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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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儿 - 空前绝后

（正文）

20分钟后，羽潇和夏采悠两人坐在咖啡厅二楼的单间里，面前的咖啡冒着热气。

窗外乌云压城，屋里一片死寂，灯开得不亮，很有安静的气氛。

此时此刻这安静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夏采悠开口：“阿潇，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羽潇惨淡地笑了一下：“我们现在的口吻就像两个陌生人在谈生意。”

夏采悠摇摇头，直视着羽潇的眼睛：“不是这样的。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加上我……我本来没打算和你告别。不过既然缘分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好好告别的机会，我很感谢上苍。”

“……告别？”羽潇低头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那就先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吧。”

夏采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本来就是这么说好的，这一次的谈话，毫无保留。

“机场。我们6点钟飞首尔。”

“以后不再回来了吗？”

“……恐怕是的。”

“你真的是Monster？”

夏采悠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一点，你不是早就已经相信了吗？”

羽潇激动道：“我没有！我一直都想要让他们还你一个清白！悠儿，你告诉我，你不是！”

夏采悠沉默半晌，说：“很遗憾，我没什么清白可言。”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对羽潇说，“阿潇，我就是Monster。”

羽潇一瞬间感觉到天都塌了下来。

哪怕一直到刚才，她都还抱着一丝的侥幸心理。只要夏采悠自己不说，只要她不承认，那么她说什么，羽潇想自己都会信她。

可是就在刚刚，她承认了，亲口说了她就是Monster。她就是警方追捕多年的犯罪分子Monster。

羽潇迟疑地摇摇头：“不，你不是。”

“很遗憾，我是。”

羽潇神经质地重复：“你不是！”

夏采悠叹了口气。

羽潇从座位上站起来：“所以你一开始想的就是丢下我对不对？你说我们是毫无隐瞒的，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是Monster！夏采悠！这就是你说的毫无隐瞒吗？！”

夏采悠看上去十分冷静淡漠。

她用很平静的声音问羽潇：“阿潇，可你不是也没有告诉我，警方盯上我了吗？”夏采悠说到此突然心中疼痛，她笑了一下，“难道这算毫无隐瞒吗？”

羽潇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她重新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可以告诉我吗？”

夏采悠摇摇头：“阿潇，我没有杀人。”

“你不是……”

夏采悠打断她：“那我也没有杀人。”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做这些？悠儿，你那么有才华，你明明可以好好生活的啊！”

夏采悠像是被触及了什么伤心处，微微皱了皱眉头。

窗外雨势渐大，夏采悠站起身来，打开房间通往露天阳台的推拉门，一步跨出去，冰冷的雨水立刻浇得她浑身冰凉。

是熟悉的寒冷感，久违了。夏采悠站在一片寒冷中，感觉自己的思绪跟着冷静了下来。

然后她就被羽潇猛然拉回屋里：“你干什么！这样会生病的！夏采悠你有病啊，有话你就说啊，你突然跑出去淋雨干什么！”

羽潇责备的语气里满是心疼，让夏采悠恍然了一下。

羽潇拿起沙发上的羽绒外套就往夏采悠身上裹，期间她听到夏采悠说：“我喜欢到处都冷冰冰的感觉。”

羽潇愣了一下：“什么？”

“寒冷的感觉，会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地狱里。”

羽潇：“……”

夏采悠听话地穿上了外套，继续说：“你刚才问我什么？为什么不选择好好生活？”她非常嘲讽地笑了两声，“那我就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能选择好好生活。”

夏采悠站在窗边，也不管羽潇在做什么，看着窗外的雨幕，她缓缓开始讲述。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都想要问我，那么我接下来说的这段话，兴许能解开你对我产生的大部分疑问。”

“阿潇，10岁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那时你妈妈还没离开，你爸爸还没被人冤枉，你应该是和他们一起过着平淡又幸福的生活。曾经我也是这样的，我的爸妈，你都很了解，他们可以算得上是模范夫妻，我们家从小都其乐融融的。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在好好生活。就像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放假，和家人出去玩，认识同学和朋友。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我觉得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可也是10岁那一年，因为我无意间说的一句话，一切都变了。我的爸妈无法理解我，他们觉得我的想法太冷酷，不像是10岁小孩子能拥有的。所以他们就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有病，他们就信了。在家里折腾了一年，11岁时他们还是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里。对，也就是你最近经常去的那个地方。”

羽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听夏采悠往下说。

夏采悠却突然问她：“你觉得，那个地方正常吗？”

羽潇思忖片刻，斟酌着回答：“不是特别正常……”随后她问夏采悠，“悠儿，10岁那年你说了什么？”

夏采悠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我说解决问题应该解决根源，而解决根源的最有效方式是把一个人杀掉。”

羽潇听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心想，不怪夏采悠的爸妈觉得她有问题，这怎么可能是一个10岁孩子的思想？

夏采悠说：“你也觉得我有病，是不是？”

羽潇摇摇头：“没有。”

“别骗我，你骗不了我。刚才你心里一定在想，我的思想有问题，不怪爸妈觉得危险，是不是？”

羽潇：“我……”

“阿潇，我问你，评判一个人是否有问题的标准是什么呢？这个标准，又是谁定的？”夏采悠回过头来看着羽潇，“小的时候我不明白，后来我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制度，都是拥有权利的统治者制定的。想要维持一个社会的安定和发展并不容易，所以统治者们需要制定一套体系，让身处这个社会中的人们，拥有一套基本的道德标准，来衡量自己和他人。”

“这些东西并不是天生就拥有的。追根究底，它是为了一个社会的统治者服务。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统治者们喊着口号，让人们相信人人平等，这可能吗？这不可笑吗？”

羽潇满脸皆是震惊和迷茫，想要说什么，却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因为她内心承认夏采悠说的有道理，但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夏采悠接着说：“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在告诉我们这一套被制定好的道理。家长的叮嘱，学校的知识，那些编出来告诫我们的故事，无一例外。整个世界都在告诉我们，如何成为一个符合在文明中有能力和条件生存下去的，被教条切割过的普通人。因为这样，人们才会失去反抗能力，成为社会的奴隶，为统治者们的利益而服务着。甚至许多人打从心底根本就没有思考过这一切是否正确，这一切为何会产生，只是按照规划好的轨迹，一步一步走完自己的人生。”

“可是，总是有例外的。”夏采悠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就像再差的学校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尖子生，再好的学校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差生一样，总会有例外的。这个社会也一样。那么这些无法变成可控因素的人，应该怎么办呢？”

羽潇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夏采悠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