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利特,早上好啊。”在赫默她们三个来到罗德岛之后已经有好一阵了,但我最近一直忙于各种事情,又是整合运动又是新干员入职的,根本挤不出时间去一趟医疗部看看她们。终于处理完近期所有的大问题,我找出之前其他的干员送来的小孩子爱吃的东西,一大早就来医疗部找伊芙利特。“你来干什么?”皱着眉头,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暴躁。“不行,伊芙利特,要好好打招呼。”在一旁的工作台上做药剂实验的赫默没有回头,但现在的伊芙利特明显被赫默的话镇住了,咬了咬指甲,“嘁”了一声,搞得我更加不知所措了。总之要先找个话题。“那,伊芙利特要吃什么零食吗?我带了不少来哦,都是罗德岛的其他人给你的。”我把那个装满了各种吃的的纸箱子递到伊芙利特面前,但她在意的似乎不是那里面的东西。“你刚刚,说什么?”嗯?说了什么?看着伊芙利特有些僵硬的脸,我还是重复了一遍我刚刚说过的话。“我问伊芙利特要不要吃零食,都是罗德岛的大家给你的。”“他们,给我......的?”“是啊,大家听说来了新同事,都很开心,然后自己拿了些吃的让我带给伊芙利特。”听完我说这些话,伊芙利特的表情,怎么说呢,就像是夹心太妃糖的外层被融化后里层的巧克力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流淌出来。似乎是震惊,但又不准确,似乎夹杂着喜悦?但又没那么单纯,隐隐有恐慌和苦涩的色彩。怎么形容呢......我曾经在找到爱犬的刑满释放的犯人脸上见过与之相似的表情。“博士,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啊,她第一次叫我博士。那么就意味着我们的关系不再那么僵硬了对吧?“还是有事情要找赫默医生商量的。”把零食箱放在伊芙利特脚边,我摸了摸她的头。“我可没允许你这么做,博士。”呃,看来又做错事情了,果然不能心急啊。我露出“抱歉”的笑容,然后走到赫默身边。“赫默医生,最近伊芙利特的病情怎么样了?”“按照罗德岛的治疗方案,暂且是稳定下来了,但是体内循环结晶密度还是在缓慢增加,但幅度已经很小了,算是得到有效控制了吧。”“嗯,那就好。”我点点头,放下心来。“但是......”“嗯?怎么了?”“伊芙利特还是会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纵火的欲望,所以烧毁过罗德岛的不少东西......”赫默看起来好像很抱歉。“不,没关系的,这种事情心急不来,烧坏的东西只要做一份报告单传到我那儿,我会很快派人来换新的。”“谢谢您,博士。”啊,看着她感激的眼神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而已。“当然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想同赫默医生商讨。”“什么事?”“最近我手头的事情没有之前那么多了,想着伊芙利特一直呆在医疗部也没事做,赫默医生你也忙着科研,那不如让她来我这儿,我教她些知识怎么样?”就在我说完这话的那一刻就感觉自己被死死盯着了,真不自在啊......伊芙利特肯定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吧。但似乎没能随她的愿呢。“当然没问题,真是麻烦博士了。”“那就这么说好了,让伊芙利特明早到我这儿来吧。”“好的。”赫默看起来很高兴真是太好了,但总感觉自己很危险是为什么......于是我回头打算回去的时候刻意扭过头,不去看伊芙利特的脸——要是真的看到了的话绝对会摊上大事的。
很显然第二天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让我确信了自己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接连十几天,她烧了我不少文件,要不是终端有存档,我想我已经躺在医疗部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干员的简历和一些作战记录的刻碟,甚至是从别的干员那儿借来的故事书,都已经残破不堪了——虽然他们都表示不用在意,但无论怎样都实在对不起他们啊......毕竟不是我的书。那天赫默来看我,虽然把缠着绷带的右手藏在桌下,但她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抱歉给博士添了这么多的麻烦。”这是第三次,她向我深深鞠躬,看着赫默这样说实话我心里也不好受,很显然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就是一直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把不属于自己的罪恶强加于己身,并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无法想象,如果发生了与她有所牵连的什么重大过失,她会经受何等的痛苦——事实上我甚至是不敢去想。“不,赫默,你没必要向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伊芙利特的错,所以请不要责备自己了。”听我这么说,她似乎更加自责了。“赫默医生,你是个科学家,我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话你是否能接受。”我顿了顿,还是把右手从底下拿上来,放在桌面上。“赫默医生,也许在科学家眼里,生命就只是是由核酸和蛋白质等物质组成的生物体呈现的生理过程,但也许它不只是如此。”很少见的,赫默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生命从存在开始,就经历着各种苦难,比如病痛,比如离别,尤其是在当今乱世,人们承受的苦难更加深重。矿石病死亡的威胁在世界各地弥漫,更别说还有天灾的不时降临。虽然罗德岛对抗着整合运动,但就我自己来讲,从本质上对他们并没有恨意。”“为什么?他们不是伤害了很多人吗?”“对你来说可能很难接受,赫默医生,我也许不是个好人。我对着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提不起恨来,至少不是恨之入骨的那种。”“可是他们伤害平民,还攻击罗德岛和你身边的人不是吗?”赫默正震惊地盯着我波澜不惊的脸,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想的再简单点,抛开其他一切,他们中有感染者,只是在为了自己生命的延续而战斗着。这么看来,罗德岛的本质也许和整合运动差不多。”她沉默了。“赫默医生,生命能在此继续延续下去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战斗,是活着的每个人最本质的欲望。虽然我知道我的话听上去不是一个正常人该说的,但是如果是一个人的生存之道的话,不应该被所谓道义评头论足。生命能够存在于世,就没有什么所谓错误——那只是来自欲望的道义加上的标签罢了。”
“博士,您想告诉我什么?”
“本就不易的事情,就不要刻意让它难上加难。起码在现在的时代,你大可以任性一点,赫默。”
赫默低着头,好一阵说不出话来。毕竟我也说了些不得了的话啊,让她原本的认识受到了冲击吧。“很少听你说关于这些的事情。”“的确,我没同别人说过这样的话,你还是第一个。”看着她有些沉重的样子,我似乎有些后悔说了那些话。“为什么总是把错误一个人扛呢?”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因为她的身体抖了一下,似乎很抗拒。
“因为分担的那个人走了。”声音很低,但很明显,混杂着痛苦。
“是吗,希望那个人还能回来。”我侧过身,避开赫默的目光。“我不喜欢赫默医生独当一面的样子。”
“博士还真是温柔啊。”能听出来,赫默笑了。“跟您的交谈让我学会了很多,我会把注意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的。”“赫默,我的话可不要照单全收啊。”“那么,我回去了。”用余光目送赫默离开,希望她能有所改变吧,至少我有所期待。但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我的感慨。
“博士,门口又来了一个莱茵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