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悠说：“阿潇，我很想你。”

邓艺涵在一旁看着，神情微妙。

这两个星期她和谢薇一起，查到了很多东西，也弄到了那张泄露夏采悠的照片。

谢薇走了一些人脉关系，从警局的一位小干部手里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会议资料，虽然并不完整，但通过多方查验，她们确定这个消息确实是从羽潇那里透露出去的。

虽然目前暂时不能确定，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邓艺涵偏向羽潇是无意间泄露了机密，也怪夏采悠实在没法注意得那么全面，毕竟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因为她们这几年的感情自己也算是看着一路走过来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如果不是无意，羽潇到底有什么理由置夏采悠于危险之中。所以，无意间撞破是最有效的解释。不管是她还是夏采悠，都不能一厢情愿地去指责羽潇为什么要去问别人，而不选择说破这件事直接去问夏采悠。她们不能这样双标又自私地去责怪羽潇不够坦诚，毕竟她们也瞒了很多事，也不够坦诚。

邓艺涵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谢薇却对此保留了态度。谢薇只是深思了一会儿之后说：“Monster还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她知道之后会怎么想。我想以她的性格，八成和我一样，也没法一时就下判断。毕竟，我们都太阴暗，也太多疑了。”

但是谢薇错了。

那天夏采悠和邓艺涵很默契地打配合，甩开了另外三人，在活动室旁边的卫生间里说起这些的时候，夏采悠很果断地就下了判断：“阿潇她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这事怪我，我应该再谨慎一点。”

只是邓艺涵看出来她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后是一种深深的落寞孤单。

夏采悠小声说：“我没理由怪她，我只能怪自己，给相信我的人们带来了麻烦，还为此伤害了我爱的人。”

她们在厕所隔间里，为了防止被旁人听去，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邓艺涵低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生活是无常的，本来就会发生很多状况，不可能一直那么顺利按照我们规划好的路线走。”

夏采悠摇摇头：“如果我更隐蔽一点，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她眼中满是迷茫，“这样或许我就可以将这件事瞒着阿潇一辈子，她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我们……也可以继续在一起。计划……也可以不这么早就启动。”

邓艺涵无奈地劝解：“小云，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谁的错都不是。”邓艺涵叹了口气，“只是一种必须经历的磨难吧。因为，小云，你现在必须马上做决定了。”

“……”

门外响起动静，两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等待安静下来，邓艺涵没有给夏采悠太多时间，继续说道：“离开已经是必然的事了，计划启动的时机可以离开后再慢慢计议。只是我们这一走还是脱离了原本的设想，这一走一定会惊动警方，不可能像一开始预想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他们一定会出动警力通缉。但是跨国追捕难度巨大，美国法律不会多干涉这些事情，加上我们手里还有武装力量，他们真想活着抓人回去破解这个局，也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不可能。”

夏采悠眼神深远幽暗：“如果他们想鱼死网破，得到的只有可能是我的一具尸体。”

“对，这毫无价值。因为计划一旦运行起来，我们的生命，根本就不重要了，不抓活的对他们来说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邓艺涵顿了一下，“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剩下的是，你必须决定，是否要带羽潇一起离开。”

夏采悠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带羽潇一起离开……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从感性的角度，她当然想和羽潇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哪怕并不长久，但至少现在无需分离。可是住院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从理性的角度，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们这一去，将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结局早就已经是注定好的。而羽潇呢？羽潇从头到尾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稀里糊涂地爱错了一个人而已。

爱情，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她不能这么自私地妄想带羽潇一起离开。

失去了一段爱情，羽潇最多受一阵子的情伤，然后就会慢慢振作起来，她相信羽潇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她是那么坚强勇敢的一个人，从一段挫折里走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然后她就会继续勇敢地向前走去。

可如果连生命都没有了呢……那就一切都没了，说什么做什么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她的前途正一片光明啊……她怎么忍心那么自私地带她离开，去奔赴一场早已注定以死亡为归宿的偏执冒险。

夏采悠想，她自己可以，与她拥有同样信仰的人们都可以，但羽潇不行。羽潇必须留在这个时代，亲眼见证一个新时代或诞生或毁灭，然后成为这个狼藉世界中最亮的一束光。

这么想着，夏采悠心中刺痛，却还是开口道：“我不会带她走的。”

“啊？你……”邓艺涵一脸担忧，“你……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了？你还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至少在我们把你从这个鬼地方救出来之前。”

夏采悠摇摇头。

“不了……就这么决定吧。”

_____Next_____

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星期。

一周两次的探视，夏英军和武慧周四都要上班，只周日来一次，邓艺涵和羽潇倒是每一次都会来，还有一次，丁露也来了，但是出于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的考虑，她们一直都没有告诉本就不知情的顾欣晴。

邓艺涵倒是一直有空，但羽潇周四下午有很重要的专业课，夏采悠一直知道。

她是请假过来的。

邓艺涵和谢薇已经随时做好了准备，现在只等一个没有人能来探视的周四开始行动。但羽潇总是请假也要过来，让她们十分头痛。

邓艺涵已经和医院里的夏采悠说好了计划，等她带着谢薇来探视的那一天，就是行动开始的信号。随后她又说起羽潇的锲而不舍给行动带来了很大麻烦，夏采悠听完只是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

邓艺涵问夏采悠：“你真的决定好放下她了吗？”

夏采悠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决定好了，但放不下。”

时间又过了两个星期，终于在夏采悠入院一个半月后的星期四，羽潇那边出现了麻烦。

由于这段时间邓艺涵和羽潇总是同去看望夏采悠，所以邓艺涵每次都会提前询问羽潇，这个星期三也是一样，她照常用手机微信询问羽潇，结果得到了否定的答复：“板凳儿姐，明天我去不了了。”

羽潇已经连续旷了四次课，教授本来极其看好她，结果这一个月被气得要命，跟她大发雷霆：“再旷课以后我的课你就不要来上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虽然想念夏采悠想念得很，但也只能选择先去上课。

于是邓艺涵和谢薇紧锣密鼓地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紧张地等待着，终于迎来了每周四照常下午2点的探视时间。

今天她们就要把夏采悠从这个地方带出去。

同时也是今天，她们将见证夏采悠和这个世界结束虚伪的表面和平，正式撕破脸皮宣告战书。

护士照常站在病区门口喊话：“夏采悠！家里人来了，夏采悠在吗？”

夏采悠就像每次一样，缓缓走出病房，从走廊里走过来。

她眼神扫过邓艺涵，停留在谢薇身上三秒，又回到邓艺涵身上。

两人都冲她笑了笑，笑容里有一种只有三个人才懂得的含义。

夏采悠心下了然。

这时是下午2点10分，教室里，教授花了10分钟对上次交上来的小论文做了一些总结，正翻开讲义，准备开始这节课的内容。

羽潇坐在教室后排的位置，脸上非常淡然，像是在认真听课，实际上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不安。

她自己很难说清楚为什么。

但就是有一种情绪毫无来由地笼罩在心头，让她根本听不进去讲台上教授说的东西。

羽潇心想，兴许是她内心太想念夏采悠了，所以因为错过了难得的探视机会而产生了懊悔感。

又过了20分钟，期间羽潇努力集中心神想要认真听课，但根本做不到。

脑子里全都是夏采悠的身影。

2点半的时候，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趁着教授低头摆弄PPT的间隙，站起来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羽潇走到学校大门口，面前正好有一辆刚放下乘客的空出租车，她径直走了过去，坐进后排座位里。

“师傅，去北大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