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那些想法,终究只是掩耳盗铃般的自欺欺人,我根本无法放下她,也根本无法跨过这个坎。
异常不稳的状态,躁动不安的情绪,起伏不定的心态,一直伴随着这一周的学习与生活。
大概可以用喜怒无常来形容自己了吧。
压抑着的情绪,无法得到有效的倾诉,积聚于心底,最终迎来爆发。
看来,我还是太过高估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了。
果然是高三,老师们改卷的速度都极其快速,周一时,一个个血淋淋的分数单就印了出来。
和高三的周考,数学的分数,如同山体滑坡一般,得了近一年来的最低分数。
虽然在对完答案之后,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不免心还是抖动了一下。
最擅长的学科,都无法获得优秀的成绩,班上的排名估计连中等都达不到。
事实也是如此,全班四十八人,我是第三十名。
“这次的周练,那个解析几何,我看没多少人做出来嘛。”
其实,这次的数学考试算是有一定的难度,因此大家都没有取得应有的成绩。
数学课上,老师有些忧郁,可以看得出来,她硬是沉住气,来给我们上课。
“对不起老师,我没时间。”
那个数学比较好的男生,这次也发挥失常了,话语有些低声。
“那好,你上黑板,继续接着你没做完的往下做,这次给你充足的时间。”
大家的一切犯的错误,在她眼中都是不踏实、好高骛远导致的。
“不要喊到我,我是认真听讲的,不要喊到我…”
数学老师一连串急促的批评,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如坐针毡一般,我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
平时经常埋头的我,此刻也不敢再和她回避眼神交流,而是坐端正,眼睛不离黑板。
作为她的重点针对的学生,正逢一次考砸,如果再被她喊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丁子芯,你这次的周考是怎么了呢?两百分满分的成绩,你连人家一卷的成绩都不如。”
“时间有点不够。”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也在所难免。
也许只是自己的一个微妙的表情,或者是细微的动作,让她注意到了我。
本来就有点情绪的我,此时也只能低垂着头,不敢有任何顶撞的语气。
“又是时间不够,所以,踏实一点,不要总是想着做难题,先把中档题做扎实。”
老师公然在课堂上批评同学,其实大家也都习惯了。
因为不算太过分,也只是劝告,所以即使会引来其他同学下意识地转头,我们也没太放在心上。
“嗯…”
滔滔不绝的唠叨,让我无从回应她,只能默默地听着。
“而且,最近你上课的状态有些不太好,比如你经常发呆看窗外,这样下去,期中还怎么考呢?”
接着,老师便匆匆地再次拿起试卷,开始分析其中的难题。
但是,面对这样的挫败,我又能做什么呢?
父母也没多怪罪,只是让我下次考试时多专心一点,但这反而给了我更大的负担。
无论成绩差与否,同学们依然正常作息,学习、玩乐,没有将因期中考试而产生的紧张情绪表现在外,即使各种学科的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每天都会催促着我们。
毕竟,他们应该很少有像我这样矫情一般的苦恼吧。
他们有同学、有朋友的陪伴,即使难免会产生一些消极的想法,也会去向知心的人倾诉,抑或是打场联机的游戏,立刻烟消云散。
而我的步伐,早已经和他们脱节了,无论是兴趣好爱,抑或是志向心境。
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只会觉得吵闹。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一个怪人,一个没有任何交流能力的怪人。
但是,我也渴望着理解,去读懂他们的想法,现实的同学,群里的网友,甚至是虚拟的角色。
他们的答复,总是所谓的设身处地,但是,没有他们的生活经历,我又怎么能有共情的能力呢?
后来,我才发现,那些所谓努力的回报,在天赋下,是如此的渺小。
有些人,仿佛天生有着受欢迎的体质,说话、做事都精打细算,十分成熟,身边的同学也有这样的。
而对我这样说话有时候都会结巴的来说,他们如同神话一般,无法高攀。
这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吧。
这样的心态日复一日,最终也只会让我的热情日益消散。
一定要在期中前,再次见到雪儿,最起码得把她的事情问明白。
这一次晚上的数学练习,恰好题目不是特别难,因此我只是草率地检查了一遍,就早早地交了。
还遭到一些同学小声嘀咕着“太强了”的起哄,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选择直接回家。
如果仅仅是在学校门口放缓脚步等她,那么能遇到她的概率太小了。况且,那时候我无法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在穿着都差不多的人流中发现她。
于是,背起书包,一路狂奔向对面的教学楼,直接如此,去制造那所谓的“偶遇”。
“啊,我检查了一遍,都没有错误,应该不会错太多吧。”
心中不断地这样暗示着自己,跑到十班教室的门口,看了看手表,方才连九点二十都不到,看来自己还是走得太早了。
既然来了,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毕竟只是一次练习。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被教室里的人发现。
偷偷地往门里看了一眼,即使是背对着我,我也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那飘散而下、不同寻常的青丝,在周围千篇一律的短马尾中,尤为地突出。
白而细的手,握着水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略微展露出来的侧脸,有些失了神的双眼,好似透露着一丝紧张,又有些哀伤。
惆怅无比,熟悉而又陌生,原来,这才是她在学校的真面目吗?
“雪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心中念念有词,一边盯着手表伺机待发,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走廊间的情况,以免被发现。
“不过,即使是这样,我突兀地出现在这个教学楼,也不太合适吧。”
虽然雪儿应该不会太顾虑这个,我也应该找个适当的理由,以免会难堪。
“就说是要去老师值班的班上给她交作业吧,嗯。”
已经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在教室外静静地等待着他们晚自习的下课。
等到铃声打响之时,由于刚才快速的奔跑,以及剧烈的心理活动,我的背后早已汗湿。
每个教室都开始躁动起来,数十个远近不同的桌椅挪动声此起彼伏。
立刻看了一眼教室的情况,其他同学都在整理书包了,她却依然在写作业。
“她的动作怎么那么慢啊。”
陆陆续续有同学从后门离开时,她才在整理书包。
而且,他们经过我时,都看了我一眼,像看罚站的同学一样,让我十分惊慌。
她站起来,往门口走时,我往后退了退,转过身子,迈着正常的步伐,装作才从这里路过的样子。
“子芯,你怎么在这里?”
和我碰上面,她果然会先这么问我。
“诶,雪儿,好久不见。”
我也装作和她偶遇的样子,停下脚步,自然地表现地很惊呀。
“这个时间段,你不应该在做数学练习吗?怎么出现在我的班级门口?”
“练习的话,我提前交了,因为我本来是想去化学老师值班的班上把作业给她,恰好路过了你的班,然后又恰好碰到你了。”
我将自己所想焦急地用拙劣的语言表达出来,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可信。
“嗯?那好吧。能在这里遇见你,也很巧。”
她想都没想就信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口是心非,不过也不必再知道了。
“那么,雪儿,最近情况怎么样呢?”
我们边慢慢地下楼朝着大门走去,一边聊着。
“你是说我最近的学习状态吗?”
“学习,生活,还有你的练习舞蹈时的状态。”
我像对待久别重逢后的老友一般,很是激动,但是她却没有以同样的态度回应着我。
也许她一直说话都是这样,但是在我如此亢奋的情况下,她就稍显冷淡了吧。
“哦,我们马上也要期中考试了,所以我最近练习舞蹈的时间会稍微少一点。”
感觉她的回答依然有些避重就轻。可能是我说得不够具体。
但是,如果我直接去问她最近的心事,她极大可能又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嗯,加油,我们马上也要期中考试了。”
“话说,子芯,上周你说的周考,考的怎么样呢?”
一瞬间眼前一黑,头脑有些混沌。
千想万想,怎都没料到她竟然还记得我只是提了一句的周考。
“嗯…就那样吧,正常的水平。”
为了所谓的“面子”,和那优等生的形象,我不得不模棱两可地向她撒谎。
“以子芯的能力我觉得一定没多大问题。”
没有任何的讥讽,向我露出真诚的微笑,但是,我却实在有些不自在。
“嗯,谢…谢谢了。话说雪儿,如果我有一天成绩考差了,你会怎么对我呢?”
说着,逐渐变得低沉,那股本应有的激情也消散殆尽。
想到这里,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如此的卑微。
虽然成绩不是衡量一切事物的标准,但是我依然觉得,没能拿出满意的分数去面对她,是极其对不住她的。
“差了又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我又不可能因为你的成绩而改变对你的看法,因为,你永远是我的子芯。”
最后一句话落下,原本轻松的语气,变得温柔无比,但却又有点忧伤,如同轻薄的白纱在空中飘动着。
转过头来,身体和我更加地贴近,好似下一秒就要将我搂住不放。
“所以,子芯,如果哪天我变得不是那么优秀了,你还会去接受我吗?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吗?”
她有些犹豫,又仿佛动了真情,欲言又止,但还是把这样的话说了出来。
周末晚上,方才知道现实中的她,并不是像我理想中的那么耀眼。如今,两难的选择就摆在我的面前。
“嗯,雪儿,我会的。”
即使我早已分不清,她所说的接受,和我所想的那个,是否是一个意义。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回答,是否应该再多加几句,让话语不是那么绝对。
但是,一切都驱使着我,去无条件地接受她的一切。
那么,我所需要的那个雪儿,究竟是舞台上的她,还是面前那个现实中的她?
若言为前者,仅沉浸于那浮华的妄想之中就够了,又为何要将现实的她当作依靠?
若言为后者,那个在我眼中的形象,已经支离破碎,又为何执着于对她的寻觅?
和她两个月的相处,我仍未明白自己那浑浑噩噩的心境。
“谢谢你,子芯。”
她轻柔的话语,让又一次的暖流,充满了我的全身,但却微弱而短暂。
也许,我仅仅只是需要她来排解自己的寂寞,只是不断贪婪地享受着这个过程吧。
如果我只是需要换成是谁都可以的伴,那么,我未免有些罪恶了。
一阵风从身后吹过,立冬过后的夜晚格外地寒冷。
“不早了,我们都各自回家吧。”
“好。”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但是,又好像都不愿意让这段难得的重逢结束,都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真想让这条黑暗的街道无限延伸下去,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出彼此相伴的时间吧。
但是,在一起的时间永远都是暂时的。走到车站那边,刚好巴士经过停下。
陈旧而有磨损的铁皮,吵嚷的发动机声和喇叭声,车内坐着站着的人们,都低着头,昏暗的灯光反而将他们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么,再见了,应该说…这周末再见?”
“嗯,再见。我如果考的还行,就去你家喽。”
繁忙的学业,让我差点忘掉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即使心中十分地迫切,一想到那考试,那股激情就会散失少许。
车门打开的警报尤为刺耳。她缓慢地走上台阶进入车内,随后融入了那些芸芸众生之中。
直到要分别了,方才发觉自己找她的目的,原来真正想问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不过,我也不打算问了,因为我知道,她已经在自己的一言一语中,向我尽数倾诉。
此刻,多想拉住她的手挽留她,抑或是跟着她一起上车,坐在她旁边紧靠着她。
但是,我能做的,只有望着冰冷的车,随着它的影子一起,在深夜里,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