带着些许告诫的口吻。她微微点头,随即听到了一声短暂的叹息。罪恶感无止尽地膨胀着,感到胸口开始痛了起来。
「纱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这是你想做的吗?」
「我......吗......?」
「对,你」
因为日菜吻了我。
因为日菜说她爱上了我。
因为日菜说想更了解我。
……啊,是啊,我怎么又把错推给日菜了。
那,我呢?我自己又是怎样想的呢?
「……………………」
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如果能将自己的意见清楚表达出来还算好,但如果就这样把关系发展的经过说出来,就会不可避免地把责任全推到日菜那边。
「唉……你一陷入思考就沉默。我也不是非要你现在就说出口,先好好想想吧。」
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去把碗洗了。她战战兢兢地跟在旁边,拿着抹布帮忙。
「妈妈。那个……你问过日菜了吗?」
「没有,我没问她」
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稍稍安下心来。母亲将沾水的玻璃杯递过来,她用抹布擦干,不留一滴水。
「没能停下来的人是我,所以我希望妈妈什么都不要对她说。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很任性……」
开口短短几秒,纱夜却感觉自己的寿命都要变短一般。如果自己一个人能解决,就没必要让日菜知道了。
「……我知道了。那你要好好考虑再回答我」
听了母亲的嘱托,她重重点了点头,保证一定会好好回答。碗筷收拾妥当后,刚准备离开走廊,迎面就碰上了日菜。
「呀!日菜!你什么时候在的?」
「(哈欠)……什么时候,就是刚才呀。我想喝水来着」
她晃晃悠悠地走向厨房里的餐具柜,拿出刚洗好的玻璃杯。从冰箱里取出水瓶,注入冰镇的纯净水。
「呐、日菜……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刚才的话?什么什么?你们说了些什么!?告诉我!」
日菜的眼睛倏地亮起了光,纱夜一瞬间后悔起来,自己这不是自寻烦恼吗。「没什么」这样回答着,两人一并穿过走廊。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打开电灯,她背靠着门滑坐下来。双手抱膝,将额头枕在膝盖上。
对我来说,只是回过神来,就变成了这样而已。一考虑到那孩子的心意,就自然而然地……仅此而已。
从社会的角度,这段感情一定不会被看好。实际上,当初被日菜表白的时候,自己也是遵循了普世价值观的。
无法判断这段感情是否是个错误。
只是打开盖子略微往里一瞥,里面只有纯粹的好意,并不存在好坏之分。没有什么正确答案或是错误答案。至少,现在是这样觉得的。
那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说什么要回应她的感情,到头来又暧昧不清地把关系全部归咎于日菜。那孩子又会怎么想?
这样不停地追问着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本应量身定做的单人房,现在却无比的空旷、冰凉。
――――――――――――
「姐姐,找到你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孩提时期的日菜俯视着同样年幼的我,我用手拂去身上的叶子,老实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不管躲在什么地方,不用多久就会被她找到,我记得那时的我,对此是有些许不甘的。只是,她找不到我的话,我反而会更不安,所以对于日菜能马上找到我这件事,完全不会感到厌烦。
那段时间,因为日菜嫌长出来的头发碍事,母亲偶尔会像现在这样把她的头发编起来。
因为日菜比较调皮,头发又短,很快就会散开。我经常在外面帮她重新编好。算是应急处理,但依旧容易散开。
短发很难编,编到一半就散是常有的事。明明我反反复复重新编了好几次,但不知为何,这种时候的日菜却总是很老实。
我把日菜喜欢的黄色缎带系在她发梢处,日菜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笑得像太阳一样明亮。
这次该轮到年幼的我数数了。
要找到她真是比登天还难。日菜经常会躲在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上一次的捉迷藏,是从下午开始的,而我找到黄昏也没找到她。想着日菜是不是就这样不见了,我一边哭一边找。
原以为日菜会等到厌倦,然后自己跑到别处去,结果她却一直躲着,等着我亲自找到她。
这次捉迷藏,我还是找不到日菜。
我把公园里的一个个游乐设施从上到下检查过去。草丛里、树枝上。即使扩大了搜索范围来到商店街,还是没能找到她。
走着走着,就开始奔跑。
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幼小的我回到家中开始搜寻沙发底下和书架隔间。凭借着在家里玩捉迷藏时的记忆到处跑。
洗衣机里、厨房柜橱。到处都是小孩子能躲的地方。
来到现在日菜所住的房间——那时只是一个空房间,我一个个打开纸箱。小时候这个房间暂时作为储物间用,是一个非常适合隐藏的地方。
也没有找到,我渐渐焦躁起来。
家已经找遍了,剩下的就是现在我所住的——小时候属于两个人的房间。我急忙打开门,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缓。找到了。
比年幼的我还年长得多,个子比现在的我稍微矮些,穿着羽丘的制服,以司空见惯的姿态,无聊地坐在床上。
「姐姐,好慢啊。我都等累了」
「日菜,不好好藏起来吗?」
「是藏起来了呀。不过,你都已经找到我了,捉迷藏可以结束了吧」
日菜走近,我刚一抬头就被抱起来了。躺在床上,纹有黑线的白色领子展开。明明自己是不会穿着制服就躺在床上的。
日菜吻了上来,解开了我胸前的红色丝带。我伸出手来想拿回,她恶作剧般地笑着,牵起我那只手,十指相缠。
我不知道能不能反握那只手,一下子僵在那里。
对于她说的“我喜欢你”,我该如何去理解?如何去回应?一度迷茫得快要败下阵来,可我,不想就此放弃。虽然现在的我还不能直接用语言来回答,但我还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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