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这里我不会,赫默让我来找你。”听见伊芙利特的声音,我放下手上关于莱茵生命的线索。“早啊,伊芙利特,哪里不会?我看看。”郑重地接过她的作业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她指着的题,然后我发现我太过紧张了。“结果只是个简单的计算题啊。”“哈?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本大爷吗?”啊,完蛋了。看着她手心冒出的火光我手忙脚乱地把桌面上所有的纸质文件收进柜子里——不得不说自从伊芙利特来到罗德岛之后我的反应速度快了很多,这对指挥作战倒也有不小的帮助。“不不不,没有那回事。啊比起那个,我来教你吧。”我赶紧把作业纸递到她面前,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纸张。“谁要你教!我去找塞雷娅!”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伊芙利特,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赫默医生是不允许你去见塞雷娅小姐的吧?”“你!啊啊啊她们两个这样真是烦死了!”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几次下来我是真的担心我的门会提前与我告别。
她刚刚,又叫自己“本大爷”了吧。伊芙利特是什么时候开始称呼自己为“本大爷”的呢?刚来罗德岛的时候,她看上去只是因为陌生而显得有些抗拒,为了保护自己而让自己看起来性格不好而已——毕竟在赫默和塞雷娅面前看起来就是个孩子。但是来到罗德岛也有一年出头了吧?大家对她也挺好的,为什么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呢?这样说起来......不要再触碰她了。之前做体检的时候也是,她现在的样子跟我不知道的过去肯定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不得不说,一无所知真令人烦躁。还有她刚刚说的“她们两个这样真是烦死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赫默和塞雷娅之前的隔阂就算是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但如果伊芙利特对此感到不满的话,也许就意味着两人之前的关系并不同我现在所看到的一样吧?这和伊芙利特的过去又有什么联系吗?跟莱茵生命有关也说不定。......完了,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总觉得想去了解一下啊......如果这件我不知道的事真的把这三个人连结在一起并且已经成为了她们共同的芥蒂或者说痼疾的话,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去试着改变吧。最近事情不多,要做就现在着手好了。
“博士?”“是的。赫默医生,抱歉打扰你。请问伊芙利特回来了吗?”“还没有,可能是去找艾雅法拉她们玩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想约赫默医生下午来一下可以吗?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好的。”“嗯。”挂断接通实验室的电话,我去给自己泡了杯咖啡。“PRST,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当然。”“黎博利会有赠送自己羽毛的习惯吗?”“羽毛是黎博利传达感情的方式,博士。”是这样吗?看来伊芙利特脖子上挂着的就是赫默的羽毛了吧,但不得不说她们两人之间互相托付的东西的确很多。但同时来到罗德岛的白面鸮身上似乎没有,那就说明黎博利,至少赫默是不会轻易把羽毛赠送给别人的吧,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伊芙利特会把它宝贝地挂在脖子上。想着想着意识到已经过了十二点,再不去吃饭赫默就要来了,我赶紧跑去拿了点吃的就回来然后烧了开水。
“博士,是我赫默。”“啊,赫默医生进来吧。”听到赫默的敲门声我赶紧起身,看着她走进来然后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赫默医生要喝些什么吗?”“普通的水就可以了,谢谢您,博士。”“小事。”把水递给赫默,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为了让对话更加平缓地铺展开来,我打算先了解下伊芙利特的情况。“最近伊芙利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赫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她扶了一下眼镜。“这我也注意到了,伊芙利特之前就因为一些事情变得易怒和不安,这一阵子我想可能是罗德岛的治疗起效了的表现。”“起效了?你是说伊芙利特更加暴躁反而是好现象是吗。”我一时间显得有些糊涂,真对不起“博士”这个名号。“是的。之前的伊芙利特常常会产生让自己痛苦的幻觉,有时会无法控制自己,甚至似乎存在另一个意识在与她对话。”这是我不知道的部分,于是我更加认真的听着。“伊芙利特一开始是个很乖的孩子的,一方面是经历了很严重的打击,另一方面我想是那个狂怒的意识已经不再独立地存在于伊芙利特的身体里了。”“你是说伊芙利特学会了控制它,与它融为一体了所以不得不被其所影响是吗?”“是的。”“那的确是个好现象。”我点点头,喝了口咖啡,但是它已经有些凉了。“赫默医生,你刚刚说的改变伊芙利特的事情是什么呢?”听到这话的赫默很明显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抱歉博士,关于这事,我在莱茵生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啊是这样吗,没关系的。”果然是我之前所想的那样的吗......
“那么,赫默医生认识塞雷娅小姐吗?”
赫默愣住了。她显然还是很吃惊,但却不像刚刚那样很快就回过神来。她似乎正在脑海里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回忆,一时间有些错乱了。“认识。但博士是怎么知道她的?”突然,我想起之前塞雷娅对伊芙利特说过不要告诉赫默。我是不是不该往下说了?但就从之前的对话来看,总觉得塞雷娅对于赫默和伊芙利特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那如果是这样的话......继续往下说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塞雷娅半年前就来罗德岛了。”“塞雷娅?你说她在罗德岛?是来找伊芙利特吗......之前明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为什么现在......”赫默看起来很煎熬,皱着眉头,杯子里的水也因为双手的颤颤巍巍洒了出来。眼镜擦得很亮,我能看见她眼睛里写满恨意的字里行间挤着几乎看不见的“想念”二字,很小,断断续续的笔触,已经快要随着时间的侵蚀消逝了。我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的想要让她们重归于好。
“赫默医生,先别太在意了。”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希望这能让她理智一点。“赫默医生很恨塞雷娅小姐吗?”“我不想说。”很沉郁的表情,看样子我应该让她自己静一静。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我沉默着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此时的咖啡已经凉透了。让赫默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样想着,她却说话了。“博士,你有看过论题新颖,实验严谨,推理详尽,但结论存在明显错误的论文吗?”再端起杯子,最后一滴冰冷苦涩的咖啡流入喉咙。“科学家应当关注过程,赫默。为了得出正确的结果,最初的结论会被千百万次地推翻,这不需要我告诉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胃部瞬间就暖和了起来,口腔里的苦味也被冲刷掉了。“再说了,能让赫默你夸赞论题新颖并且实验严谨推理详尽的论文,我相信它的作者应该不会轻易放下这样的错误不管不顾的。对吧,赫默?”“......你说得对。”赫默看着杯子里水面泛起的波纹,许久,她站起身来,却还是低着头。“我先走了,谢谢您的启发,博士。”目送着她离开,那小小的背影让我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
直到第二天早上伊芙利特告诉我,那天下午,赫默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哭了。