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这种发布年份比空的出生年份还早的摩托车,发动起来总有这阵嘈杂的轰鸣,有点近似拖拉机的声音。
穿过夜里的宁静小路直达那间亮着灯的小卖部,停在门旁拔下钥匙,进到里面,负责看店的是雪枝妈妈。此时没什么客人,她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
“伯母晚上好——”
舞路过打了个招呼,对方闻声抬起头:“噢…小舞啊,来找小雪玩吗?”
“差不多啦,主要是找她借个东西。”舞边说,顺带提起那袋桃子,“之前我妈去果园帮忙,弄回来好多桃子,吃不完,所以送点过来,我放到里面去咯。”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要不你回家的时候这些随便拿点回去?现在拿上楼去吃也可以哦。”
“嘛…有需要的时候会拿啦。”
于是再简单搪塞几句,舞便从店进屋,和雪枝爸爸再打一个招呼,放下那袋桃子径直上楼。
隐约听见雪枝卧室里穿出视频的声响,舞没有敲门,开门便进去。
而刚踏进去…不如说刚打开门,舞就被惊讶到。
倒不是说第一次来她房间啦,以前天天来。只是现在的卧室装修对比过去的记忆未免新潮太多,卧室内和卧室外完全是两个时代。
墙面被粉刷成米白色,其中床头边上的一块区域不规则地贴着些小尺寸的便签或照片;从前经常堆着被褥不收拾的位置,现在摆上了几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物流木架,铺上床垫,于是成了床;充当床头柜的大概是用边角料改装的双层物流架,贴心地改成和床差不多的高度;加之还有窗帘,地毯,小折叠桌,懒人沙发等原本卧室风格完全见不到的东西;而从小用到大的书桌,盖了一张白色带着些轻淡花纹的桌布,上面摆着精致的一些说不上来的装饰品,还有台灯、电子钟、及她本人正盯着看的笔记本电脑。
“…噢,舞姐!你来啦。”雪枝扭过头,拍下空格暂停。
“嗯,还给你们拿了一袋桃子哦,现在的话放在楼下。话说你刚锻炼完吗?”
舞会这么问,是因为雪枝穿着紧身的运动短裤,后者疑惑眨眨眼,笑着摆摆手:“下午已经锻炼过啦,这个是因为碰巧选到就穿了。”
“能舒服嘛…感觉很紧的样子。”
“唔…还好?就跟裤袜差不多吧。”她抬起腿,搭到椅子上面,双手扣住,“不过勒的紧不紧自己穿一下不就知道了嘛,反正也要给水濑借过去,顺便找几条给你试穿一下吧?说不定会喜欢。”
“算啦,像我这种不爱运动的人穿这些,总有一种差生文具多的感觉。”
“唔…虽然话也不是这么说,明明舞姐的身材穿了应该会很好看,但既然本人都这么拒绝了那也没办法……”
雪枝摆出一张好像蛮伤心的表情走向衣柜,取下三套衣服下来。
颜色和设计略有差别,不过实际体验应该是大同小异。
“不要说得好像是我在针对你一样啊……”
“那…真的不穿一下嘛……”她露出了像是街边纸箱里被遗弃的猫一样楚楚可怜的表情。
舞注视着,有一点点皱眉,然后——
“不穿。”
“嘁~~~”惹人心疼的表情突然变成一副小猫呲牙的神态,不出所想,差点让她骗了,“那我就叠好装到袋子里了哦。”
“嗯,麻烦啦。”
接过袋子,舞看时间还早,便不急着回家,抢先坐到了雪枝的电脑前。
“欸,话说你在看这个剧啊。”边说,她拍了一下空格键,继续播放。“之前稍微看了一点,题材不是很喜欢就没有继续了。”
“嗯…差不多?”雪枝合上柜门,到她旁边,“这都是些博主解说电视剧的视频,本来是不喜欢看剧啦,只是因为这个博主的风格很有趣才看。”
“的确,不想看又想了解剧情的时候,就很需要有人快速地把剧情总结起来告诉我呢。”
“然后风格幽默一点,文案细心一点,就会有很多人喜欢看啦。”
两人一个说一个接,既然舞有感兴趣的意思,雪枝也要去找点能配上这个视频的东西。火急火燎说去抬把凳子,再带点零食饮料。舞拍下暂停,倒是能跟下去帮忙,不过这点东西想来她自己也能搞定。
加上她更感兴趣于这个房间的改观,因而站起来,什么都凑近看看。
这种卧室的布局在网上称作『Ins』,轻装修,重装饰,好处在于能用很低的价格打造出温馨的感觉,舞刚进入社会住出租房时也尝试过,但成效不佳最终得过且过了,因此才更加能感觉到雪枝在改造房间时的用心,无论是硬家具的质地,还是软装饰的做工。
而让她停留更久的,是那面不规则的照片墙,上面明信片形式的照片记录了不少雪枝在大学和高中。明明高中三年级时还是普通的黑发青春女学生,结果过去一年的照片,就变成了追逐时尚与新颖的金发美少女。
…嗯,金发?
舞想了想,她现在好像的确是黑发,自己没有记错…照片上的人也的确是她。
难道是特地在回家之前染回来了?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是老一辈的人最容忍不了的事情之一,顶着一头金发回来估计不用三天全村就传出她抽烟喝酒夜不归宿以及奇怪兼职的谣言了。
继续往下一张看,舞发觉到照片的排列规律,似乎是越靠近床头的年份越早,现在是初中,再然后就是小学。
“唔哇…小学的贴了好多。”
被勾起了旧时回忆,舞难免凑近了看。有一两张是当初用她叔叔的拍立得拍的照片,泛黄,发皱,上面是舞,雪枝,秋子三人难得规规矩矩站一块摆剪刀手;另一张则是同雪枝玩累了趴一块睡午觉,虽然那时已是半下午,睡醒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家——被赶过来的妈妈抱回家了。
而其余的照片则是拿父母的手机拍,记得大部分是在家周围,或者在田地之类离大人不远的地方,也有几张是她们偷偷拿着手机到常玩的林子里拍的:一张是她们在荡自己做的秋千,一张是下雨时躲在很小的废弃木屋里,因为大人说下雨不能躲在树下,秋子还叮嘱说不要让手机进了水,否则手机坏了,她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被揍死。
最后一张林子里的照片,则是在河边。拍照的舞手指向对面,雪枝和秋子站在前面。
这是她尤其记得的一件事:林子的另一侧被这条长长的河隔开,她们从没到过那一边。对面虽不见得有多少与这边不同的风景,可就是有股强烈的探险精神在驱使着。河水对于那时的她们而言水很深,浅处也大抵能没过胸口,四周也找不到有能渡过去的桥之类。
嘛…倒也不是说真的没有,走到公路那边绕个大圈的话绝对是能到对面去的,可这就涉及到灵魂问题了。
舞的思绪飘摇中,雪枝拉开纸门进来了,手里抱一把倒着的凳子,带来的零食饮料全部装在里面。
“难得有机会像这样,我特地拿了一包差不多一斤重的玉米片哦!搭配一大盒西柚果汁。然后的话,这些一个是美国进口,一个是俄罗斯进口。”
“…听起来是很禁忌的组合,说起来你的头发是染过的嘛?”
“唔嗯?为什么话题会跳转的那么突兀……”雪枝放下凳子,此时的她更在意盯着照片墙的舞,“舞姐在看我的照片啊?里面每一件都是有趣的事哦,金发的那张是社团一个兼职造型师的同学觉得很适合给我硬套上假发拍的啦,家里经常都会和我视频聊天,被发现的话头发可是要被连根剃掉的。还对哪个有兴趣,我给你讲讲。”
“硬要说的话其实都蛮感兴趣的。”
“欸——这么多故事的话,不是很适合睡在一起的时候慢慢讲嘛?”雪枝边说着边凑近,才发觉舞在看的是小学时期的照片,而正在看的那张,她同样在意,“是这张啊…舞姐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嗯,多少还能记起一些,因为你精力过剩,成天闯祸,导致经常被大人训话,我们才不得已逃到没人的树林里去玩的。剩下的…我只记得劝你不要去作死、以及你不听劝之后帮你擦屁股。”
“诶嘿嘿……”显然是说到点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但似乎没有惭愧的意思,“没少受舞姐照顾呀,否则现在怎么也得缺胳膊少腿的。”
“去去…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说真的啦,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差点被牛撞飞的时候。”雪枝笑嘻嘻地回忆着,手指按在了林中河的照片上,“还有这条河,水又深水又急,当时明明看起来不深,感觉趟的话也勉强能趟过去。”
“结果不深的只有你刚下水的那一块地方,前面还有一大片下陷,一脚踩空人就离地了。”舞接过了话茬,“而且你还不会游泳,要不是勉强凑到了一根长的棍子……”
谈及这点,好似触发了雪枝的什么机关,笑了出来:“接下来的我还记得哦,因为树枝还是差了一点,所以舞姐你就紧急把衣服裤子都脱掉了绑一块。”
而也不仅仅如此,那时候她们三个人都不会游泳,秋子在慌张中虽有一瞬间想直接下水,但好在立刻被舞拦住,让她尽快去找来大人帮忙,自己则就近找来两根长树枝,用自己的外衣绑在一起,抛过去让雪枝抓住。
可舞没有力气,光是维持住不让她被水流往后拖就已经很吃力了,而雪枝脚着不了地光扑腾,边哭边喊边呛水,完全冷静不下来,更别提一点一点回到相对浅水区域。
“最后还是秋子带了大人回来,她平时都跑不了这么快的,那次都快要喘死了。我也是四肢又疼又脱力,好几天了才恢复过来。”这件事想来是舞童年最大的浩劫,越想越气,就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也是,前面几天后怕的都不敢出门玩了,结果过去一周多缓过来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笑话我们当时的样子。”
而因为这次闯了大祸,各自家里都明令禁止她们再去树林里玩了,还发动了村里人的力量,让他们见到的时候就留意一下。
长时间不能再去树林,她们便找到了其他消遣办法,加上即将升初中,逐渐要开始对学习上心一些,慢慢对树林的期待便忘却了。
“也就是说到最后都没见到河对面是什么样的。”不过到了这个年纪,光是猜都能知道,对面极大概率只会是像这边一样的树林而已。
舞虽这么想,但雪枝并不:“…那舞姐,叫上秋子,再一起到对面看看吧。”
“……”舞撇过头,两人发生短暂的对视,尽管雪枝是蛮认真的表情,可向来不苟言笑的舞在这种博弈中更具威慑。
几秒无声碰撞,把雪枝吓得有点退却,好在最后她眉眼落到了温和的弧度,露出些笑意:“…好呀。”
“——!!!”雪枝猛吸一口气,睁大了眼睛,脸上泛起点点腮红,直接上来把舞扑到床上,滚了一圈紧紧搂住:“舞姐——!!!”
“好啦,用不着那么兴奋吧。”
“因为你就盯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觉得很幼稚就不想来……”
“嘛,幼稚倒是真的幼稚。不过既然是你邀请,偶尔答应一次也没关系。”
“……!!”她的脸比起刚刚好像更红,虽然舞只是普通地考虑到和她一块做这种事不会无聊,但有『你』这个特指词在,正值青春的孩子都容易给自己加戏,一头扎进舞的怀里。“舞姐,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我把上面的故事全部给你讲一遍!”
“不行啦,如果是事先说好的话我还能带衣服过来。”
“唔…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穿,内衣的话…好像还有新的!”
热情似火,但舞还是成功婉拒掉了,不过回家的时候还是被塞了一大堆零食。
在剩下的时间,她们一块坐在电脑面前边吃边看,雪枝还给仍留在学校的秋子拨通了视频电话,她刚洗完澡,依然在戴圆框的眼镜,书呆子的气质不减,但是长得端正漂亮了,像是勤劳实干的学生会干部。
见到舞,她脸上也是惊讶。跟她谈及重回树林探险的事,尽管满嘴质疑这几个大姑娘的心智,可也没有说不来。没说不来就是来,恰如妹说就是零卡。
带着瑜伽服和好吃的回到家,花茶已经高兴坏了,直接对雪枝顶礼膜拜。
趁此机会,舞赶紧催她穿上试试,花茶也有此意,自然换上了。
不得不说,虽然一直都知道花茶的身材保持的不错,但都没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见证过。
她在舞面前转了一圈展示,但舞感觉没看清,就让她慢慢地再转一次。
“像这样?”
“没错,嗯…好,在这里停下。”
刚好是她转到背面。
“……”舞盯着看,不语。
“怎…怎么啦?后面很奇怪嘛?”
她扭过头来问,而舞抬头看向她。
“想摸一下。”
“…嗯?”
“屁股。”
“……”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你在想什么啦——!!”
……
其实如果直接摸,花茶应该只会认为这次举动有80%是为了检验锻炼成果,另外15%未知但不重要,还有5%下意识往色色的方向想。
但是,提前说了,而且说的人是舞,于是那5%直接了实现阶级超越,对人体的好奇就直接变成了色色的事情。
而且,舞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恐怕很适合揉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