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六都是上“小四门”,也就是政史地生的时候。
大家都知道,明年的三月份就是结业考,但是我们大多都抱着指望临时抱佛脚的心态去听课。
况且,周六都是我们学生心理状态最亢奋的时刻,如今却有课,我们怎能完全以平常的心态去听课呢?
有时候,即使是班上最老实、最认真的男生,也不免和自己的同桌窃窃私语。
我虽然没有可以说话的同学,但是心里却早已按耐不住。
我和雪儿约定好了,除非特殊情况,要么我去她家,或者是她来我家。
她周日晚上没有晚自习,所以理论上应该是她来我这边。
“她比我们早放学,现在估计应该在路上了吧。”
我待在考试教室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做着地理考试题,激动的心却早已飘到了天外。
“这样的话,我们晚上就能…在一起玩了,如果晚点的话说不定还可以一起过夜,嘻嘻。”
明明只是在一起学习,却让我的思绪越发奇怪。
想到这里,全身都开始发热,如坐针毡。
“不行,她来我家只是为了学习化学,我绝对不能有那样的想法。
“但是…还是好期待啊,第一次邀请朋友…哦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来自己家。”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否决自己刚才的想法,强迫自己的思想恢复正常去检查前面的题目,却只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有同学写好了可以提前交卷,不要在座位上做动作,影响其他同学做试卷。”
坐在前排的地理老师突然用着平常的语气告诫着大家。
“哦,额…”
我悄悄抬头看了看望向别处的老师,又心虚地低了下来。
自己坐得那么靠前,怎么想都知道老师是在说我。
算了,仅仅是一次连考试都算不上的练习,也没必要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了。
看到有个一马当先的同学上去交了答题纸,我也紧随其后。
之后便是更多的同学拥挤在一块,果然大家都是是乌合之众。
不过也无暇顾及了。我将书包甩起,还没整理好就冲出教学楼。
走出门外,已经是完全的黑夜了。
拿出藏在书包最深处的手机,和她通话。
“雪儿,你到哪里了?”
“在你们小区的那个小道入口了,等你来带我过去。”
“哦,好,等着啊,不要走动,等等,你再说一下?”
“学校大门往右走的那个地方。”
“啊?”
“怎么了,这不是你们小区的入口吗?”
“哦,好,我马上来。”
没想到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近道。
从学校到我家,有两条路。平常,我都是从外侧马路那边走的,很少会走小路。
那条小路,两旁是被各种矮树,郁郁葱葱的遮挡,让它幽暗无比,不小心头顶或者脸颊就会被枝叶冷不丁地剐蹭一下。
泥泞的土地与凹凸不平的碎石,时常会让分心的路人苦不堪言。
右边是沼泽般的一潭死水,在昏暗的环境下脚踩空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蝉鸣和虫鸣,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突兀。
最可怕的,还是大家传言,有一个疯子,不定时地坐在拐角处的亭子中,吓唬过路的行人。
没人知道他是谁、住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不过,听说他只会去骚扰男性,而且也没见过会发生伤人的事件。
也不管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她先安顿下来。
“我来了。”
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我边挥手边向她打招呼。
“就是从这个小路走吗?”
“嗯,要走到头。”
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可以走了,我克服着心中的恐惧,毅然地向前迈上一步。
天色已晚,小路通向的远方看上去已经是一团漆黑,但借助着对岸的路灯和旁边住户人家的灯光还是能看清楚轮廓。
我走在前面为她指明道路,顺便帮她拨开一些杂乱的枝叶。
“雪心,你平时都是走这条路的吗?”
“是…是的。”
“怎么那么窄,那么长,还那么暗啊。”
“因为…我习惯了,所以就没那么在意了。”
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真相,只能这样回答。
“好吧。”
同样的距离,小路这边却感觉延长了不少,眼前出现的只是景象的不断重复,仿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
“雪心,那么暗的环境下,小心鬼打墙哦。”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雪儿突然冒出一句,让我抖了一下。
“你看,你是不是感觉现在在这条路上走的时间,比平常要长,身边的景物却没有变化?”
她顺着这个氛围,继续神神秘秘地说着。
“什么?”
“或许,我们早已困在这个地方了,或许…你还能确定身后的我是原来的我吗?”
她又将自己的话语变得沉重,带有一丝的颤抖。
“你…你别吓我啊。”
望着前方的深邃的黑暗,我瞬间毛骨悚然,快速扭过头去看着她。
“啊!”
在看到她之前,心中的恐惧先奔涌而出。
“哈哈,雪心,说着玩的啦,没想到还真把你给吓到了,一个理科少女,坚信唯物主义,也会信鬼神吗?”
她看着我受了惊吓的狼狈模样,恢复了少女声,笑着嘲讽我。
“那是对未知的恐惧啦。你呀你,挺文静的一个女孩,居然会捉弄人了是吧。”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打趣地责备她。
“在漫长的路途中活跃一下气氛嘛。”
“你这不叫活跃气氛了,是直接把气氛整死了。”
“这个我向你道歉,好吧。”
“其实也没什么啦,能和雪儿聊天我就感觉很高兴。”
很久没能和同龄人一起这样打闹似地聊天了,偶尔的几次还是事务性的。
尤其是在当他们认为那些对虚拟世界的幻想是幼稚的代名词之后,我便放弃了融入他们的群体。
“嗯。不过这样的话,我可是知道雪心你的一个短板了哦,到时候晚上来吓吓你。”
我还没提住宿的事情,她便自己说了出来。
“你是默认了今天晚上要住我家吗?”
“怎么?不让吗?”
“怎么可能不让,我很欢迎的哦。”
“那不就好了。”
她这样说,与其说是让我有些惊讶,不如是让我感到强烈的欣喜,我的意愿,正好是让她住下。
父母那边,虽然有点像中国式家长,但是也不至于严格到禁止我交朋友,应该不会管和我同性的朋友在家里住一晚,更何况是借着补习为理由。
走过长长的小路,再经过几次拐弯便到了家楼下。
至于道听途说的疯子,连影子都没看到,果然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诶,雪儿,你晚饭吃了吗?”
到了楼下才想起晚饭的事情,不过有些马后炮了,因为父母是肯定没有做她那一份的。
“吃了,在你放学时我就在路边买了杂粮煎饼。”
“这样能吃饱吗?”
早已听闻那些流量明星,为保持大家眼中的完美曲线,即使自己的身材已经超过大部分女生,也会不择手段地让自己更加苗条。
这便是现代人的畸形审美所导致,大家眼中的帅哥美女千篇一律,仿佛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毫无新意。
我有些担心地问着她,虽然我晚上也不会吃主食,但是也会去买些荤菜,以储蓄能量应对晚自习。
“能,而且我现在不敢多吃,舞蹈演员嘛。”
“你的身材已经很好了,哪像我全身上下那么多赘肉,除了那两个应该长肉的地方。”
低头看了看我锁骨下那贫瘠的两块,和有些鼓起来的小腹,再看着她全身近乎于完美的曲线。不禁感叹着自己的身体健康成为了应试教育的牺牲品。
不过,一想到这样完美身体会为我所有,源于本能的嫉妒心也就消散了。
“多喝牛奶,勤做运动就行了。”
她颇有些自豪地跟我说着。
“牛奶倒是没问题,你看我整天都坐在椅子上写题目,哪来的时间运动?”
“这个当然有时间,待会晚上我跟你示范一下吧。”
“可以,不过我可能对这个不会感兴趣就是了。”
我装作没精打采地吐槽着,和她走上楼。
“我回来了。”
为了不显得突兀,我试探性地慢慢打开门,自己先探了进去。
“饭已经在烧好了,诶,带朋友回来了吗?”
大概是听到了不同于寻常的节奏的脚步声,忙着准备饭菜的母亲头也没有转就猜出了家中来客。
“嗯,她是同年级的张澄雪,艺术班的。”
咬紧了牙,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只是单方面的悲惨暗恋,心里却已经将今后的热恋生活,甚至是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描绘出来。
即使我时刻都想向父母暗示我对她的想法,也只能用普通的方式,说着“她是我的朋友”。
不禁有些为自己的痴情感到无奈。
“叔叔阿姨好。”
“你好,她难得交的朋友,来来来,坐下来吧先。”
她客套地向父母打招呼,推辞不了他们的热情,放下书包,被带着坐到了原本空出的椅子上。
“不过不好意思,她没有提前跟我们说,所以我们的饭菜量可能有点不足,不过我们可以为你单独烧。”
“不用了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我已经吃过了。”
“那好吧,如果之后饿了我们家还有零食。”
雪儿一边婉拒着他们的招待,一边寻找着空位冷静下来。
作为还算老实和善良的人,他们对待客人一向十分热情。
不过这也是没有坏处的,让她对我留下比较好的印象。
简单地夹了点素菜荤菜,喝了一大口米汤,和她来到我的卧室。
她轻轻地将书包放在书桌旁的板凳上,将它倚在我的旁边。
“先学再玩,好吗?”
“好吧。”
看样子她还是有些不情愿,撅着嘴。
“不过我们今天把上次我给你布置的题目讲完就行了。”
其实,难得一次她能来我家的机会,我也无心再学习了,只是打算形式地花极短的时间讲题目。
看来,玩心还是什么样的学生都会有的。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还没等她收拾好学习用品,我就一下子关上台灯。
她站起来,将校服脱去,搭在椅子上。
第一次看到她脱去外衣,展示出洁白的内衣。
及腰的青丝,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沾有几点晶莹的露珠,散发着光泽。
领处白色的花边,即使扣子扣紧,深邃的沟壑也能看见,敞开的胸口撑胀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开,雪白诱人,一览无余。
腹部衣角半遮半掩,隐约可见原本粉嫩的部位覆盖着花白的内裤。
纯白色的衬托下,她那修长的双腿更加细腻而光滑。
小巧的尼龙丝做成的花边袜,踏着粉红色的棉拖,轻盈而可爱。
盯着她那双宝石般的明眸看几眼,本就激动的心跳,急剧加速。
“雪儿,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丽,这身衣服的搭配,真的是…太棒了!”
我起身站起来,走到她的身旁,稍稍地移动身体端详着她,发出由衷的感叹,虽然觉得这样肯定会被当成变态。
“你能这样说我当然很高兴啦,不过,你可别有什么想法哦。”
她一边拉紧自己的衣服,遮挡住要被看光的部分,一边侧着看着我,双眸却好似散发出娇媚的目光。
也许这只是一种本能吧。
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那观赏的目光,东张西望着。
“丁子芯,早点睡啊。”
“好—”
隔壁父母的房间传来了早已经听习惯的声音,我敷衍了事地用故意拖长的声音回答着。
“那么雪儿,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我满怀期待地问着她,还是打算将选择权留给她。
“我们…等等,刚才你的家长叫你什么?”
她刚作思考状,又想到了什么,话锋急转,直勾勾地盯着我。
糟了,这才发现刚才父母喊了我的真实名字,让她听见了。
“我…我的名字啊。”
我扭过头去,不敢和那可怕的视线相对。
“你的名字叫什么?”
她快步地向我走来,身体往我的方向倾斜,左手抵着墙,将我活动的空间锁住。
她的身影逐渐地盖过灯光,我有些来不及应对。极速地向后退,来不及躲闪,左脚一个踉跄被绊倒,摔在沙发上。
“丁雪…子芯,芯字,比心脏的心多了草字头…”
坐在沙发上仰视着她的脸庞,面无表情,强烈的目光仿佛已经看透了我肮脏的心思。
事到如今,也无法隐瞒了,只能老实交代。
“雪心,哦不对,应该叫你子芯,你为什么要把你名字中的子改成雪?”
“嗯…因为觉得这样的名字好听点。”
我用着无力的证据去狡辩着,让她多思考一会,为自己争取着那毫无意义的片刻安宁。
“谁信啊。这个名字怎么想都知道是有特殊的意义,告诉我,是什么意义。”
她用手扶着把手,缓慢地坐在了我的腿上。
裸露的大腿根部和我的过膝袜触碰,缓慢地来回摩擦,下半身瞬间胀热起来,脸部仿佛像烧了火一般滚烫。
做梦都不会想到,竟会和她有如此亲密的体肤之亲,而且我是被动的那一方。
“就是,我喜欢下雪。”
不过,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面对如此的突兀的场面,带有一些惊吓和恐惧。
因为,我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好好说,雪是什么意思。”
“雪…雪儿,澄雪…你的名字…”
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一种无形的力,让我身不由己地说出实话。
“这么说,你喜欢我喽?”
纤细的右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之后在我的脸颊来回轻轻地抚摸着,挑动着我的每一个根神经。
“不…只是想记住你的名字。”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着身子,直到背部抵在了靠椅之上。
“子芯,看你的反应,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和同龄人有亲密的动作呢,是不是连手都没拉过,连拥抱都没有呢?”
“嗯…是…是的…”
被戳到了内心的痛楚,防线被攻破,我的意志力虚弱无比,只能顺着她的想法。
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挣脱她的束缚。
“好可怜。”
我越是抗拒,她越是得寸进尺地挑逗着我。
微闭着的双眼,温柔而娇媚。指尖掠过嘴边,好似随时都会撬开双唇伸入。
“那么,就让我来抚慰你的心灵吧,因为我…我喜欢你。”
音量逐渐地降低,即使是这样,最后的那几个字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啊?什么?”
本应该是欣喜,此刻却只是无比的诧异。
脑子仿佛乱成了浆糊一般,空虚而无力,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只是呆愣着。
“子芯,来摸摸我这边,感受一下我的心跳吧。”
她抓起我的手,往她的胸前放。
我方才回过神来,她是要强迫着我去做那样的事情。
“不,太近了…”
我将手一甩,挣脱了她,立刻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顾她惊恐而诧异的眼神,我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墙角,背对着她。
“子芯,你…”
“如你所见,我还是做不到,对不起,因为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进展。”
她试图接近我,但是却被我冰冷的话所止。
“但是,你为什么要改名,你的意思,不就是为了我而改的吗?”
“这么多天,你对我才了解多少,你就有这样的感情了吗?”
我用额头抵着墙壁,强烈的沉重与挤压感侵袭而来。
“我只是,看到你对我的感情的态度,进行相同的回应罢了。”
“那你能说说,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吗?”
“憧憬,喜欢,不就是的吗?”
她的嗓音越发地沙哑,带着一丝哭腔。
“我承认我确实是这样,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对我有这些感情的。”
“为什么?”
话语突然急促,我能感受到她向我迈了一大步。
“在我缓过来之前,不要对我做那些动作,好吗,我接受不了。”
我向后伸出手,示意地阻止她向我靠近。
无言的寂静,充斥在狭小的卧室中,唯有外面呼啸的秋风声,灌入耳中。
“不过,我们还可以说话吗?”
她想了良久,终于有些委屈地说了出来。
“可以,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
我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闹钟,为了回避过多的麻烦,我用了最直接的方法,示意着她睡觉。
“好吧,子芯,即使你无法接受,但是我依然喜欢着你。”
她有些沮丧地从我身边走开,蜷缩地坐在了床上,脱下棉拖,两只脚悬在半空来回摇晃。
这是她自己迫切的心态造成的,根本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面对着墙壁,逼迫着自己这么想着,但是还是觉得愧对与她,时不时转头看着她的脸庞。
好似点缀上几抹泪珠。
“哎,真拿你没办法,我的意思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
“而是什么?你说啊。”
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吗?或者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她喜欢?
这样说,恐怕只会让她本就脆弱的心灵受到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而是,在你完全地喜欢上我之前,先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一点让我变得更优秀的时间,好吗?”
我这才缓慢地转过身来,走到床边,和她一同坐在床单上。
“那么,就让这场本应该是恋爱的剧目,变成我来追你的故事吧。”
这样的喜欢,才能让我的内心平静而充实,否则,只是一个空虚的外壳。
为了平静她也许已经受伤了的心,我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手指抚摸着她的手背。
冰冷而僵硬,完全没有之前温柔的触感。
我本可以将其捧到唇边,呼出温暖的白气,或是顺着她的手背留下吻痕。
却有一股无形的屏障,将我远远地隔开。
“嗯,好。”
心酸而勉强的笑容,是熄灯前我所看到的。
谁也不知道她的,饱含多少无奈与踌躇。
夜深之时,秋风摧残枝叶之声,如同虎啸山林,尤为的刺耳。
相对着入睡,我和她仅有咫尺之距。
平稳的呼吸声,温润的脸庞,都时刻狠狠地撕扯着我的心。
不禁又想起那些爱八卦的同学们所说的,她在初中就如明星一般。
我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就连全市最好的高中,也失之交臂。
靠着边缘的优势,进了所谓的“清北班”、“竞赛班”。
徒有其名的声誉,平凡无奇的外表,怎么也无法脱颖而出的分数。
就连自己最擅长的化学,不也连初赛都落选了。
舞台上的曼舞,纵然会赢得台下芸芸众生的侧目。
但是,最终那真诚芳心,唯独留给那最耀眼的那一个。
我只是徘徊于角落,或许会欣喜于自己的一些小的成就。
但是也始终会为自己的黯淡与平凡,感到哀伤。
“雪儿,究竟怎么样,才能让我安心地被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